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落在睫毛上，又被簌簌抖落。

周冉呼出白汽，周胜的步子极快，争分夺秒，像是拉着她逃难似的。喉咙被风灌了进来，周冉声音有些哑，“周胜，你搞什么。”

身前那人的脚步在下一瞬停住，周冉险些撞上他，抬头，少年冷着一张脸色，用另一只手勾起散到脖子后的围巾，抬手一绕，结结实实地把她的脖子围住。

周冉晃了晃被他抓住的手腕，“想干嘛，趁机占便宜？”

少年抬手替她拂去头顶发丝上的雪，闻言顿了一下，“时间不早了，姐姐要早点回去。”

周冉往后缩了下，躲避着他的动作，下一瞬又被人拉着往前走。

刺骨的风穿过，周冉冷得声音发颤，“松手，冷。”

周胜低头，视线在她苍白的手背扫了一下，松开她，“姐姐学校宿舍的门禁是十点半，现在十点钟了，得赶紧打车回去了。”

把冰凉的手揣进兜里，周冉慢吞吞往前走。

电话忽然响了。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周冉先一步错开，从兜里拿出手机。

她表情一滞。

周胜从她的反应猜出了来电是谁，“姐姐不要接。”

周冉抬眸看他，笑了一声，“为什么不要接？”

要是在往日，她肯定会先呛他一句：“你说不接就不接？”接着，便不管不顾地逆着他的想法，径直接通电话。

今天……大概是她真的很不想接陈子尧的电话。

她并不讨厌陈子尧，也想过和他试试，但他单膝跪在地上时她的犹豫也是切切实实存在的。

“他不是什么好人，姐姐不要和他交往。”

听见周胜这冠冕堂皇的理由，周冉差点笑出声，“他不是好人，你是好人？”

“故意在人多的操场表白，故意把姐姐架在那种位置上，故意那么晚才表白——”他吸了一口气，看起来像是为她打抱不平，“不管姐姐答不答应，等一连串的拉扯结束，姐姐宿舍的门禁时间早就到了。”

他看向她，“到时候，他又会诱骗着姐姐去开房。”

姐姐没挂断电话，来电铃声还在继续响，周胜听着烦，不自觉皱起眉头。

直到两人走出校门，那烦人的铃声才停。

下一秒，周胜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周胜眯了眯眼睛。

接通电话。

“周胜，你姐在旁边吗？”

周冉抬眸了，对上周冉的视线，他勾了勾唇，“嗯。”

“我想和她说话。”

“她不想和你说话，她拒绝你了。”周胜错开视线，嗓音染了点冷意，“我们之前说好的，如果告白失败，你不能再纠缠她。”

“她没拒绝我，表白被打断了。”陈子尧咬牙道，“周胜，我要跟你姐说话。”

周胜沉默了一会儿，抬手捂住听筒，低声朝周冉道：“姐姐不喜欢他的，那就和他说真话吧。”

周冉挑眉看他。

周胜把手机递到周冉唇边，女孩呼出的气在手机屏幕上凝成一层雾，漏出来的余温扫在周胜的手指上，很轻柔。

“陈子尧，是我。”周冉无奈开口，“你的喜欢我知道了。”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把围巾往下扯了扯——靠近嘴巴的部分沾了水汽，很凉。

“你和我……”余光注意到周胜浑身紧绷起来，她扯着嘴角笑着说，“还是做朋友吧。”

少年紧绷的嘴角终于浅浅往上抬了抬。

把手机收回来，周胜偏头朝向另一边，努力压了压嘴角，“得到答案了，还满意吗？”

陈子尧不说话。

不说话也不要紧，周胜说，“记得说话算话。”

电话里传来一声苦笑，“做不成你姐夫，我们还是室友，谢谢你今天帮我摆蜡烛。”

周胜说：“不客气。”

确实不用客气，他早就知道半年前学校宿舍失过一次火，因此学校对明火管制严格，他刻意给陈子尧出了摆蜡烛的点子。他亲手为姐姐点上那些蜡烛，转头退出人群，拨通电话保卫部的电话。

不自量力的东西，姐姐不过是玩一玩他而已，还真以为喜欢他。

挂断电话，他扭头看向周冉，“姐姐，我送你回学校。”

真好有一辆出租车经过，周胜抬手拦下。

“不用打车回去了。”她忽然出声。

周胜回头。

周冉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既然专门打听过，知道学校宿舍平时的门禁是十点半，难道不知道，寒暑假门禁提前到十点吗？”

周胜愣愣地看着她，摇头。

这会儿已经十点了。

出租车开走了。

马路上风实在大，周冉把围巾两端打了个结，自顾自沿着人行道往前走。灯光落在她的发上，似点了一层雪。

“姐姐！”少年快步跟上女孩，影子亦步亦趋地落在她身后，“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不想姐姐被陈子尧算计而已，我并不是别有用心。”

他怕她误会他和陈子尧有一样的心思，借着她门禁过了的理由诱骗她一起住酒店。

周冉不说话，不知道信他没有。

周胜加快脚步绕到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姐姐……”

“我知道。”周冉打断他，“街上太冷了，进酒店再说。”

见他表情愣愣的，周冉缩了缩脖子，“我今晚总得找个地方住吧。”

周胜“哦”了一声，侧身让开，愣在原地一瞬，又快步跟上。

-

很快两人进了一家连锁酒店。

前台服务员看了眼站在女生身后的男生，提醒：“这位先生，您的身份证也需要出示一下。”

周胜愣了一下，“你误会了，我们不是情侣，我只是陪同来办理而已。”

服务员：“这位女士定的是双床房。”

周胜看向周冉寻求帮助，而周冉低头看手机，没什么表情。

片刻后，他往前走了几步，有些心虚：“电子身份证可以吗？”

前台点头：“可以的。”

直到进了房间，周胜依旧不明白周冉这是什么意思，他想问姐姐，可是姐姐好像很忙，进门换鞋，开空调，然后扭头进了卫生间。

水声响起。

她在洗澡。

周胜坐在靠窗的小沙发上，明亮的灯光被睫毛截住大半，剩下的似雪一样落入透亮的眼珠里。

少年托着腮，不时望向卫生间的磨砂玻璃门。

她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淅淅沥沥的水声从玻璃门的方向传来，少年也似被淋了一身水，眉头轻轻蹙着，鼻尖和脖子渐渐出了一层汗。

房间里开着空调，很热。

周胜脱下外套，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喉结无声滚动，许久，少年深深吸了一口气。

之后没了水声，取而代之的是吹风机工作的声音。

门开了。

周冉裹着浴巾走到少年跟前，少年低低地压着头，耷拉着脑袋看向地面，耳根红得像是要滴血。

脚尖踹了下他的脚踝，周冉说：“去洗澡。”

“啊？”少年猛地仰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视线触及她光滑赤裸的肩膀后愣了愣，扭头看向窗外，结结巴巴地问：“为、为什么？”

他像是新鲜出炉的包子，浑身上下腾腾冒着气。

“你都跟我上来了，不知道为什么吗？”她笑了下，对他过度单纯的反应感到大大的震惊，一时分不清他是装的还是真的。

演的也好真的也罢，周冉垂眼摸了摸他发红的耳根，冷言：“不洗就滚。”

她的手很凉，周胜的耳根似冰火两重天，再多一秒就要爆炸。

所幸周冉对他的耳朵没有多大兴趣，她松开手，转身坐回床上，勾着一把梳子梳头。

喉结上下滑动，周胜暗自酝酿许久，而后滚进了卫生间。

少年在卫生间里又被蒸了一道，他似陷入了某个虚幻的梦境里，浑浑噩噩地洗完澡，浑浑噩噩地走出卫生间。

然后，脚步沉沉地走向周冉。

周冉正在低头看手机。

陈子尧给她发来了一长段消息，从相遇说到到暧昧，从暧昧说到告白，小作文看得周冉眼花，她没耐心看完，只是大致扫了一下关键词。

姐姐，喜欢你，在一起好不好，再给我一次机会。

情真意切，周冉心软了几分，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打了几个字，正要回复，一片阴影忽然罩了上来，挡住大半灯光。

“姐姐不喜欢他，就不要给他希望。”

周冉仰头，逆着光，她看不清少年表情，只能从语气分辨出，他大约不高兴。

他越不高兴周冉就越高兴，于是周冉笑起来，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是吗？可是我喜欢——唔！”

手机被人从掌心抽出，周冉没说完的话被堵回口腔，又被少年一点点搅碎，她始料未及，抬手打他，却被他趁机钳锢着手腕往上拉，双手交叠被他单手压在床头的软垫上。

周冉被他堵得说不出话，只得抬起腿毫无章法地往他身上踹，踹到哪里都赚——狗东西，是谁教他一言不合就强吻的。

然而周胜似乎料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周冉的动作没有一处落到实处，反而被周胜轻而易举化解。

他一手抓住她的脚腕，用力往旁边一拉。

下一秒，少年的膝盖挤进她的两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