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狡兔惊声尖叫。
“这就是日记中提到过的怪物吧,”徐斯绮道,她抬起火箭筒对准黑爪,只待颜九微一声令下。
颜九微却抬手按在火箭筒上,“慢着,我们还不知道它是敌是友。”
“这怎么可能会是朋友..”狡兔死死咬着牙关。
石板之下,怪物的吼叫声越来越近了,漆黑的利爪在破口处不断抓挠,发出尖锐刺耳的回响。
颜九微龇牙咧嘴地捂住耳朵,大声骂道:“妈的,要干就干!发出什么声音,老子最恶心这种声音了!”
然而在场没有人能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就在她即将忍无可忍地决定放火烧怪物时,吼叫之声终于停歇下来。
信衍简直被这音波攻击摧残得头晕目眩,他拄着长剑眼睁睁地看着怪物无法破开更大的口子,只能悻悻地将利爪收回。
“它这是放弃了吗?”狡兔仍旧提着一口气,小声问道:“十七,你应该有把握对付这玩意的吧。”
十七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道:“它没有放弃,它的气息越来近了。应该是在想其他的办法入侵这里。”
狡兔一惊,更是像看到唯一的救命稻草般紧紧追着十七不放,“十七,别不回答啊,你能对付它的吧。”
十七连个眼神也欠奉,朝着洞口处走去,淡然道:“放心,你们不会有事。”
信衍来不及阻拦边看着十七逐渐向危险靠近,顾不上多想急忙也跟了上去,“十七,那里会有危险。十七?”他停下脚步,怔愣地看着十七朝他竖起一只手。
十七叹了口气,无奈地看向信衍,“你给我安生点,老实待在上面,我去探探前面情况,不会有事的。”
颜九微也在身后道:“你快过来吧,别给十七添麻烦了。”
信衍无奈,只得老实折返,提心吊胆地看着十七的动作。
碎石块被碾磨的声响回荡在整个空间中,长剑的剑尖时不时垂落在石板上,生出刺耳的回响。
但十七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闲庭信步着一直走到破口处,低着头凝视着不可知的深渊。
信衍只能瞧见他的背影,试图从那瘦削的身影窥见他的面容是否还如往常一般冷淡。
“下面到底有什么?”第一个忍耐不住的人竟是狡兔,他迫不及待地提出期待,“怪物时不时已经消失了。”
十七瞬间回过头,竖起一根纤细的手指在唇上,“安静。”他的眸中闪过冷酷又致命的光泽。
这一刻他的身上似乎褪去人类的温度,与留在原地的他们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两类。一个是人,一个是怪物。
“十七?”信衍小声又不敢置信地自语着,这不是在询问面前的“十七”,而是在问他自己,他是否真的熟悉这些被称为十七的人?
在场本应无人能听到他的细语。
但下一秒,犹如冰雪消融般十七轻叹了一口气,注视着信衍的方向,“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十七转过身,重新面对破口缓缓俯身,片刻后竟然提起一个鲜血淋漓的玩意来。
信衍瞪大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这玩意竟然是个人!
那人四肢残缺,血肉模糊,双目涣散,看着已没多少进气了。
“这是谁?”颜九微跨前几步,这才认出,“是那个罪犯!”
没错,那人竟是罪犯头子鲍勃!
十七单手提着鲍勃往回走,半条残肢在地面上拖动摩擦着最为粗糙的石块,然而鲍勃像是察觉不到痛意,只是小声地呻吟着。
他被十七甩在地上也不过是闷哼一声,他抬起肿胀的眼皮,有气无力道:“你,你们是谁?快滚!那女人是我的猎物!”
“哟,都这样了,还嘴硬啊。”颜九微蹲下身子,捡起断刀拍拍鲍勃的脸,“全身上下就嘴最硬,不过没关系很快你马上也要硬了。”
“老实点,把你知道的得给我交代清楚。这样我就给你个痛快。”
“死娘们!敢这么和老子说话!”鲍勃岂会因为受制于人就听话?
他生性狂妄,从不怕死,伸出唯一完好的左手,猛地向颜九微的面部打出一拳,只可惜他受伤的断腿支撑不住,整个人跌倒在地,他伏在地面上,左手握成拳,狠狠地砸进石块中,骨节上的皮都被擦去了一半,鲜血直流。
“哟,你这人脾气也太糟糕了吧。”脾气同样是一等一差的颜九微在讽刺起别人时,完全没有自觉,“你说句好听的,说不定我一高兴就放了你。”
“放了我?”鲍勃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他眼球暴涨,恶狠狠地啐了一口,“滚!你不配这么和我说话!”
颜九微站了起来,不再理睬鲍勃苟延残喘的叫嚣,对着十七问道:“那里什么情况,怪物呢?怎么只有这家伙?”
十七捏着指尖,残留的血液逐渐变得粘稠,让他倍感烦躁,低声道:“这下面有一条黑龙,我们看到的爪子就是那玩意,它的体型太大了,所以爬不上来。”
“那我们暂时安全了?”狡兔急着插嘴道。
十七不耐地睨了他一眼,“或许吧。”
颜九微不满道,“别插嘴,现在是我在问,”但随即另一个声音也插了进来。
“安全?哈哈哈哈”鲍勃仰面大笑,“很快你们就要和我一样了,你们根本不知道那怪物的可怕!”
“可怕?”颜九微冷笑一声,“只有你这样的弱者才会觉得可怕。”
鲍勃止住了笑声,狠狠地瞪着颜九微,恨声道:“你说什么大话,那怪物的一根爪子都比你大!一下就可以撕碎你!”
“那又如何?”颜九微眼中闪过算计的光,弹了弹断刀的刀刃,“它现在又上不来。”
“可笑!那怪物怎么可能上不来,它可以变成人!”鲍勃话说一半,突然勃然大怒,“你!你在套我话!”
“被你发现了啊。”颜九微望着洞口的方向,他们正被观察着。
鲍勃说得没错,那怪物异常危险。
颜九微知道它不会观察太久,恐怕很快就会冲上来。
“我们做个交易吧,”她当机立断道,“我们可以带你回到安全的地方,你告诉我们你知道的情报。你应该也知道它在注视我们,你留在这里只会是死路一条。”
鲍勃冷哼一声,“我又不想活下去!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啧,油盐不进!”颜九微烦躁地抓抓头发,用断刀挑起鲍勃的下巴,“那换个交易内容,我们替你杀了怪物,怎么样?”
“哼,就凭你们?”鲍勃想撇开视线,下巴却被刀刃架住,动弹不得,他迎着颜九微淬火般的目光,听着颜九微冷硬的话语。
“对,就凭我们。”颜九微另一只手抓紧鲍勃的头发,将其拎起,冷声道:“因为你是废物,所以只能让我们来替你完成。”
鲍勃抿紧干裂又失血发白的嘴唇,他明明知道这个女人只是想要套出他所知道的情报,但他却无法否认这的确让他心动了。
“快说啊!废物!”颜九微那宛如恶魔低吟般的声音再次在鲍勃耳边响起,“现在连回答问题都做不好了吗?”
鲍勃捏紧拳头,青筋虬露,五指深陷在石板中,蓦地又放松下来,他撑起上半身,“行,我可以告诉你们。只希望你们不要后悔,换做我宁可什么都不知道。”
颜九微松开手,“那你快说,我可从没后悔过。”
鲍勃却道:“此外我还有个要求,这把断刀给我。”
“没有问题。”颜九微回答得也很干脆。
鲍勃单手接住颜九微抛出的断刀,四指扣着刀柄,用拇指摩挲着刀身,怀念道:“这把刀真让人熟悉,和我的老伙计简直一模一样。”
“我没兴趣听这些,”颜九微笑得渗人,“不要再浪费我的时间。”
鲍勃耍了个刀花,以刀驻地道:“你们应该也听过斩杀黑龙的传说吧,这里的怪物和传说中的黑龙一样,身上布满坚硬的鳞片,我们用的刀是外头送进来最好的刀,但砍在它的鳞片上却连一点印子都没有。我们那么多弟兄都干不过这怪物,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只有那个女人...”
鲍勃的脸色又阴狠起来,“那个怪物只听那巫女的话。”
“你是说女王也在下面?”颜九微很快就捕捉到鲍勃话中隐含的信息。
“这女人算什么女王。”鲍勃不满地咬着牙关,“对,她也在,就是她指示怪物杀了我那么多弟兄!而且他们还...”他想起了难以接受的画面,左手无意识地颤抖着,从意识深处泛滥而起的痉挛,让他止不住想要呕吐。
巨大的黑龙在他们的眼前慢慢塌缩,庞大的鳞甲像是漏了气,显出层层叠叠的沟壑,露出其中鲜红的肌肉,这些肌肉越收越紧,慢慢显出一个女子的身体。
但更不能让鲍勃忘记的是,它那泛白的半透明瞬膜像是伸展不开的粘稠物质,包裹着鲜红的眼睛,黏着在骨头上,随着慢慢排出里面暗色的粘稠流体之后,这双竖瞳也逐渐变小,镶嵌在女子的眼眶中。
这个过程鲍勃不想再回忆,他明明杀过这么多人,肢解过这么多□□,但这是他第一次觉得恶心到难以忍受,他居然眼睁睁地看着一条龙分解了它的身体,又组成一个女人。
“它,那个怪物最后变成一个穿着黑色盔甲的女人。”鲍勃缓了缓,深深吐出一口浊气道:“这简直是我有生以来,看过最恶心的画面了,而那个巫女在看着恶龙变成女人之后,居然一点都不觉得恶心,反而还很欣喜地呼唤着一个名字,抱了上来,还...”
鲍勃喉结一动,接下来的话像是被梗在喉头,怎么也说不出口。
“还什么?之后她又做了什么?”
“老实交代!”
在连环逼问中,鲍勃道出他所看到的的那一幕。
“我看到维多利亚一边叫着玛蒂尔德,一边亲吻了这个恶龙变成的女人。”
“你说是玛蒂尔德?”信衍叫道:“她果然也来到了塔中?但她怎么可能是黑龙变的?”
“信不信随你们,”因为长时间的失血,鲍勃连说话都觉得吃力,他咳出一大口的淤血,“我,我能说的就这些。”
狡兔忍不住插嘴道:“就这些?你最重要的事还什么都没说,出口在哪里?我们要怎么离开?”
鲍勃的状态越来越差,不停地喘着气,不止是嘴唇泛白,现在连他掩藏在血渍之下的肢体也逐渐变成灰白色,他或许活不了太久了。
他费力地抬起头,双目涣散地看着面前,却怎么也找不到焦点,“我不知道,来这里的每个人都不关心这个问题,大家都知道我们不可能活着走出这座塔。”
他嗤笑一声,“除了书呆子乔伊斯,他会写字又怎么样,比我们都要愚蠢,竟然真的相信那些大人物的话,说什么要活着回家见证女儿的婚礼。真是可笑!”
鲍勃的脖子都快支撑不起他头的重量了,他歪着脑袋,喘着粗气道:“但最后也只有他离开了这座塔。”
狡兔闻言急忙追问,“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从六楼外侧楼梯上跳下来了,一瞬间,人就变成一滩红色。”鲍勃努力睁大已经什么都看不清的眼睛,伸手用力地向前抓,连手中的断刀落在地上都没有发现,“虽然他死了,但是真好,他终于自由了。很快,我也可以自由了。”
“别睡!”信衍猛然冲到鲍勃面前,“我,我还有一个问题!”
鲍勃似乎已经看不清楚了,昂起头靠在石块上,气若游丝,“说...”
“是谁?是谁帮你们进入这座塔?是谁要求你们杀死女王?”即使这对通关没有任何帮助,但他还是想要知道这一切的因果缘来。
可鲍勃已经无法再回答了,他的双眼睁开着,然而瞳孔完全涣散了。
就像他说的那样,他已经永远自由了。
信衍久久等不到回音,凑上前一探,才发现他已气绝了。
“没想到他居然死得这么是时候。”颜九微正在活动手指,看着两指之间爆起的细小的火苗在空中冉冉上升又很快消散,她舔舔嘴唇,“明明贵客才刚刚登场。”
破口处传来一连串异响。
那位全副武装,身着黑色盔甲的女人,单手持着锃亮的剑,一步步登上已成废墟的主舞台。
颜九微抬出双手,露出空无一物的掌心,试探着道:“您就是玛蒂尔德吧。没紧张,您也看到了,我们没有恶意。”
玛蒂尔德停下步伐,转向十七,视线稍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