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牛角弯那么远。
他们在树林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两个小时，越走越感荒凉。
树林里有的地方很空旷，地上会突然隆起几尺，形成一段短短窄窄的土坡。
土坡的有些地方整齐得颇不自然，也许是古代城墙的遗址。
每当出现这个，大彪就会拿眼睛示意华鸿晓，看看跟记忆中对不对得上。
华鸿晓觉得这些明显都对不上。
虽然不是他的错，可他竟然感觉有些愧疚，害大家白白走了这么久。
好在一路上能跟小芳唠嗑。
她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今年高三。趁着放寒假找到这个向导的工作赚点外快。
喜欢画画的她，拜了一个当地的美术老师为师，经常在大山里写生，所以对这一带比较熟悉。
“不过牛角弯就是我走过最远的地方了。再远就不敢走了。” 她走得气喘吁吁，“你们运气不错。上一场雪下了以后，天气反常地热了几天，雪都快化完了。不然的话这个时候到处都是雪，谁也不敢往林子深处走。”
“你们家里还挺支持你的嘛，给你请美术老师。” 华鸿晓觉得，高三了不补习正课，却花时间在副科上，而且还是早就被淘汰出课程表的副科，挺少见。
“我家哪请的起啊？是我三舅支持的。他在隔壁一个县当校长。” 小芳扑哧地笑了一下，“为了不辜负我三舅，我高考一定要考上平面设计专业”。
华鸿晓想起前段时间为了突击英语而背过的文章，I have a dream。
小芳的梦想是当平面设计师，那我的梦想是什么呢？
他有点迷茫。
根据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不同寻常的事来看，应该是拯救世界？
大彪说得没错，走起来确实有些热。但是他又不敢脱衣服，只好把汗捂在衣服里。
正难受间，小芳停住了脚步。
“就是那里。” 她指了指前面。
剩下的人也停住了脚步，驻足远望。
不远处出现了一个荒芜的小山包，上面树木稀少，满是杂草。
荒地旁边立着两栋破烂的平房，像是茅草和土坯堆起来，眼看着就要塌了。
有一条小溪在一旁流过，在破屋旁边一个大转弯，像极了弯弯的牛角。
难怪叫牛角弯。
荒地，破屋，这符合记忆中场景的起点。
可华鸿晓看来看去，眼前的景象整体来说没有熟悉的感觉。
有小山包吗？记忆中好像是平地呀。
有小溪吗？记得好像有，但那是在荆棘杂草间又走了好一会才看到的。不记得破屋的地方就有小溪。
“那屋子是什么人的？” 大彪问。
“谁都不知道。“ 小芳摇摇头，”听村里老人说，屋子老早就存在了，好像是解放前，深山中的土匪修的。也有人说，清朝的时候就有了。这一带很少有人来。就算偶尔来了，也就在牛角弯打止了。没有人再往前走。“
”为什么呢？“ 曹师傅问。
”听说土匪在这一带打仗，死了不少人。挺。。。。。。挺怕人的。“ 小芳脸上显出一丝恐惧。
大彪又看了看华鸿晓。
华鸿晓有些踌躇。有点像，又有点不像，这怎么整？
”那我们再继续往前走走吧。“ 大彪看出了华鸿晓的迟疑。
”再往前走，过牛角弯？我可不敢。“ 小芳连连摇头，”而且你们不是找古城墙吗？从我们出发的地方往这走，越来越少。再往前走，肯定没有了。“
大彪跟曹师傅对视了一眼。
“我们先在这休息一下吧。” 曹师傅拍拍背的大包裹，“这里有吃的喝的。休息一下再说。”
“要不要去那屋子里面？“ 华鸿晓发现停下脚步一会，里面被汗浸透的衣服开始透出凉意。
”不要不要。“ 小芳把头甩得连麻花辫也跟着动起来了，”听说那屋子里以前是放死人的。而且就要塌了。“
”也好。你们休息一下，我打电话问另外几个队，问问情况。“ 大彪边说边从包里掏出一块黑色的大板砖，然后从里面拉出天线。
华鸿晓在香港电影里看到过手持大哥大的富豪排场，也在最近那个大学病理老师腰间看到呼机和手机并列一排的派头。可那两样东西跟大彪手里的相比，气场就差多了。
大彪拿着大板砖往开阔的小山包上走，大概是寻找信号强的地方。
与此同时，曹师傅从包里掏出水和零食。
压缩饼干，华鸿晓小时候看过小人书，英勇的中国边防部队打越南的时候吃的就是这个。
他咬了一口，硬得差点把牙崩坏。
华鸿晓捂着嘴巴刚想抱怨，看到曹师傅和小芳嘎嘣嘎嘣地吃得很香。
难道我的牙齿未老先衰？
他只好捂着发疼的脸颊转头到另一边。
荒地，破屋。嗯，跟记忆中相比，只是多了个小山包，而且溪流提前出现。
慢着，大彪呢？
吃压缩饼干之前，看到大彪庞大的身躯屹立在小山坡上，一手叉腰，一手举着大板砖。
现在，怎么没人了？
华鸿晓揉了揉眼睛，又四下张望，一个活物也没看见。
“怎么了？” 曹师傅看出了华鸿晓的反常举动。
“大彪，他。。。。。。去哪了？” 华鸿晓声音有一点不安。
曹师傅站起来也四处打望了一下。
“这小子，大概是拉屎去了，也不打声招呼。” 他刚说到这，突然意识到小芳还在一旁吃饼干，连忙咳了一声，“他不会丢的。放心吧，肯定马上就回来。”
小芳嘴里塞满了饼干，笑又不是，吐又不是。
过了几分钟，曹师傅觉得该有个信了，就往前走了几步开始喊了起来。
“大彪！大彪！大彪？”
没有回响。
“这小子，死哪去了？” 曹师傅继续往小山包上走，一边回头说，“你们在那别动哈。我去找找看。”
“别扔下我们不管呀！” 小芳本来就对这个地方的死人传说感到有点紧张。
“不会不会。我就在这，你们看得到的地方。” 曹师傅走到了刚才大彪站的位置，一边喊他的名字一边四处张望。
当十几声大喊没有换来任何回应时，华鸿晓开始感觉有些恐慌。
旁边的小芳脸色煞白。
曹师傅走了回来。
“这样吧，你们跟着我，我们一起在这一圈走一走，找找看。” 他尽力让自己的表情和声音显得平静。
华鸿晓和小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他们都不敢动，可是除了跟着曹师傅，还有什么办法呢？
几个人围着小山包走了一圈，边走边喊。
快走近破屋的时候，小芳停住了脚步，“我。。。。。。我不敢进去。我就在外面等你们。”
华鸿晓没有听说过什么土匪死人的传说，所以不觉得屋里屋外恐怖气氛有什么不一样。
曹师傅倒是很会照顾小姑娘。
“你在外面陪着小芳吧。我进去喊一嗓子就出来。” 他一边说，一边往屋里走。
那个屋子有个地方像是门框的位置，但是没有门，而且还跟旁边的墙一样歪歪扭扭的。
曹师傅拿手推了推，确认这一坨东西没有马上坍塌的危险，然后低头走了进去。
“大彪！大彪！” 也许是为了让外面的人放心，他在里面喊的声音很大。
华鸿晓真怕那声浪会把屋子震塌。
“等曹师傅出来，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小芳的声音越来越不安。
“好的。不过也别太害怕，大白天的。” 华鸿晓不知道是在安慰小芳还是自己。
“听老人说，有一年土匪火并，这一带漫山遍野都是死尸。后来死尸被收拢起来，都堆在这种空屋里。但是过了一晚上，所有的尸体都不见了。。。。。。” 小芳开始讲鬼故事。
“这都是瞎编的吧。没有科学道理。” 华鸿晓觉得，自己身为医学院的学生，在解剖教学楼身经百战，应该肩负起科普的重任。
不过突然想到学校里可没有大活人突然在眼前消失的怪事，他不禁打了个冷战。
好在曹师傅没有消失。
“真奇怪，这小子去哪了呢？” 他从屋里跨步出来，一脸的疑惑不解。
”如果找不到，我们要不要。。。。。。要不要先回去。。。。。。“ 小芳局促不安地说。
”再等等吧。也许他是边打电话边走道，一不留神岔了路，应该会找回来的。“ 曹师傅看了看表，”五点半开始天黑，我们三四点以前动身返回都来得及。“
余下的几个小时，几个人就像冷锅上的蚂蚁，围着土坡团团转。
曹师傅好几次想走远一点看能不能找到。可是小芳除了往回走，哪都不敢去。
小姑娘都要被这个地方吓哭了。
“我们先回去吧。他的包和装备都在身上，还有卫星电话。说不定他已经跟其他人取得联系了。” 眼看着日头朝西，曹师傅也没辙了。
回去的路感觉近了好多。
也许是因为小芳像逃命一样，走得飞快。
等到了营地，朱迪，黄博士，和另外留下的司机迎了上来。
“欢迎勇士凯旋！你们是第一批回来的！” 黄博士满脸堆笑，随即又发现少了一个人，“大彪呢？”
“他有没有跟你们打电话？” 曹师傅问。
“没有啊。那几个队都跟我们通过话了。我正纳闷为什么你们一直没音信呢？” 黄博士脸上的笑容开始有些僵硬。
“我们走了大概两个小时，到了一个叫牛角弯的地方。大彪离开我们一点点到空旷的地方打电话，但是随后就不见了。我以为他打电话回来过呢！” 曹师傅语气有些着急。
“哦。。。。。。没关系，没关系。他可能跟别的那几个队打了电话，然后跑到别的队去了呢。我这就打电话。” 黄博士故作镇静地走到车上打电话。
曹师傅和朱迪也三步并作两步跟了上去。
华鸿晓迟疑了一下，也跟了过去。
如果只是打听大彪的消息，他大概会觉得有这么多人足够了。
但是现在他开始担心两位师姐的安危。
两只美丽的花蝴蝶，万一在这出事。。。。。。
尤其是马骏，出发前还特地叮嘱自己要小心。
先打大彪的电话，响了许久也没人接。
接着打另几个队的电话。
余博，老周，程师傅都接了电话。他们人员齐整，但是沿着各自的方向前进了很久，一直没有找到记忆中的场景，现在正在打道回府。
更重要的是，也没人看到大彪。
“大彪不是跟曹师傅他们一起嘛？” 电话那头的人都感觉疑惑。
朱迪听到这，脸上的神色变得很严肃。
“来来来，大家先进帐篷暖和暖和。” 黄博士挂了电话，招呼着大家，“等所有人都回来了，我们再作商议。大彪经验丰富，而且装备整齐，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大彪当时离开了你们有多远？” 朱迪边往里走边问。
“也就几十米吧。林子中央有个开阔的荒地，是个小山包形状。他走过去打电话。我们在一边休息吃东西。他离开我们的视线也就几分钟。“ 华鸿晓仔细回忆当时的场景。
“看样子地形复杂，离开大部队几十米都有可能走失。” 朱迪自言自语。
剩下的时间，空气像凝固了一样，大家都默不作声。
黄博士虽然脸上轻松，但是走来走去的脚步显出了焦躁。
过了好久，天都要全黑了，三路人马几乎同时到达。
每个人头上都戴着顶帽子，上面的小探照灯把身前照得雪亮。
“我的妈呀。我的腿都走没了！” 隔老远就听到陈雯的声音。
“也就走了七八个小时。你上次在法国逛街，不是有十几个小时不休息的记录吗？” 那是马骏咯咯笑的声音。
原来这几队在回来的路上，通过电话联络，发现相隔不远，就先碰了个面。
“大家辛苦了。我们这就出山，找个地方好好吃一顿。不过在这之前，有件事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