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车上的顾星棠望着窗外的风景,想起了在审问俞清欢时钟见琛所说的话。
“司法意义上,不算。”
“但是,我们绝不能让陈白予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你说对吧?”
这句话…到底是在哪里听到过呢?
“顾警官。”钟见琛清冷的声音再次在她耳畔响起。
“你在看什么,那么入神?”她好奇地问道。
顾星棠转向她笑了笑,“没什么。”
“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而已。”
…………
锦宫市堰都区分局。
年轻的白发女警疲倦地趴在桌子上,直至身旁的黑发刑警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顶,才迷迷糊糊地抬起了头。
“别睡了,线索来了。”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在她耳边。
“嗯……抱歉…”她揉了揉眼睛。
“接下来的话比较重要,你要认真听好了。”
黑发刑警皱了皱眉:“死者被他们三局的人误判了,他根本就不是凶手。”
“啊这?!那怎么办?……”白发女警脸上满是惊愕。
“赔偿,然后给他翻案。”她面无表情地说道。
白发女警愣了愣,片刻后把头靠到了椅背上。
“前辈…我们这样做……迟到的正义…还算正义么?…”
黑发刑警想了想,没有表情的脸上多了一丝毅然。
“司法意义上,不算。”
“但是,我们绝不能让死者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你说呢?”
…………
回到公安局后,顾星棠老远就看到了堆成一摞的资料。
她叹了口气:“钟顾问,来一起看看吧……”
第一份资料是法医鉴定的高思源死亡报告。
顾星棠: “致命伤是坠楼引起的,基本可以排除死者在坠楼前就已经死亡的可能了。”
“等等。”钟见琛指了指:“在死者体内发现少量酒精?”
“酒精?”顾星棠有些匪夷所思。
“他死前喝酒了?”
“去问问高思源的室友,问他当天晚上是不是喝了酒。”
“好。”她转向了宋临安:“临安,去转接王寒的电话。”
宋临安:“好的棠姐!”
“喂?请问是王寒吗?”顾星棠问道。
“是的。”电话那头传来了王寒的声音。“您找我有什么事?”
“我叫顾星棠,现属锦宫市公安局刑警支队队长。接下来我会询问你一些案件相关的事实与信息,请你一定要如实回答!”
“请问案发前一晚,死者高思源是否喝了酒?”她加快了语速。
“啊…没有啊?”
“你确定你如实回答了我的问题?”
王寒: “是的。”
顾星棠:“你确定死者当晚待在宿舍里没有喝酒?”
对方犹豫了片刻:“……,没有喝酒,但是…他当天晚上没有待在宿舍……”
“那他去了哪里?”她严肃起来。
“我不知道……”
挂断电话后,顾星棠低声咒骂了一声。
“淦…居然漏问了高思源案发当晚所在的地点!……”
钟见琛:“高思源不可能闲着没事买瓶酒在学校里喝,肯定是有人约了他一起。”
“谁会没事约着他喝酒?”顾星棠拧了拧眉。
“可以排除成年人,…目前我也不知道。但我们可以先看看其他线索。”
第二份资料是关于高思源的身份背景。上面干干净净,没有丝毫污点。
顾星棠:“……这份资料,好像没什么用…”
下一份是关于死者的遗物记录报告,档案袋里装了一张张清晰的照片。
顾星棠把它们拿了出来。第一张是一张校园里常有的ID卡,看上去平平无奇。
第二张是一个黑色的钱包,顾星棠凑近了看,发现了品牌的logo标志。
“一个高中生,哪儿来这么多钱买包?”“他家里有钱,你忘了?”
第三张是一对白色的耳机,掉了一半耳塞的保护套。
直至到了第六张,都是些生活中常用的物件,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线索和发现。
钟见琛:“再看看吧,还有几张?”
顾星棠:“还有…三张……”
到了最后一张,照片上出现的是一个做工精美的书签,刻了一个字迹秀丽的“Y”字。
“这个Y……是高思源的源字缩写吧?”
钟见琛凑近了看:“你确定这是高思源的字?”
“高思源的字有这么好看?”顾星棠惊掉了下巴。
她重新拿出了第五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xx牌的篮球,写上了高思源的名字。
上面的名字是本人亲自写的,高思源字写的很丑,字迹像歪歪扭扭的虫子在上面爬。
钟见琛: “我敢笃定,这个「Y」字绝对不是他本人写的。”
顾星棠扶了扶额:“这个书签不是他的吧?”
从第一张到第九张,照片上出现的都是高思源平时用的生活用品,唯独这张书签,显得格格不入。
“哦?那这是谁的?…别人送的?”
钟见琛托了托下巴:“看这个字……应该是个女生送的吧。”
顾星棠:“待会儿我去联系王寒。看下一个。”
“欸…?等一下……”她突然想起了什么。
“这几个物件…是不是少了些什么?”
“!”钟见琛拿起了那几张照片。
“手机呢?!”顾星棠猛地反应过来。“手机这么重要的物件…按理来说不可能拍漏吧??”
钟见琛:“你去问问拍物证的警察?”
“行。我去问问。”她站起了身。
…………
“怎么可能……?”满头是汗的苏祈眼睛瞪成了铜铃。“整理死者遗物时我连手机的影子都没看到过……”
“手机这种重要的物证按理说应该是最先容易发现的吧?傻祈,你确定没有?”她问道。
苏祈:“我真的没有看到欸!”
两人面面相觑。
“我明白了……”顾星棠后知后觉。
“…凶手把它带走了吧?……”
…………
锦宫市,某戏园旧址。
这是一座已经完全荒废的戏园遗址,园门杂草丛生,看起来已经荒芜了很久。
它隐没于乡村一片茂盛的竹林里,静谧得听不见一丝杂音。园门上的油漆逐渐褪去了原本的色彩,只有石匾上的“梨园”两字还记得它曾经的辉煌。
林澈轻轻叩了叩门,厚重的响声回荡在竹林间。
“谁?”门里传来了低沉的女声。
“是我,师姐。”
掉了漆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声音。打开门的是一位持着双头枪的高马尾年轻女性,生了双漆黑的丹凤眼。
她穿了双黑色的老式布鞋,身着一件藏青色的长马褂。配上领口处缀有流苏的白梅盘扣,颇有一番韵味。
“怎么还把眼镜戴上了?”她问道。
林澈走进门,笑着取下了眼镜:“哎呀~师姐你也知道,我现在的身份是个老师嘛。”
“简直胡闹。”她关上了门。
门内的景致和门外截然不同。园内开满了被人精心打理过的梅花,长满了生机勃勃的新芽。
他们绕过青苔已经开了花的亭子旁,径直向前方的戏台走去。
园内的戏台已然破败。两旁的幕布上落满了灰尘,布条扯得破破烂烂,显得废弃不堪。
唯有两旁的梨树还显了点生机,正应了那句“惆怅东栏一株雪”。白灿灿,真似雪般。
女子望了眼戏台,绕到了后方的庭院处。林澈侧耳倾听,捕捉到了几声咒骂。
“许默你个杂种!还我钱!!”
“别闹,待会儿阿琴来了得把你骂一顿。”
“放屁吧你!就算是沈琴那个凶婆娘来了老子也不怕!还钱!!”
林澈歪过头,听见自己被骂的女子脸一下黑了起来,更是攥紧了手中的双头枪。
林澈讨好地笑了笑:“师姐…要不我们先把枪放下?…”
“滚开!”门里的声音愈加高了起来。“傻逼!你他妈摸哪儿?!”
“淮渊…我真的没钱了……你看能不能……”
眼看气氛越来越不对劲,黑着脸的沈琴猛的踹门一脚。可怜的木门发出尖锐的哀嚎声,把门外的和门里的都吓了一跳。
“你们…在干什么?”她声音冷若冰霜。
门里发出声音的是两名年轻男子。沈琴踹开门时两人正保持着一种奇特而又暧昧的姿势,表情厌恶的那位被满脸赔着笑的压在了身下,拿着锥子的手被反擒在了地上。
“啊…啊哈哈…都是误会…误会哈哈~”被压在身下的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撤走了手中的雕花木锥。“我刚在和师弟友好交流呢…你说对不对啊许默?”
沈琴把刀尖搁在了地上,一脸冷漠地望着他。
“要想切磋就来找我,梨园园内,禁止动武。”
“啊好好好……许默你没听到嘛?!放开我!梨园园内,禁止搞基!”
没脸看的林澈赶紧把脸别到了一旁。
在沈琴最终的“友好劝说”下,一行人最终还是规规矩矩地移至了正院。
正院里坐着一位端庄温婉的卷发女人,穿着一件藕荷色的旗袍裙。看着林澈进了屋,她赶紧站起身,腕上的白玉镯与木椅扶手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澈儿!~”她给了林澈一个大大的拥抱。“你终于回来啦!”
“双姨~”虞双揉了揉他的发顶。“你今天回来,是有事要说吧。”
“嗯~”他放开了虞双。“是关于清欢的事。”
林澈:“「青衣」马上就会查到他们三个的关系,所以我们要快点行动让清欢摆脱嫌疑。”
虞双掩嘴:“你想嫁祸给谁?”
“当然是罪人了~”他笑道。
“喂许默,你听林狐狸和老女人在说什么?”江淮渊扶了扶金边单片眼镜,镜框上吊着的红色兰花流苏被晃的一甩一甩。
许默紧了紧印有水墨兰花的领带:“应该在说坠楼案的事吧。”
“啧。”他不满地叉了叉肩。“我还以为又有钱可以赚了呢。”
“嫁祸这种事,免不了牺牲。”她小啜了口茶。“你觉得谁最合适?”
“借王寒的刀,杀掉黄林。”他绯红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只有死人才不会泄密,你觉得呢?~”
虞双看向了其他三人:“未成年……让你动手风险太大,让其他人来协助你吧。”
“「正净」、「冠生」和「刀马旦」你选一个。”
“那可得找个利落点的~”他笑了笑。
虞双:“让阿琴陪你吧。”她悄悄凑到林澈耳边:“「青衣」不在我怕那两个傻子冒冒失失搅局。”
“嗯哼~”他看向持枪斜靠在门上的沈琴。“不麻烦你吧师姐?”
沈琴“嗯”了一声,站直了身子。
林澈:“双姨,到时候我把时间和地点报给你。麻烦你去通告一下师姐和樱寒。”
“好~”虞双优雅地端起茶杯。“到时候我让樱寒把监控给你黑了。”
…………
傍晚,烈日离开了名为天空的舞台,天边第一抹晚霞被染成了绚丽的金紫色。
江淮渊吸了口雕花长杆烟斗,吐出一圈圈如云般的烟雾。
他从唐装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木制算盘,叨念着拨弄一颗颗算珠。
“嗯……”他悠闲地翘了翘二郎腿。“这个月进账…还看得过去。”
“嘶…是不是忘了什么?”他捋了捋下巴。
“许默!”江淮渊一下变了脸色。“狗杂种!钱呢?!钱还没还我!!”
好脾气的许默连忙哄着他进了房,整个过程被一旁的虞双看的直叹气。
“唉…这两个傻子……”她无奈的勾了勾唇。
“自从「青衣」和「武丑」她们走后,组织就变得零零散散的……”
“现在待在梨园的,就只有我们五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