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志山这天晚上没有抽烟，他难得的去了苏临城的房间。
“爸，我这次考试得了满分！”
苏临城语气难掩兴奋，苏志山从小就对他不管不顾，来检查他的功课更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不是他期待想要的赞赏，苏志山带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随后他又随意嘱咐了苏临城几句就出去了。
他第一次为老婆心玉买花，大概女人都会喜欢花吧。已经是晚上了，绕了不知几条街买到了一束郁金香。
心玉拿到手短暂的震惊了几秒，而后高兴的抱住苏志山：“志山，我爱你。”
苏志山随和的笑了，去阳台给李维打去了电话。
他有决定了。
心玉将郁金香放置在了大门口，因为这样苏志山下班一进门就能闻到满屋子的香气。
哪怕她花粉过敏。
“李维。”他点起一支烟。
“师傅，你别想劝我了，我心意...”
“咱俩一起吧。”
...电话那头李维明显愣住了，好半天才从牙齿间蹦出几个字。
“师...傅，你别闹。”
这天晚上的月亮格外的圆，星星被随意的洒在天上，苏志山的神色突然变得轻松，忙碌了半辈子，他突然有梦想了。
梦想就是娶她。
“我爱的女人也嫁给别人了。”他淡淡的说。
第二天上午，苏志山开车接了李维。
此时的李维已经是亡命徒了，因为不能被发现端倪，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接李维。只见李维浑身被汗浸透了，头发紧贴在头上，黑色的裤子满是灰尘。
“师傅，给我拿根烟吧。”
苏志山点点头，递给他一支烟：“李维，你后悔吗？”
李维笑着摇摇头：“因为我一无所有。”
苏志山不说话了，向着苏志平家开车。他们昨天谈好了，李维帮他，要求只有一个，以后开一家餐馆，门口贴上：“如果你遇到了困难，可以免费吃一顿饭。”原因是他刚出社会时挨饿是常事。
这个要求苏志山后来也做到了。
车稳稳停下，苏志山从后备箱拿出一大袋子零食和一瓶茅台，带着李维进了苏志平家。
“志平，这是我徒弟。”
李维堆满笑脸看着苏志平和邓美玉。因为怕苏楠无聊，邓美玉早早给她吃了饭，让她回房间了。
“啊，请进请进。大哥，嫂子呢？”
苏志山无奈的啧了一声：“临城感冒了，她在家照顾他呢。”
说罢，他和李维坐在了餐桌前。
邓美玉将茅台打开，倒进一个个杯子里：“临城没事吧？”
“没事。”
苏志山看了看桌子上的菜色，又笑道：“想吃美玉做的拌拉皮了。”他无意似的开口，又转头看向李维：“徒弟，你是不知道，我弟妹做的拉皮，啧啧啧，下酒一绝。”
邓美玉被夸的弯起了嘴角：“哎呀，多大个事啊，我现在下楼去买，不一会儿就回来。”
苏志平也没反驳，点着头：“说的我也想吃了，美玉，注意安全啊。”
邓美玉刚出门，苏志山就扯了个由头和李维去了厨房。
看着菜板上的菜刀，李维对着苏志山使了眼色，苏志山深吸一口气，然后冲他点了头。
苏志平没什么事，去苏楠房间将她带出来吃点桌子上苏志山带的零食。
“紧急通知，李某在c市某地杀害了王先生，目前警方开始着手调查，请各位市民务必保证自己的安全...”
苏志平喝了口酒，往电视上一看...
？？！差点被酒呛死。
他心脏骤然拧着像拨浪鼓似的跳，他第一反应抱起了苏楠往沙发底下藏：“别出声！”
苏楠懵懂的点点头，小脑袋缩了缩。
苏志山和李维出来了，和进厨房时不同的是李维手里多出了一把刀。
冷冷的声音响起，空气里的温度瞬间下降：“志平，我爱了邓美玉十年”
这不正是他的大哥苏志山的声音吗？
“什么？”
苏志山幽幽的冷笑：“邓美玉跟着你不会幸福，以后我会照顾她，你在地下别怨我。”
苏志平见状震惊的眼球都要瞪出来了。
过了两秒，他几乎是吼的：“美玉在我这里很好，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我知道你的心思了！可毕竟她选择了我！”
“苏志平，你放心吧，你走了我会照顾好美玉的。”
苏志山最后看了他一眼：“志平，再见了。”
随后他一把摁住苏志平，苏志平这时还在赌苏志山的人性，只是一声哥刚叫出口，李维没有丝毫犹豫，一击致命。
已经杀了两个人，李维反而冷静下来了。他给了苏志山程鑫的名片：“他欠我一个人情。你找他吧。”
卡片上的男人穿着正装，一副正人君子做派。
苏志山嗯了声，对着李维挑挑眉，二人躲进厨房。
不多时苏楠钻了出来，惊魂未定的双腿抖着...
爸爸...睡着了？找妈妈，对，妈妈一定有办法...
“找到你咯。”
苏楠颤颤巍巍的扭过头，李维一掌过去，她就晕了。
就在这时，门开了。
邓美玉手里的菜全都掉到了地上，惊恐的看着这一切。苏志山一瞬间倒在地上：“美玉，报警，你快跑啊！”
李维看出了情形，顺着他演了起来：“我要杀了你！”
邓美玉来不及多想，跑到了楼下打了报警电话。
见门被重重的关上后，苏志山闭了闭眼：“徒弟，以后就见不了了。”
李维看着师傅如此，他的心境却淡然不少：“您教会了我为人处世，亦师亦友，我不后悔，师傅，我真的不后悔。”
楼下开始响起警铃，响的让苏志山头疼，他对李维说：“往我胳膊上砍一刀，李维。”
他没有再叫他徒弟，现在他们更像朋友。
李维明白，一刀下去，只听苏志山啊的大叫，同时门也被破开。
警察见苏志山有生命危险，一枪下去，应声倒地。
后来的故事就是苏志山趁着苏楠在医院，拜托了程鑫催眠小苏楠，这一切的真相就只剩他们二人知道。
他对警察说，那天李维说想见他一面，他也正好要去弟弟家吃饭就带上他了，李维大概是抱着已经杀了一个人的思想吧，再多杀几个在路上陪他也算不无聊。
...
一切真相大白。
苏志山没什么表情，或许早就预料到有这一天。
邓美玉几天前就出院了，这天她穿着淡蓝色牛仔裤，天气有些凉了所以除了一件短袖外额外穿了一件薄外套。
“志山。”
她看着面前格挡了一层玻璃后面的苏志山，轻声开口。
苏志山这些日子一直没什么感觉，直到此刻，见到了这个他妄想了一辈子的女人。一滴眼泪掉了下来。
他声音嘶哑：“美玉。我，我。”他不知道说什么，像咿呀学语的婴儿似的。
邓美玉看着这个男人。她不是不恨他，几天前她还在为此痛哭流涕，她抱着苏志平的照片睡了几夜。
“我不怪你了。”邓美玉的声音传来。
因为志平说不怪你了，因为你快上路了。
苏志山呆愣的看她。
他忽然笑了，眼神里带着希冀：“美玉，美玉，美玉。”
邓美玉疑惑地看他。
苏志山理理衣角：“你，你有没有。”
“什么？”
“你有没有爱过我？”
邓美玉低头笑了，看着面前抓住了人生的希望一样的男人，字字真切道：“我感动过。”
话落，她放下电话，向警察示意，转身走了。
苏志山手里还拿着电话，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邓美玉的背影，一如当年他的弟弟和她结婚时。那时他也是这样看她的背影的。
美玉，若有来生，我一定正大光明的追求你，比苏志平更早的从河里救你...带你去这世界上最美的地方向你求婚。
到那时，我希望你爱我。不是感动，不要感动，是爱我。
·
医院，苏临城看着面前病入膏肓的女人。
“妈，你别走，求你了，别留我一个人...”他的手握着心玉，指尖颤动，眼含热泪。
心玉笑着顾左右而言他：“临...临城，你爸他来了吗？”她已经口齿不清了。
苏临城闻言死咬着唇，半响：“爸店里忙。”
心玉没说什么，笑着点点头。窗外又一片叶子枯黄，掉落。
半辈子压在一个男人身上。她突然累了。
她有些疲倦的闭上了眼。
原来有些人的心真的捂不热。
苏志山，只求下辈子，不，咱们俩，永世不见了。
“妈！妈！”
“医生，医生！”
这一年秋天，苏临城失去了两位血亲。
一夜白头这件事原本他是不信的，可就这一晚，他的头发悄无声息的白了。
苏志山，是你错了，你毁了两个家庭。他恨了这么多年邓美玉，苏楠。到头来他最该恨的，内心深处不愿承认的还是那个男人。
凌晨两点，已经开学两天了，他宿醉了两天。
“咚咚咚。”
门响了，他醉醺醺的开门，见到来人意外了一瞬，随后他就调整了情绪，去了沙发上继续喝酒。
“谈谈吧。”来人正是邓美玉。
苏临城没说话。
“你已经知道了全部的真相，对吗？”
苏临城还是不语。
邓美玉笑了：“既然知道真相，就别怨我。”
一个酒瓶子被他甩到了地上，玻璃碎片散漫地面。
这场面让邓美玉忽然想到了苏楠。
“我没有可以恨的人了，他死了。”
他的声音极为扭曲，像是秋天枯萎的小草。
邓美玉看看他那将近鸟窝的头发：“你愿意跟着我和苏楠生活吗？”
这句话彻底让苏临城愣住了，酒都醒了：“你说什么？”
“我说你愿意跟着我们生活吗？”
苏临城眼底的神色一变：“你，你，你...”
“别震惊，我也是赎罪。”
邓美玉从包里掏出一瓶纯牛奶递给他，又掏出一瓶水，喝了一口。
苏临城呆楞了片刻：“你，让我想想。”
回应他的是一个饭盒，里面是邓美玉做的菜。
“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溜肉段和油麦菜炒香菇，可以吗？”
苏临城打开盖子，狼吞虎咽起来。
邓美玉笑了：“那你先吃着，我先走了。”
“妈。”
一个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邓美玉浑身一僵，机械般转身，看着面前哭泣的大男孩，她上前抱住了他。
肩膀很快湿了一块，她拍着这个大男孩的背，如同亲母子一样。
第二天，苏临城上午去了苏志平的墓地磕了几个头，又网购了一束花预订晚上送到邓美玉家。
邓美玉收到花的时候很惊讶，几秒后喜悦的笑了。这孩子走出阴霾还挺快。她又做了几个菜放在桌子上，顺带打包了一份去了苏临城家。
她打开了门。这钥匙还是早些日子苏志山裤兜里发现的，被她拿走了。
屋子里一片漆黑，邓美玉顺手打开了灯，安安静静的。
她将饭盒放在桌子上，往里屋走去。
“嘎吱。”
门开了。
一具尸体暴露了出来，正是苏临城。
尸体身边还放了一封信。
邓美玉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我这几天崩溃过，失落迷茫过，试着靠酒精麻痹自己，但也没什么效果。妈妈，我想你。我后悔一些事了。我实在孤单，你也同样孤单吧。我来了。”
结尾还短短写了一句话：“邓姨，谢谢你。也帮我跟苏楠道个歉吧。一些事情，我现在终于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