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雪花落到了苏楠的肩上，已经快到冬天了。

原来这些事已经过了三个月了，她还是常常能梦到那些往事，邓美玉将苏志山的店铺兑了出去。她没有再找工作，毕竟已经脱离社会太久了。

知道了一切后，邓美玉面对苏楠的态度就变了，虽说算不上好，但也没有再非打即骂。别人问她，她就会回答：“我在赎罪。”过的久了，也没有人再问她了。

苏楠走进了一家精品店，前些日子程宥景告诉她，过几天是江宿的生日。她是第一次给男生买礼物，在学校时问了章欣的意见。

记得章欣听后坏笑着在苏楠耳边低声道：“灰色男士内裤吧。”

想起这些，她不由得小脸又一红，带着粉红色手套的手拍了拍脸，提起精神看了看面前货架上的商品。

苏楠仔细想想，她还是不太了解江宿的，于是按照刻板印象为他挑选了一件礼物。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到了江宿20岁生日这天。江宿仿佛不太在意这件事，程宥景挑选了一家KTV，程父和江母都不来，程宥景就又叫了几个同校的朋友。

KTV有点吵，苏楠进去后一眼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江宿。江宿一如既往的不苟言笑，冷白色的肌肤被灯光一闪，反而有点吓人，长款羽绒服放到了一旁，身着长款灰色卫衣。

看见这灰色的卫衣，她冷不丁想起“灰色男士内裤。”于是她马上移开了眼。

“苏楠。”江宿叫她。

苏楠有点不好意思的看他一眼。其实她很看重江宿和程宥景这两个朋友。就像上次他继父的事情，他俩不知道忙了多少。

江宿指了指身边，示意她坐过来。苏楠点点头，走过去坐下了。

刚坐下江宿就俯身过来：“最近过得怎么样？”

她转头：“很好。”

这话说完，苏楠意识到两人离得不过两指距离，脸一下子熟成了苹果。江宿显然看到了，他笑笑，但是没动，保持着这个距离。

苏楠磕磕巴巴的：“江宿，生日快乐啊。”

包厢门被程宥景打开了，一进来他就看到了这一幕，脸皮抽了抽，走了过去。

“哥，咱俩唱一首啊？”

江宿这才转过头看他：“不唱。”

“你是寿星今天还不来一首啊？”

“我是寿星。”江宿弯了唇角：“更不应该唱了，不是应该你们唱给我听吗？”

“江宿。”苏楠小声道。

程宥景和江宿回头看她。

“我给你唱首歌吧。”

程宥景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而江宿略含深意的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好。

她上台调整了麦克风，又清清嗓。前奏响起。

一首小情歌。甜美的声音响起，包厢里的人开始起哄叫好，只有江宿没有喊，他安安静静的坐着。

坐着，看她。

他想抽根烟，包厢里全是高中生，他按按口袋的烟，喉结滚动了一下，没动。

一首歌唱完，起哄声更大了，江宿起身对她谢了一番，拿上羽绒服就出去了。

苏楠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看看自己带的礼物。她想当第一个送他礼物的人。于是她跟了出去。

程宥景拉住她：“你干嘛去？咱一块唱首歌啊？”

苏楠眼睛转了转：“我去上厕所。”她顿了顿：“一块唱也行啊，我在女厕里唱，你在男厕唱。”

这话落下程宥景嫌弃的干呕一声：“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呕...”

“切。”苏楠转身出去了。

夜色动人，江宿站在楼层外侧，那里是露天的，他一边看着夜色一边抽着烟。苏楠悄无声息的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江宿身子颤了颤，回过头看见是她，把烟扔到地上踩灭了。

一阵晚风吹过，苏楠打了个寒颤。出来的急，忘记穿外套了。

江宿把身上的羽绒服脱下给她套上，套上一看，他扑哧一声笑了。

江宿今年有187，而苏楠从小营养不太跟得上，现在踮起脚大概才到一米六。

她穿着鹅黄色的长款毛衣，一条淡蓝色牛仔裤，青春又清纯。现在套上这黑色羽绒服，感觉像一个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江宿摸摸她的头发：“怎么出来了。”

看着自己的身子，羽绒服甚至快要拖地了，苏楠又尴尬又气，尤其看到江宿还笑了，她真想现场挖个洞然后自己钻进去，顺便再拿土给自己盖上。

“我有东西送给你。”

江宿挑挑眉：“特意出来给我送礼物啊？”

苏楠嗯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条手表递给他。

手表是纯黑色表带，看上去还行，但摸着不好。但这是苏楠预算里最好的东西。

江宿没接。天上又开始下雪了，星星点点的落下，这座城市像是披上了白色毛毯似的。

他伸出了手：“帮我戴上。”

苏楠有点害羞，但是又觉得江宿都没说什么，她有什么可认为不合适的。她将表扣在江宿手腕上，咔吱一声，扣了上去。

“苏楠，你放过烟花吗？”

她想了想：“好像放过吧。”

“好像？”

“我爸在的时候好像放过。”

江宿点点头，雪开始变大了，过了一会，他幽幽的说：“现在想放吗？”

一些雪被风吹到了江宿身上，头发染了些许白色，苏楠说：“现在？可是你过生日...”

“我不喜欢他们。”

苏楠点点头：“那我回去拿衣服...”她忽然停住了。

？？？不喜欢他们，那是什么意思？是喜欢她的意思吗？

“怎么了？”

苏楠慌乱的摇摇头：“不是，不是...”一边说，一边往包厢跑去。

江宿看着她的背影，莫名的笑了。

几分钟过去，苏楠跑了过来，把他的羽绒服递给他：“走吧。”

二人上了车，往四环外开去。

江宿问她：“你怎么跟他们说的？”

“我说我家里有事先回去一趟。”

苏楠歪头看他：“你怎么说的？”

“去买包烟。”

......什么烟得这么久能买到？

车子颠簸着，苏楠不知不觉睡着了。江宿握着手机的手一顿，僵硬的扭过头看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女孩。

苏楠啊，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一个女生在外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呼吸一深一浅的传到江宿的脖子上，痒痒的，他心里也痒痒的。

不知多久，车停下来了，江宿轻轻拍着她。

小丫头迷迷瞪瞪的睁开眼嗯了一声，视线一扫，整个人瞬间起来了。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尴尬的事情吗？

江宿没说什么，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他从后备箱拿出烟花，拿完车子就开走了。

雪下小了很多，江宿转过身将她羽绒服的帽子扣上，从包里翻出打火机，递给苏楠：“会用吗？”

“当然会！”

江宿拿着烟花，苏楠上前点了火，点着后江宿给了她。苏楠拿着它一时不知道怎么办，眼看快放出来了，江宿一步上去，站在她后面环住她，将烟花往天上放。

“你真的放过烟花吗？”

苏楠看着这令人遐想的姿势，呼吸紧促了几分：“放，放过。”

烟火声响起，天边的夜色笼罩了这昙花一现。

“真好看。”苏楠眼睛带着星光，感慨道。

江宿看看她：“是啊。是好看。”

放过一次后苏楠就会了，二人一人一个，欣赏这天上的景色。

他们也不敢多放，已经比较晚了，虽然是远离了市区，但还是怕扰民。

这是江宿奶奶死后他第一次生日过的开心。

他的20岁。

过了一会儿，他把手机打开，刚开机就叮叮的响。

看来这群人还没走呢...还是得回去糊弄糊弄。他和苏楠沿着路走了走，拦到一辆出租车。

苏楠觉得自己有点疯狂了，大晚上跟一个男生跑四环外放烟花，路途比放烟花的时间都长。

她不得不承认，待在他身边就是有安全感。

到了KTV，两人同时进去，包厢只剩程宥景一人。

程宥景不是傻子，他能猜出两人肯定出去干了什么事情了。他将桌子上的礼物往前推了推：“哥，这是他们还有我送给你的。”

江宿伸手随便拿起一个就开始拆。程宥景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眼尖的看见江宿手腕上多出的手表。

他哥从来就没带过表，这一定是苏楠给他的。

江宿拿出来看见是个鼠标，扔给了程宥景：“你给我买的吧，你是给我买的吗？”

程宥景笑笑：“哥，你不要，那我可就收下了哦。”

他知道江宿不会要这东西，最后一定会是他的。

嗯，什么都会是他的。从小就是。他是救过江宿命的人，程宥景想要的，他江宿不会不放手。

苏楠打了个哈欠，有点困了:“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江宿对她说，“太晚了。”

“不用，楼下有的是出租车。”

程宥景抢先道：“那你到家给我发短信。”

“好。”

苏楠今天一直在坐车，回到家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一打开门，只见邓美玉在沙发上，她一瞬间有些恍惚，过了这么多年那样的日子，邓美玉哪怕已经变了三个月，苏楠还是不习惯。

竟然不是醉倒的？

邓美玉在沙发上睡着了，餐桌上还有几盘菜。

她在等她回家。

多么可笑，这是苏楠儿时渴望的事情，在她快十八岁这年得到了。

她其实觉得邓美玉这一生挺闹剧的，虽然被两个男人爱了，但都是不完整的爱。

苏楠悄悄回房间换了衣服，出来吃了几口餐桌上的菜，又悄悄回去，跟做贼一样。

她的书桌上多出一张苏志平的照片，这还是苏楠管邓美玉要的，她拿到手那天看了一整晚。儿时消失的面孔终于再次暴露在眼前。她这次记住他的脸了。

“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