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鸿晓以为第二天朱迪就会通知他什么时候回实验室再做实验，结果几天过去了，啥动静也没有。

期末考试的排班表已经出来了，下周几乎天天都有考试。108室和隔壁几个寝室的学习气氛开始浓烈了些。

“你们晓得哇？就在前两年，考试还松得很，随便抄，老师也不管。就从去年开始，突然收紧了，抓作弊抓得特别严。” 张小龙照旧是小道消息大本营。

“哎，生不逢时啊！” 衙内用唏嘘的语气说。

“现在作弊考试混过关，毕业了以后找不着工作哦？还是学点真才实学好。” 导师正收拾书包准备出门晚自习，跨出门前回头教育了一句。

“就是。现在毕业也不包分配了。哎，还是生不逢时啊！“ 衙内继续仰天长叹。

”就你小子没出息！“ 旁边的太尉狠狠点了一下儿子的太阳穴。

“你还要去一教晚自习吗？“ 肖峰笑着问华鸿晓。

看来华鸿晓那天宣称去一教晚自习，已经传为佳话。

或者笑柄。

”我去长信晚自习。” 华鸿晓边往外边说。

长信是长江信息学院的简称，与同仁医科大学一街之隔。那里的学生学业没有医科大学重，所以晚上晚自习位子很充裕。唯一不好的是，骑车来回也得三十分钟。

“还是你爱学习哈，跑那么远去上晚自习。” 太尉摇头晃脑地说。

华鸿晓因为实验室那边占用了不少时间，所以回来以后复习功课争分抢秒。太尉常常出言恭维。也不知道是因为佩服还是嫉妒。

跨出寝室门，外面一个人急匆匆地走过来，刚好撞了个满怀。

华鸿晓刚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跟他撞的人是马骏。

难怪刚才撞的那么重，却感觉软绵绵的。

“你。。。。。。你怎么来了？你还好吧？” 华鸿晓一时仓促，有些张口结舌。

“我没事。你没撞疼吧？” 马骏的脸有些红。

听到后面寝室传来一阵窃笑，华鸿晓连忙轻轻拉着马骏往外走。

“你来找我的？” 他边走边说。

“是的。朱老师叫你去实验室去一趟。开个紧急会议。”

“现在？” 华鸿晓把背包往身上紧了紧，想到开完会再去晚自习，长信可能也没座位了。

“是的。邹靖来实验室了。” 马骏边走边看看左右，压低了声音，“讲了那天的情况。有很多信息。朱老师可能想让我们寒假也继续做实验。”

“啊？我的火车票早就买好了。考完试就走。“ 华鸿晓难以想象，朱迪会提出这么不人道的要求。

”我们也是啊。不过你去了实验室就知道了。“ 马骏一边说，一边急匆匆地领着华鸿晓朝前走。

很少见到她这么急火攻心。

等到了九教301，两个人径直跨进朱迪的办公室。

几个椅子摆在大大的办公桌周围。邹靖和陈雯坐在椅子上。

朱迪站在椅子前面，背靠着办公桌，低头不语。

两人一进屋，陈雯就站了起来，“来了。华鸿晓来了！”

看样子等得很心焦。

“华鸿晓来啦？请进请进。” 朱迪边说边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今天是怎么啦？很久朱迪都没有这么客套了。

“我知道你要期末考试了，学习很紧。这么晚请你来是因为有特别重要的事情商量。” 朱迪说着转向邹靖，“邹靖，要不你把那天实验的情况再说一下？”

“好的朱老师。” 邹靖看着华鸿晓，像是在跟他讲一个故事，“那天作实验时，我一睁开眼睛，就知道捕捉的是刘老二的意识。因为他家我去过，很多年都是一样的摆设。我正在想怎么才能让他开始回忆跟我爸有关的事，没想到他自己开始了。现在想来，估计他一直在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想这个场景。“

邹靖说完，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像在为什么艰难的事情作准备。

”我看到了我爸。一开始我很吃惊，但是很快我就意识到，这是刘老二在回忆。他们两个在谈论一些事情，言辞激烈。对话的内容很难懂，我也是最近这几天，反复跟之前实验捕捉到的内容比对，才理清头绪。”

之前的实验？之前的实验不都跟神秘组织相关吗？怎么刘老二跟这个也能扯上关系？华鸿晓有些吃惊。

“看样子，我爸跟刘老二一起找到了一份文件，跟天主教教皇有关，很久以前从欧洲传到中国。现在想来，很可能就是陈雯说的那个对教皇不利的证据文件。” 邹靖继续说。

华鸿晓几乎要跳起来了。

难怪瞳说，帮助邹靖找寻父亲的下落，和那个教皇文件，二者之间有关联。

“他们有提到，为什么要找这份文件吗？” 华鸿晓问。

邹靖摇摇头，“没有说的很清楚。好像我爸和刘老二同属于某一个组织，是那个组织要找这份文件。不过这个组织不是青苔道，磨坊之类的。好像叫景教。”

“这个我下午去图书馆查过。” 陈雯插嘴说，“景教是基督教传入中国以后演变出来的一个分支，曾经在唐朝很兴盛，后来在元朝以及蒙古帝国也很兴盛。你们记得我以前说过的旭烈兀吗？托雷的儿子，建立伊儿汗国的那位？他最宠爱的妻子脱古思可敦，一个蒙古公主，就是景教教徒，而且还是波斯地区蒙古人的精神领袖。不过后来景教绝迹了，也许是秘密隐藏起来了。“

这些拗口的名字，华鸿晓只记得托雷，而且还是因为射雕英雄传的缘故。

不过看来这个景教跟基督教有关系，也跟蒙古王族有关。那传到元朝的教皇文件最后落到他们手上，似乎也说得通。

华鸿晓看着陈雯。以她以往的作派，查到一点资料以后一定会脑洞大开，尽情联想，把所有的点都串起来变成一个美妙的故事。

出人意料的是，陈雯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看了看邹靖。

“我不知道景教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我爸和刘老二是什么时候加入景教的。但是当时找到文件以后，发生了一些争执。然后。。。。。。“

邹靖说到这，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用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朱迪安慰地拍了拍邹靖的肩膀，转头对华鸿晓说，“邹靖的父亲不幸遇难了。事情发生以后刘老二跑回了家，并没有拿走那份文件。后来的事各位也知道了。刘老二出于愧疚或者是畏惧，服毒自杀了。”

华鸿晓觉得这个故事虽然补充完整了，但是还有很多疑点。

当时起了什么争执？

邹靖的父亲是怎么死的？

之后刘老二为什么又不拿走文件？

最重要的是，刘老二真的是自杀，还是。。。。。。

但是华鸿晓也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细节的时候。

他想说些话来安慰邹靖，但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节哀顺变？似乎不妥。

”哦。。。。。。“他只好用拖长的语气表示吃惊和同情，同时瞟了眼两位师姐。

她们两个肯定早先时候已经听邹靖说过了。马骏默默地拿手抹眼睛。陈雯的眼圈都红了。

”但是我爸的遗体还留在事发现场。我想去把他带回来。“ 邹靖好不容易把情绪稳定住了，一字一句地说。

”那。。。。。。是在哪？“ 华鸿晓小心翼翼地问，生怕说错一个字挑起什么情绪。

邹靖摇了摇头，”我记得当时他们一路走，一路说话。从一个偏远的破房子出发，走了好多路，都是荒无人烟。在出事地点有一段很破败的土墙，看起来像是古代的城墙。他们的对话里没有说这是哪，但是有说这里是古代云中城的遗迹。“

云中。。。。。。这个名字好熟悉。华鸿晓觉得在哪见过，但是到了嘴边就是说不出来。

“我知道大同古时候也叫云中。但是大同的古城墙保存得很完好，而且在城市的中心区域，是旅游景点，应该不会在荒无人烟的地方。。。。。。“ 马骏看样子去旅游过。

“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 华鸿晓觉得长期记忆里的一些神经网络好像被马骏说的话激活了。

看着实验室其他几个人疑惑的眼神，华鸿晓连忙解释自己不是突然诗兴大发，“我想起以前背过的一首词，苏东坡的江城子，就是’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那首。后面有一句，’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

”冯唐？’冯唐易老，李广难封’里面那个？“ 马骏的古文素养看来也被调动起来了。

”是的。“ 华鸿晓点点头，”就是那个冯唐。他曾经说服汉文帝，让他手持符节，去云中郡赦免一个太守，好像是为了抵抗匈奴。苏东坡的意思大概是，我虽然老了，但还是能像当年的冯唐一样，手持符节去为国效力。“

”呀，真没想到，你是才子呀！“ 陈雯笑着说。

自从跨进办公室的门，这是第一次有人笑。气氛一下轻松了一些。

”没有了，都是高考闹的。我隔壁寝室还有人能背全文的《长恨歌》呢，快一千字，一个字都不差。“

华鸿晓倒不是谦虚。当年高考语文最喜欢拿这些古诗词和典故来拉开考生差距。所以全国的高三考生都掀起了背古诗词的浪潮。

”那个云中，是哪里？“ 邹靖显然想抓住一切线索。

”我记得当年看过注释，汉朝的云中郡，是承袭自战国时的赵国和后来的秦朝，在现在的内蒙古呼和浩特一带。“ 华鸿晓只恨当时没有看得更仔细一些。

”这就对了！“ 陈雯突然站了起来。

把大家吓了一跳。

”你们记得吗，教皇文件传到了元顺帝手里？他是元朝最后一个皇帝，后来被朱元璋赶回了蒙古。现在的内蒙古，当时不就是受蒙古管辖吗？所以这个文件在那里出现，合情合理啊！“

华鸿晓觉得这个推理里面有N多漏洞。但是反正结论跟自己的一致，就不用去追究了。

邹靖看了看朱迪，像是在期待什么。

“各位，现在的情况是，一个关乎天主教教皇的文件，和我们自己人邹靖的父亲遗体，都落在了一个未知的地方，也许是在内蒙古。由于这些信息是通过意识实验获取的，所以跟以前一样我们不能公开，只能靠自己的力量。“

”我跟约翰基金会沟通过了。他们愿意派人把这两样都找到。但是因为不知道具体的地点，所以需要我们的帮助。“ 朱迪看着大家说。

“那我们怎么帮助？“ 华鸿晓想，有什么计划先前朱迪大概都跟实验室的人说过了。所以这段话是针对自己说的。

”邹靖通过意识捕捉实验看到过那一带的环境。虽然没法画地图，但是一旦走回到熟悉的场景就可能知道怎么走。所以他可以当半个向导。“ 朱迪看了看邹靖，又看了看剩下的人，”但是搜索的范围太大，所以最好能有好几个这样的向导，分别带着约翰基金会的人在不同的方向寻找。“

”更多的向导。。。。。。我们？可我们又没有见过那里的环境。“ 华鸿晓左看看，右看看，发现两位师姐的脸上没有多少惊讶的表情。

”是的。我们要尝试一个新的实验，把邹靖看到的路，复刻到你们的意识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