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醺，布鲁斯在软绵的被窝里翻转两圈，才决定离开梦乡。

他赤着脚，长厚毛绒垫在脚底，清晨微冷，他在等身镜前借着微弱的光将一件件衣服穿上，包裹住健美又布满伤疤的身体。

正衣冠。

随后是装饰用小细节。

他坐在化妆镜前，从最下方的柜子深处拿出一个小保险柜，输入密码，解锁。

阴影之下，是串起的珍珠项链，当年警察们从犯罪现场只找到了二十三颗珍珠，因为有两颗消失，链绳拎起时显得有些宽松。过去多年，圆度一致的白底珍珠仍然华贵，洗去了曾经沾在上面的污水与血迹，随着灰尘拭去，折射出梦幻般的粉光。

他翻出一个首饰盒，将母亲遗留的项链收好，放回保险柜，随后从保险柜上层拿出了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一个破旧的千纸鹤。

警方在现场找到了三个散落的弹壳，其中一个子弹前部扁平，像是撞在什么坚硬的固体上，也不像另外两颗检测出血迹，他们怀疑这是第一发子弹，凶手因紧张射偏，打中了不远处的金属水管。

他未曾告诉任何人，那是击中他胸口的那一发子弹。

是的，那一枪本该结束他的生命。

布鲁斯从塑料袋中取出千纸鹤，时间过去太久，千纸鹤泛着陈旧的黄，上面每一条褶皱和每一个破洞都与记忆中一模一样，他曾无数次翻来覆去地看，观察它的纹路，观察那奇怪的破洞，观察那勉强将拼凑起来的纸片，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成一块一块的纸片。

钢蓝色的虹膜倒映着燃烧的千纸鹤，一点一点化为灰烬。

布鲁斯收起打火机，走到床边，拉开窗帘，推开窗户。清新的风经过森林，带着水汽涌入，一时间海蓝色的帘布边缘摇晃如女孩的裙摆。

时间正好，管家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

“布鲁斯老爷，是时候起床了。您今早有一个集团的董事会要开。”

半晌后，布鲁斯打开了房门。

屋内灼烧的气息已经随风散去，阳光热烈地迎接这个将它拒之门外已久的卧室，风从门框定的空间里涌入走廊，空气流动着，扫去闷热的压抑。

阿尔弗雷德隐秘地迅速打量了一眼布鲁斯的着装，声音惊讶地上扬：“早安，布鲁斯老爷。您看上去精神饱满，倒不像过去某种的夜行性生物。”

“早安，阿福。昨晚睡得早。”布鲁斯微笑着说。

迪克正坐在餐桌前，当他看见布鲁斯踏着清晨的阳光走下台阶时，心里没有任何准备，以至于被牛奶呛到，一时间咳得撕心裂肺。

“我就说你不要一口闷牛奶……”坐在沙发上的威尔在摊开的《星球日报》前抬起头，正要说两句，就看到快步下楼梯的布鲁斯，“早啊，布鲁斯，难得这么早。”

“早上好，威尔……迪克，你还好吗？”布鲁斯问渐渐缓过来的迪克，手悬在男孩弓着的背上，似乎想要拍拍他。

“我没事。是我自己呛到了。”迪克清了清嗓，手心挡着嘴唇，又小小地咳嗽两下。

等一大一小吃完早餐，布鲁斯提出要送两个人去学校，威尔很意外，不过同意了，从韦恩庄园到韦恩集团总部大厦的路线本就经过唐泰斯纪念学院和哥谭大学，相比直接去集团所需路程并没有远多少，迪克有些不情愿，但等威尔折好报纸准备起身时，迪克也同意了。

毕竟威尔要是不送，就只能请管家送他，摸清了韦恩庄园内的“生态结构”后，迪克并不想麻烦这位照顾爱护他又掌管美食的老人家。

“听阿福说，昨晚有客人找你？”威尔坐在副驾驶座上问。

既然是布鲁斯提出送他们，那么坐在驾驶座上的当然是布鲁斯，迪克坐在后座，不怎么舒服地扯了扯安全带，悄悄竖起耳朵听起两人的对话。

“黑夜教会的米切尔执事，想要邀请我成为教会编外人员，并且承诺让我成为非凡者。他说你知道非凡的事情。”布鲁斯看着前方的车道说。

威尔没想到布鲁斯会直接说出来，下意识看了眼车里的内后视镜，跟迪克对上视线。

“呃，迪克？”威尔问。

布鲁斯顿了下，说：“抱歉，我以为迪克知道也没关系。”

或许瞒得住，或许瞒不住。

不论怎样，迪克现在都知道了。

“我是黑夜教会的守秘人……我说不了其他的。你知道的，因为协议。”威尔带着歉意说。

“我知道。我看过父亲的笔记。”

威尔想问清楚布鲁斯知道什么，是知道他是守秘人，还是知道守秘人，又或者是知道他被协议约束着。但他没有问。

“你也看到了父亲的笔记啊。”

“嗯。”

路灯倒退的速度放慢了，恰好在接送区停下。布鲁斯打开了车门锁，威尔拉开车门，拿着包下车。

“晚上见，爱你们。”威尔弯着腰，上半身探进车窗，微笑着说。

“晚上见，”迪克已经习惯了威尔这样的告别，脸微红，“爱你哟。”

布鲁斯张了张嘴，还是说不出后半句：“晚上见。”

布鲁斯接手韦恩集团的效率是前所未有的，这里包括了仅用两年就掌控了韦恩集团的威尔·韦恩，当然，威尔所做的组织结构重整和成员洗牌同样为布鲁斯的高效做出卓越贡献。

一个月过去，韦恩集团员工已经习惯了新上任的韦恩总裁的作风，每到月初开会，这位商业天才总会敏锐捕捉到市场动向和集团的主要问题，再用精简通俗的语言陈述，然后才是卢修斯发言，董事会成员对布鲁斯·韦恩唯一的不满就是希望他可以不要一讲完就找个空椅子睡觉，只是在布鲁斯表示“我听但不改”之后，他们也就不管了，因为这位只负责敲定大方针和谈判桌上大杀四方，平日里的总裁工作大多打包送到了卢修斯总裁的办公室，跟尽心尽力的威尔·韦恩风格不同。

对此，卢修斯曾在推特上表达了对布鲁斯·韦恩的亲切问候，韦恩总裁当天评论“约会中，勿扰”。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这条评论就被删掉，韦恩总裁在自己的推特上发了张桌面上文件小山的照片，并配上了可怜兮兮的表情。

加完班的集团员工们纷纷送上了同情和喜悦的点赞，在前排威尔·韦恩的评论下保持队形，留下了一水的“赞美卢修斯总裁”。

即使前后两位韦恩当总裁的风格不同，但有一点公司员工很确定，那就是他们每次开会都总能让全司忙到加班，并且总有办法让韦恩集团的员工基础工资上涨，月底奖金增加。

说自己很忙其实是一种炫耀，尤其适用于在韦恩集团工作的人。

睡了一觉，精神饱满的布鲁斯于下午两点坐上了韦恩集团与卢瑟集团的谈判桌。

莱昂内尔·卢瑟是一个红发的中年男人，虽然苍白的脸和那双眼睛让他显得神经质，但他显然是一个谈判方面的高手，让布鲁斯第一次感到棋逢对手。

不过结局与以往相差不大，布鲁斯再一次达到了谈判目的，与脸色阴沉的莱昂内尔达成合作，起身握手时布鲁斯神清气爽，而莱昂内尔则用力握住韦恩的手，让韦恩在握手结束时多看了一眼自己手上通红的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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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女神教会的效率很快，像是生怕他反悔，第二天夜里就送来了魔药材料。

威尔坚持布鲁斯服用魔药时自己要在场。

布鲁斯没有看见所谓的魔药材料——他曾在游历途中听说魔药必须现配现喝，不能过量，不过黑夜教会显然发明了某种保存魔药的方法，因为再次上门的米切尔用一个瓶子装着魔药，让布鲁斯打开盖子后立刻一口喝下。

布鲁斯原以为这瓶魔药味道会不怎么美妙，但一入口他就发现自己错了，粘稠的液体自顾自地涌进他的喉咙，他还没来得及尝到味道，魔药就已经进入胃部。

“人体器官并没有主动吸引魔药的功能，但人体是魔药的良好容器，同时魔药会在人体细胞内缓慢的分解成人体能吸收的物质，只是这个过程十分缓慢，仅靠这个过程将需要十几年的时间才能完全吸收魔药。所以非凡者有另一种方式促进魔药的消化，我们称之为扮演法，你对魔药名称的认知会通过神秘学的联系促进魔药的消化，”米切尔说，“关键在于消化，而不是掌控魔药。你要做的是扮演，而不是挖掘。”

听上去就像现代医学在神秘学上的应用。

不如说，如果黑夜女神教会没有尝试用现代医学去研究魔药、非凡特性和非凡者，才会令他感到奇怪，即使具有保守象征的宗教会接受现代研究方法——这一点已经足够怪异。

毕竟是黑夜女神教会。

“就像演员拿到一个剧本，扮演角色却不能揣摩角色的想法？”布鲁斯从饮下魔药的过程中缓过来，想了想。

米切尔打了个响指：“正解。”

布鲁斯问：“那我要怎么知道魔药消化了呢？”

“消化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了。”米切尔说。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威尔在一旁说。

米切尔瞥了他一眼：“就是问半神，半神也会是这个意思。”

“半神？”

威尔在米切尔开口之前给出了答案：“序列四及以上的非凡者叫做半神。”

“达到序列四后，非凡者是会发生质变吗？拥有某种与真神类似的能力？”布鲁斯敏锐地问。

威尔这次没有回答，教会向威尔·韦恩开放的资料里不包括这点。

“是的，他们拥有一定程度变为神话生物的能力，同时能够保留人类的形态，但是这十分危险，非常危险。”米切尔肯定道，“不要再问了，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布鲁斯沉默一会儿，面色迟疑。

“有什么事吗？你是有什么感觉吗？”米切尔说。

威尔眼神一凝。

“我感觉……”布鲁斯吞吞吐吐，“我好像……感觉到了魔药在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