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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终风且霾(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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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五月初见崔吉,我就知道了。”

谈怀玉豁然开朗。

难怪五月初二在府前冷脸生了闷气。

难怪五月廿六承认喜欢说了“才怪”。

这全是因他看到了她的救命恩人。

他竟是偷偷妒忌了两个多月!

狂风从四周吹来,浓浓的甜意与酸涩毫无预兆地闯入心海,激起阵阵波涛,然后汇成洪流打着旋儿奔进全身。

原来世上有人这般喜欢她。

皎皎月色下,谈怀玉跨越两人之间模糊的界限,倾身搂住了陈浮确。

“谢谢你愿意告诉我。”

像有磁石般,他的双手被吸了过去,一下子环住她的腰身。

“瞒了两个多月,你不恼我吗?”

谈怀玉松了拥抱,看着他脸上华丽繁复的面具,眼中升起明媚的笑意:“不恼不怨,尤为欢喜。”

似误会她口中“尤为欢喜”是因寻到恩人崔吉。

他轻哼一声:“你莫要被欢喜冲昏了脑,都不知我姓甚名谁了。”

此刻,静夜,水白。河岸偶有人声,灯火影影绰绰。

月光如水涌在他深邃的眼底。

谈怀玉感觉一切温柔至极,仿佛就要淹没在这绵绵情意之中。

“我喜欢你。”

憋了几月的话说出口,她心中无比畅快。

“轰”的一下,陈浮确脑中炸开,以为自己听错了:“那、那崔吉呢?”

谈怀玉觉得此问有些莫名其妙,不由笑道:“跟他有什么关系?”

“……都说救命之恩。”清脆的笑声像是羽毛在耳边不断轻挠。陈浮确闭了口,隐去后话。

“崔吉对我而言意义非凡。但是恩情与感情我还是能分得清。”谈怀玉柔声道,“去年十月十七,你说喜欢是长风吹不散的火。那时我只觉好笑,想着日后你定会悔不当初。如我所料,不过半月,你便因我的假面而暴走。至此以为你我缘尽,我也顺利解决我这么多年唯一的变故。怎奈你煌煌如旭日,我身边残留的红色非但没有褪去,却是时时刻刻,反反复复,在心头加深。怎么办呢?世上万物都会渴望阳光,就算我是片枯涸的湖,照样如此。”

她说得如此坦荡,陈浮确愈发心烫,整个人也僵了半边。

“最初选择内敛温顺,仅是我随波逐流与减少麻烦的方式,可这张面具似乎早已与我融为一体。”她伸手触碰那张面具上冰冷的鎏金,“我最是讨厌失控,偏偏每回见你,总能让我不同以往。让我阴阳怪气的是你,让我意气用事的是你,让我破口大骂的也是你,就连让我又哭又笑的还是你。生平头回,我不再纠结既往,担忧明日,而是立足眼下。是朋友,或表亲。这些身份,称呼而已。以后若你兴起,再安上其他,我都不在乎。”

“我在乎!”他撞进她那澄澈的眼波,抬手欲取下面具。

“别摘。”谈怀玉止住他的动作。“先听我说完。”

唯有这样,她才能敞开心扉。

陈浮确注视着她,脑中一团糨糊,半晌强装镇定说了个不大平稳的“好”。

“我知道你我心意相通,奈何我多疑又固执,不信好事会从天而降,执着于你的情意深浅。故而时常试探,犹豫不决,才会让你觉得若即若离,捉摸不定,以至于误会我心属他人。这全是我的不对。”谈怀玉深吸了口气,专注看着他的眼,“九如,爱与死这类字眼,因其来去突然,总是伴随各种不定,我向来视其谶语,都是闭口不谈。不过此时,我想纠正,我是爱你。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誓言终是苍白的,相当于空口承诺。若你不信,”她迅速拔下银簪,将微凉的尖锐抵着自己脖间人迎,“我此刻便能为你去死。”

他瞳仁猝然放大,立刻拽住她的手腕:“我知晓你的心意就够了,不需要你为我证明。”

谈怀玉被他声音里压抑的震惊刺了一下,手中簪子应声落地。

她竟以命相逼!那分明是在威胁他!

“对不起……对不起。吓着你了。我也不知道我为何要这样。”她瘫倒在地,眼泪不知不觉淌下来,“秋棠是无影阁的刺客,是我招惹了无影阁,在万灵寺本该是我中毒。你对我那么好,可你危重那日,我心里却庆幸我没想着跟你一起去死……”

“你是该庆幸。所谓殉情,我向来不齿。”他往前一挪,低声哄着,轻轻抹去她脸颊两边的泪水。“我心甘情愿对你好,你不必有负担,不用想着回报。”

哪知谈怀玉的眼泪像断了线,越发汹涌。

他柔声安慰:“还哭呢?莫非是被我的话感动到了?”

谈怀玉尽力配合止住了抽噎,但是眼里依旧蓄满了滚烫的水雾,眼睫稍微颤动,就一串接着一串落了下来。

他唔了一声,有些纳闷和心疼:“哄你逗你都没效果。谈怀玉,我该怎么办呢?”

“对、对不起……”

她抱歉的话刚起了个头,便见他取下面具,现出那张俊秀疏朗的脸庞。

连带那身极其寻常的藏蓝长袍显得高贵起来。所谓人靠衣装完全瞎说,明明是衣靠人装才对。

她正兀自想着,猛地看到他凑上前来,小心翼翼捧起她的脸,微微侧头,将温热的唇瓣轻轻印到脸颊与眼角。

是反复在为她舔舐伤口。

又是在抚平她心中所有的不安。

谈怀玉滞在原地,心脏狂跳不止,脸上烫得要燃起来,残存泪水几乎蒸干。

待她回过神后,双手抵在他的胸口,垂眼向后倾身,一滴泪顺着眼角滑到发间:“脏。”

话音刚落,眉尾传来湿漉漉的热乎乎的触感。

“泪为肝之液。”他红着耳朵,目光掠过她的嘴唇,又在眉尾痣上轻啄了一下。“谈神医应是比我清楚的。”

“……这么快给我安上神医的称号了?”

“救了齐王妃和我,怎么不算神医呢?”他把她往怀里轻轻一带,“周姑娘一次,我中毒一次,我退烧一次,再加上这回,已经是第四回了。哭多伤身,你说是不是?”

谈怀玉脸上羞红未退,窝在他怀里听着他急促热烈的心跳,含糊地“嗯”了一声。

夜空数盏天灯升起,像是从水里浮起的星星。

不知过了多久,谈怀玉头顶传来一阵轻笑,循声而看,原是他捡起银簪,将其重新插了回去。

“我说吧。”陈浮确眼珠一转,意味深长地睨了眼攀附在他腰间的双手,“你就是觊觎我的美色。”

谈怀玉当即松了手:“你好烦!”

“又嫌我烦了?”他笑道,“刚是谁说不离不弃,生死相随的?”

“鬼说的!”她没好气地转身向里。

“别走啊。跪久了,脚麻了,拉我一把。”

“哼,谁让你只拿了一个蒲垫。”话虽如此,她还是退回去,伸出了手。

“嘴硬心软,总喜欢说反话。”陈浮确一把牵住她的手借力站了起来,软着声音,“怎么办呢?谈怀玉,我可是一见钟情从未变过。”

她震惊睁大眼:“那你在萧阳骗我说不喜欢了。”

“不这样说,你还肯跟我待在一处?”他偏头自然靠在她肩上,“错了错了,以后不会了。”

两人声音渐行渐远。待传到远处那条宛若水上阁亭的华贵画舫中,仅能随风辨出几种语调。

遥见一对男女依偎的身影,唐麟不由摇头感慨:“世风日下啊。”

于是招呼下人盯着鱼竿响动,踱步回了敞亮的船舱。

隔着朦胧竹帘,他看到杨容音蹲在窗边逗弄狸奴,而另一边唐闻随意倚着软垫,平淡无波的目光似越过船窗落到轻水之上。

“光顾着钓鱼,倒把你俩忘了。”

杨容音迎上前,扫了眼沉甸甸的鱼篓。

“钓这么多?”

“足够小咪吃上两日了。”唐麟瞧见杨容音脸色难看,小声关切问,“晕船?”

她摇头,紧随唐麟落座,顺手给他添了杯茶。

唐闻唇角微勾:“嫂嫂可真是贤惠。”

身侧唐麟呷一口茶,笑道:“你也到成家的年纪了。可有看上哪家的姑娘?”

“不急。”唐闻拖着腔调,视线在杨容音鬓边的芙蓉绒花上略有停留,“依稀记得从前嫂嫂爱在发间簪上一朵芙蕖。”

“三弟口中那朵芙蕖,”杨容音没有看唐闻,不甚在意地说道,“烂了,丢了。”

“初时我以为容音喜欢芙蕖,还命宫人为她定制各式服饰。”唐麟侧头端了容音半晌,“现在看来芙蓉更衬气色。”

“最近西梁发生一件奇事。”唐闻眉头微蹙,岔开话题,“说那五皇子萧策并未夭折,而是在其母临终前被秘密送出,交给娘家教养。如今父子相认,西梁帝半夜惊醒都得感慨一声,总算不至于让祖宗基业断送在草包太子萧维的手中。”

“没错,听说还是那西梁二皇子萧临找到萧策。”唐麟又道,“明日我们便启程离京。”

唐闻有些意外:“这么突然?”

“不算突然。都拖了十来日了。”

“那真是不巧。郑姨妈与郑烟表妹病得厉害,阿娘特地嘱咐我明日一早去郑府探望,怕是不能去了。”唐闻惋惜一叹,“否则我还想在大哥启程去往封地前,尝尝嫂嫂做的下酒菜呢。”

“想与我一醉方休就直说。”唐麟哈哈大笑,抬手招来下人拿酒,“容音今夜恰好做了杏仁腐。其冰凉滑嫩,用来下酒最适合不过了。你小子,有口福了。”

唐闻笑而不语,视线追随那双纤纤玉手从食盒里端出一盘奶白豆腐。

滑嫩得能被人轻易捏碎。

他心有烦躁,但面上分毫不露。然后在唐麟极力推荐之下,使着巧劲夹起一块杏仁腐。

果然,她还是喜欢在里面加入山楂泥。只是此刻吃来莫名有些涩口。

唐闻勾唇:“酸甜独特,嫂嫂好手艺。”

杨容音沉默无言,垂眼颔首,端上几道精致小菜,由着两人尽兴吃酒聊天,然后与众人一道退了出去。

强风骤起,空中数盏天灯吹皱变形,猛地往西方飘去。

“明日离开上京。”她喃喃自语。“挺好。”

远离一段糟糕过往,杨容音应当是高兴,心中酸意却没由头地冒了出来。

“自在襄王府落水后,太医叮嘱不能受风,王妃还是拢上披风罢。”梳着双环髻的婢女为她系上披风,“王妃怎么哭了?”

“哭了?”杨容音一愣,再探眼下湿润,“许是风吹的。我出来透透气,你先下去吧。”

良久,隐约听到远处传来救火的声音。她定睛一看,发现西方天空泛红。

起火了?是何时?在何处?

左右明日离京,以上之事与她全然无关。包括此时舱内与她夫君痛饮的唐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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