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许向鸣默默张大了嘴。
我要跟你道歉，你却要去数灯亮了几次，方慎，你真是个不一样的兄弟！
心里这么想，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朝着方慎指的地方看去，塔不塔的他倒是从没注意过，不过那里确实正一下一下地闪着红光。
还没等许向鸣开始数，它就变黄了。
“确实哈……”许向鸣噎了噎，说不出话，只能随口应道。
“你找我说这些，是有什么打算吗。”
方慎估计是察觉到他的不自在，突然转回了正题，许向鸣一下都没反应过来。
不过好在今天他一整天都在胡思乱想这件事，还把所有的预想都写在了那张他翻来覆去快成抹布了的纸上，其中就包括这条“你打算怎么办”，这会儿回答几乎是脱口而出。
“我想的是……要么……咱俩以后就别说话了，省得大家尴尬。”许向鸣轻声开口，“要么……把这件事忘记，当没发生过，还是像以前一样相处。”
“靠……”方慎长出一口气。
这句话说完，他再次沉默，转身数灯去了。
“对不起。”许向鸣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低声道。
“别对不起啦——”方慎拖长声音道。
许向鸣闭上嘴，掐了掐自己的手指。
方慎不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也不让自已道歉，但也不表达，就这么站着数灯，不管怎么样都很诡异。
而且难堪。
“你在想什么？”许向鸣再次开口。
“什么都没想。”方慎还是刚才的回答。
这回别想把我绕进去。
许向鸣看着他：“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想，脑子长着就是用来想东西的。”
“就是什么都没想啊……”方慎的语气听着都有些无奈了，转过头看他，“那你在想什么？”
许向鸣撑着栏杆，一下下掰着手指：“我在想很多事情，比如你为啥不说话，好尴尬；你为啥不选择，好尴尬；你好冷漠，好尴尬；你是不是讨厌我了，好尴尬。”
方慎那边漆黑一片，没动静，也没出声音。
好了。
许向鸣缓缓捂住了脸。
更尴尬了。
耳边是风声和树叶沙沙声，虽然穿着方慎的外套，但许向鸣还是觉得身上传来阵阵凉意。
“别尴尬，没讨厌你。”
方慎轻声开口，话里带着笑意。
许向鸣猛地抬起头，这才意识到，他刚刚应该是在笑。
是啊，他都忘了，方慎是个多爱笑一好小伙儿。
“你不尴尬吗？”气氛似乎有些缓和，许向鸣放松了些，开口问。
“有什么好尴尬的，不尴尬。”方慎道。
“好吧，可能表白被拒绝的是我，所以你不尴尬吧。”许向鸣叹口气。
方慎又笑了起来。
“那你……打算怎么选？”许向鸣等他笑完，小心翼翼开口问。
“不想选，不知道怎么选。”方慎道。
大爷的，这不还是绕回去了吗！
许向鸣几乎要怀疑这是方慎想早点回床而敷衍自己的法子了。
“那没什么事就回去吧。”许向鸣叹了口气。
明天还有课，既然方慎不愿意理自己那也别硬扯着人家，让他早点回去休息。
“嗯。”方慎应了一声。
许向鸣转身走到门边，握住阳台门把手，正准备拧开，听见方慎在身后不紧不慢来了一句：“你回吧。”
许向鸣猛地一回头。
什么玩意儿？哥，你不回啊？！
“你……你干啥？”许向鸣战战兢兢道。
“我在外面待会儿。”方慎看着他。
许向鸣松开把手杀回他身边，几乎是震惊了：“不是，你待外面干啥？”
“没干啥啊。”方慎看着他。
“那我也不回去。”许向鸣一抱胸，摆出副大爷样在他身边站定了。
“别啊，你进去呗。”方慎道。
“凭啥你不进我进？”许向鸣指他。
“外面冷。”方慎道。
“我不冷。”许向鸣道。
“那好吧。”方慎没强迫他，继续转身数灯。
“你想啥呢？”许向鸣问。
“没想啥啊。”方慎道。
许向鸣几乎要给自己一巴掌了。
明明都知道他什么德行了怎么还就是嘴欠爱问呢你！
“真的，方慎。”许向鸣严肃起来，“如果是因为我跟你表白这件事让你不开心，你直接告诉我，我可以道歉，可以跟你保持距离，是我做错了，我不会逃避，可是你这样避而不答反而让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方慎托着下巴，没有说话。
“我今天一整天都在反省，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也不求你原谅我，但是我也希望你对我有什么意见不要憋在心里，你就算讨厌我，恶心我，你也应该……”
“没有。”方慎打断他。
许向鸣心中那股劲一下泄了，愣了半晌，道：“……什么没有？”
“你没错，没什么原不原谅的。我不讨厌你，也没觉得你恶心。”方慎看着远方的灯，轻声道，“我也一样。”
话落，转过头看着许向鸣：“……喜欢男的。”
许向鸣觉得自己的脑子“轰”地炸开了。
他喜欢男的！
传言是真的！！
我靠他真是男同！！
小卷毛我错怪你啦！！
啊？
等一下！
不是？？
你不是直的你还拒绝我！？！
我靠所以我是真的被拒绝了啊！！！
我是被正儿八经的拒绝了啊！！
许向鸣难以控制两腿一软往前倒去，被方慎眼疾手快地拽住了：“你干嘛？！”
他眼前一阵发黑，气若游丝地开口：“我……我有点想死……”
“傻逼啊你。”方慎一把给他拎了起来。
许向鸣下意识攥紧栏杆，发现栏杆上全是雨水，又嫌弃地松开了。
还被冻得打了个喷嚏。
“哎哟你进去吧。”方慎道，“别感冒了。”
“你进。”许向鸣紧了紧外套。
“我一会的。”方慎道。
“你不进我不进。”许向鸣无赖道。
“唉……”方慎叹了口气，“我一定要选吗？”
“我没逼你，如果真的很难受就别选了。”许向鸣道。
方慎撑着栏杆，似乎很头疼地在权衡。
许向鸣等着他，有些无聊，干脆也转头去数灯。
一，二，三……十三。
灯变成了黄色。
方慎没回话。
那再数一遍，一，二……
“那就……忘记吧。”灯不知黄了多少遍，方慎才缓缓开口。
许向鸣看着他黑乎乎的脸，暗自感慨自己今晚智商一直不在线，没想到现在竟然能理解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他的意思是打算继续当朋友。
太好了。
许向鸣几乎又要跪下去。
“回去睡觉吧。”方慎道。
“你呢？”许向鸣问。
“我也回。”方慎推推他，“走吧。”
今天终于没有再下雨，下午也没有安排排练，许向鸣原本是打算跟谢坊在教室里边做题边啃泡面，结果去柜子里一看才发现自己泡面已经吃完了，只得独自下楼买。
尽管昨晚方慎最后跟他说像过去一样当朋友，可今天却完完全全的不搭理自己，原来是啥样还啥样，昨晚的对话像自己臆想出来的。
你大爷的，不想和好就直说啊，说一套做一套想干啥！
许向鸣心中本就不好受，偏偏一走进楼梯间他就又感觉到麦屿这死玩意儿不紧不慢地缀了上来，头疼地几乎要撞墙。
麦屿这几天是越发变本加厉了。
虽然他原本也没多收敛，但基本不会从早跟到晚，最近却是许向鸣一出教室他就要跟在身后，也不说话，纯精神折磨。
许向鸣假装听不到身后几乎快贴着自己的脚步声，闷头加快步子，硬生生给自己整出了一身跟被霸凌似的鸡皮疙瘩，暗自攥紧拳头。
为什么不能反击，为什么？
拐过前方的拐角，许向鸣猛地刹住脚步，身后的麦屿看不见，跟着拐过拐弯后直愣愣地撞到了自己身上。
许向鸣转过身，冷下脸狠狠瞪着他。
麦屿站在原地看了他半晌，转身缓缓踱开了。
许向鸣直到看不见麦屿的背影才转身离开，但他知道，没过一会他肯定就会再跟上来。
学校就这么大，再加上自己是个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一眼看破的货色，麦屿连脑都不用动就能猜到自己会去哪。
他磨了磨自己的后槽牙，加快脚步。
一个方慎，一个麦屿。
你们俩想让我死啊！
买好泡面走回教学楼，麦屿果然已经站在楼梯口等了，许向鸣看见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嗜血的欲望要一脚飞过去。
周围有些半生不熟的人已经发现了他们俩，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着。
忍不了了！
许向鸣怒火中烧，瞪着面无表情的麦屿，缓缓松开手中的袋子。
爷们要战斗！！
战斗！！
战——
唉算了吧别给自己惹事了。
许向鸣知道这件事谢坊既然不愿意坦白，那肯定是真的承担不起后果，他也不愿意给自己找麻烦，只能窝窝囊囊地一忍再忍。
他叹了口气，踏进楼梯口，冷冷地扫了周围偷看的人一眼，那群人被吓一跳，识趣地离开了。
这个点大家要么就留在教室自习，要么就回宿舍吃饭洗澡，楼梯间很安静，许向鸣听着身后麦屿的脚步声，脑中一团乱麻。
忍吧。
“你爸刚打电话给你。”谢坊见他回来，点点桌上的手机。
“又来？”许向鸣按了按太阳穴，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疲惫。
“你……要不晚修请假休息吧？”谢坊瞥了眼已经回到座位上的麦屿，低声道，“你这两天状态真不对，感觉快死了。”
“不请。”许向鸣抓起手机往门外走去，在门口撞上了齐冬和稀饭。
还有跟在两人身后的方慎。
“干啥去啊许许？”齐冬一勾他肩膀。
“给我爸回个电话。”许向鸣冲他挥挥手机，不留痕迹地看了眼方慎。
自己和老爸的事只有谢坊和方慎知道，他下意识希望方慎听到这番话能有点反应。
但方慎只是看了他一眼，随即面无表情地移开了目光。
“你爸真关心你啊，我爸跟没我这儿子似的。”齐冬打了个哈欠，推推他，“那你去吧。”
许向鸣心里不是滋味，跟方慎擦肩而过时还是尽力强撑着跟他笑着打了个招呼：“哈喽。”
“嗨。”方慎轻飘飘应了句，走进了教室。
许向鸣走到栏杆边，透过玻璃看着跟方慎勾肩搭背的齐冬，觉得自己连呼吸都不顺了。
根本回不去的，许向鸣。
你以为你有多优秀多牛逼呢？
看吧，人家不还是看都不看你一眼。
现在跟他的关系还不如普通朋友呢。
他转过身撑在栏杆上，拨通了老爸的电话。
老爸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波澜不惊：“吃饭了吗？”
“没，一会打完电话去吃。”许向鸣道。
“这次考试前十都没进，你怎么想的？”老爹没管他，自顾自开口，“在这种倒数班被老师捧着，你就真以为自己是块料了？”
许向鸣低头看着底下的小花园，心里一阵发堵：“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下次下次，你已经高三了，还有多少次下次？你耗得起我可耗不起。”老爹沉声道，“后天放假是吧？我来你学校接你回家，以后都不许留校了。我倒要看看在我眼皮子底下你还能作什么妖。”
“我不……”许向鸣开口反驳，鼻子却一酸，没把话说完。
他妈的，太操蛋了。
为什么所有操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