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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家乡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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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阿让整理了一下思路,深吸一口气才缓缓说出自己观点。他自认是一个蠢人,也没有接受过正儿八经的教育,比不过屋子里的人……

但是人的善恶两面,他都尝过。

自己是善良的么?在主教屋子里作恶那晚其实没有任何人强迫他,只是内心有一个隐秘的声音驱使:“拿走那些银器吧,你受过19年的苦为什么不能讨要点报酬呢?那一根勺子就能抵你40年的工钱,它们只是放在那里,拿走就属于你了,想一想路上你向别人讨几个苏的下贱样,合理么?……”

他心里确实有魔鬼生出来,居然把恶意倾泻给了一个帮助他的好人。但是那恶好像不是凭空生出来的,如果他还是26岁的冉阿让他绝不会做那种事,他如何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呢?

“我不知道人如何,但我知道草木。一棵苹果树,它生在贫瘠的荒地上只会结出酸涩的苦果,如果让它受雨水和肥料滋养,它却能生出又大又甜的果实……”

冉阿让回忆他做园丁的岁月,他见众人都认真听他发言不免紧张。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这棵苹果树本身没有变,却结出了不一样的果子,然而人们只能从果子的甜苦判断一棵树的好坏。”

“我知道世界不只有苹果树,还有花,还有草。草木之间确实有天生的差异,一些被当做奇珍异宝种在花园里被精心照料,一些被当做害庄稼的杂草只能被拔除……荆棘被认为一种常见的害草,但是人们食用它的嫩芽可以饱腹,它也能治疗人的口舌生疮……”

冉阿让说的时候全身僵硬,他第一次公开说他脑子里这些缥缈的东西。他心里忐忑:他们听了会发笑吗?

朱诺安注意到他放在腿上的两只手都紧张得攥成拳了,她把手放在桌子底下悄悄伸过去,覆在他的手背上。冉阿让立马握住了她的手,他心里的恐慌消失了。

“所以草木的好坏是谁划分的呢?又是怎么划分的呢?那些被认定为害草的草就是无用且邪恶的吗?荨麻侵害麦田,可是农夫再厌恶害麦子的荨麻也会将它们切碎了做牛羊的草料。麦田里的害草,转眼也可以是喂饱牛羊的益草。我想也许世界上没有草木好坏之分,人也没有天生善恶之分。”

他沉声说:“如果非要说善恶,我相信人性本善。”

他必须相信自己是善良的,才能抛弃穷追不舍的过去阴影,才能无心理负担地坐在这儿。他分割了自己,誓不接受自己卑劣的一面。他绝不承认马德兰和冉阿让的联系。

朱诺安微微吃惊地注视着冉阿让,这家伙学过辩证法吗?虽然他的前段发言可以总结为“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但她没想到他后面拔高了问题层次,直接去问善恶的定义。这个问题再深究就不是一次炉前谈话能解决的了……

“好吧,我被你们说服了。”朱诺安抿嘴,表示她败了。

前一秒她还是一副不死不休要跟自己杠到天荒地老的样子,一下就放弃立场了?杜布瓦狐疑地眯眼看她。

“马德兰先生,您说得很好。我很喜欢您用的比喻,人和草木事实上没什么区别。”主教的日常娱乐活动就是照料他的小花坛,冉阿让的比喻直中他的内心。

“上帝在造物时饱含着美好的祝愿,祂是花园的缔造者。而自亚当夏娃叛逃出伊甸园后,人类不得不自己负担起建造花园的义务……”主教笑着看了一眼朱诺安。朱诺安有点不好意思,她这个半吊子在专家面前晃荡什么水呢……

“花园里的草木是一片萧瑟还是欣欣向荣,责任全在园丁。园丁的责任正是要让人间的花园回归上帝原本的意愿。”

主教好像只是这场辩论的主持人,做了一个总结性的陈词。不过朱诺安能察觉到他也是性善论支持者。这在天主教徒里不常见啊,毕竟原罪论是基督教的根基……

冉阿让听到主教的赞扬,脸又烧起来。上帝啊!他无法冷静。

他情绪激动,手一下用力,朱诺安虽然面上不显,但感觉手像被铁钳夹了。好家伙,恩将仇报,以后让他徒手捏核桃……她咬牙用脚踩了一下冉阿让,他才如梦初醒,赶紧松开。她张张手指,感觉手都麻了。

冉阿让终止了这场辩论。

朱诺安继续拿着卷子跟杜布瓦讲她后面列的翻译题。瑞尔威觉得好无聊,转而缠着冉阿让,想再去院子里。

冉阿让安抚着瑞尔威,他仔细听旁着,中国人说这样奇怪的语言吗?她是中国人,而自己一点也不了解她的家乡。冉阿让想到在巴黎和策林根的交谈,不免一阵挫败,他连中国人喝茶的习俗都不知道……

“直刀了。”冉阿让在朱诺安旁边轻轻念,“是这样说吗?”

朱诺安转过头来挑眉看他,这是要跟着学中文?这么好学?杜布瓦学中文是为了当传教士,冉阿让学中文也没用武之地呀……

“知道了。”她纠正了他的发音,不管怎么说,有人对中国文化感兴趣总是好的。她现在就是移动的人形孔子学院,她不介意多个学生。

冉阿让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认真讲解的朱诺安,但是他的思维却没有停留在她讲的内容上了。他想到她是教师的女儿……所以她这样有耐心也像个老师……冉阿让盯着她,不自觉地嘴角上扬。他觉得在这几天里他见了她好多面,而她每一个样子他都觉得新奇又欢喜。

朱诺安把三张试卷附带标准答案都递回给杜布瓦。她觉得讲到这里就可以了,新年第一天当国学班讲师很累的。

“还有剩下7张,记得回去订错题集。”见杜布瓦一脸幽怨的样子,朱诺安有点体会到语文老师的快乐了。

“米里哀先生,我去厨房看看马格洛大娘。”朱诺安坐得屁股疼,她之前看到今天菜单里有酸菜炖猪肘,馋死她了。她不想再吃糊糊了,如果大娘做不来,她不介意下厨露一手,满足自己中国胃的同时,顺带征服一圈还没有什么美食骄傲的法国人。

冉阿让一看朱诺安要离开餐室,他做不到一个人面对主教,于是也跟着起身。“对不起,我、我好像之前柴劈少了。我再去弄点柴火。”

主教他们都看出来冉阿让的不自在了,但只当这个男人有点怕生和害羞,毕竟屋子里他认识的只有朱诺安。

瑞尔威见冉阿让一动,自然是跟着跑,他现在已经成为冉阿让的跟屁虫了。杜布瓦大为不解,这小孩以前黏的是他,几天不见就移情别恋了?他本来还想抓瑞尔威练自己的意语的。

还没走到厨房,朱诺安就闻到一阵肉香。“您饿了吗?”她转头看跟过来的冉阿让。

“有一点。”冉阿让干了体力活,早餐的能量都快消耗完了。

“那您等会儿就放开吃,今天马格洛大娘做的是大餐。”朱诺安一脸期待,“大娘要用我的中国菜谱,您肯定没尝过中国菜。”

“安杰丽卡小姐,您还没有算马德兰先生的代表动物。”冉阿让刚要说什么,就被瑞尔威截胡。

“噢……”朱诺安眨眨眼,冉阿让之前在院子里劈柴了,不过她没有落下他。

他们走到院子,在进厨房门前,朱诺安问他:“您的出生年份是1770年吗?”她得确定一下。

见冉阿让点头,她再看他壮硕的身材……确实跟他的生肖很匹配。

“1770年是虎年,您属老虎。”朱诺安上手摸了摸他的臂膀,她想到《疯狂动物城》里的老虎壮汉,真的挺像的。

“真的?!马德兰先生属老虎!”瑞尔威眼睛瞬间亮了,这也太棒了吧!“我就觉得您属老虎!”

朱诺安看着屁孩抱着冉阿让的腿,仰头一脸崇拜。至于这样夸张吗?

“嗯?”冉阿让还没有反应过来,其实他还没有理解生肖这个中国概念,只是觉得有趣,“中国人把每个年都用动物标记了吗?”

朱诺安点着头皱眉看他,原来他先前在屋里没认真听啊。

冉阿让见她微带谴责的表情,只觉得她可爱,像一个小老师。他不介意做她的学生。

“安杰丽卡小姐,我不懂中国很多事,但是我想了解您的故乡。”冉阿让弯着腰向前倾,试图平视她,“您愿意收我做您的学生吗?”

朱诺安觉得他这样有点太正式了,但说到正式……她故意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不是我不想,只是您知道吗?在中国拜师的话,学生需要有礼物送给老师,您……”

她抬眼看看冉阿让,又低头看看还挂在冉阿让身上的瑞尔威,“您养他吧,就当拜师礼了。”她只是随口说说,当做调侃。

“瑞尔威,你要被我送掉了,开心吗?”朱诺安揉揉屁孩脑袋,诶?不对,怎么变成她送礼了。

瑞尔威居然点了点头,“开心”。

“……你开心就好。”朱诺安本来想说你开心也没用,人家养你太费力,但今天大过年的,打击孩子快乐太不是人干事了。于是她抬抬下巴,“你得问下马德兰先生愿不愿意。”

朱诺安之前跟冉阿让聊过这事,他明确表示不会养孩子。

“马德兰先生,您愿意做我爸爸吗?”瑞尔威昂头问,然后又把脸埋到冉阿让的肚子上。瑞尔威没有父亲,他不知道有爸爸是怎样的感觉,他只是喜欢冉阿让,不想让他走。

朱诺安看向冉阿让,没想到这孩子这样直接。冉阿让已经直起了身体,表情严肃。她微微摇头,示意他弄一下孩子就行了。

冉阿让低头看瑞尔威,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拉开瑞尔威,扶着小孩的肩膀,蹲下身,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瑞尔威,你真的想跟我一起生活吗?”

四目相对,瑞尔威最终点头。

冉阿让闭了闭眼,没有说话,只是摸了摸瑞尔威的头便站了起来。

气氛有点尴尬,朱诺安知道冉阿让不好直接拒绝孩子,她赶紧说:“瑞尔威也饿了吧,咱们看看马格洛大娘在做什么。”

“马格洛大娘,我来看看。”朱诺安率先进了厨房。厨房的炉火旺着,一片热气蒸腾。

“Juno姑娘您过来了,正好来尝尝是不是这个味道。”马格洛大娘搅着锅里的肉块,她一抬眼就看到朱诺安后面还跟着一大一小,“马德兰先生,您就不必来厨房了,哎呦,您劈了那么多柴,已经够用了,用到春天都没问题。”

朱诺安闻到了酸菜的味道,顿时唾液在嘴里疯狂分泌,过年就得吃炖肘子这种硬菜。可惜没有酱油,不然红烧肉走起。酸菜是马格洛大娘在11月动手腌的,她把不易保存的圆白菜都存缸里了。酸黄瓜、辣腌橄榄、糖渍橘子和无花果干,这些小菜大娘也都备齐了。有不少她从夏天开始做,等秋冬享用。

她又看看另一个灶台,那个铁锅里煮着法式地三鲜。如果可以,她真的好想吃炒菜或者鲜蒸,然而目前法国人做菜基本是铁锅炖一切……

“我帮忙烧柴。”冉阿让打开风箱,给灶里添柴。

“诶,您不用这样,炉火够旺的了。”马格洛大娘从土烤炉里拉出葱油面包,检查熟度。那是朱诺安介绍葱油花卷后的产物,不过大娘卷不出面坨形状,也没法蒸,就只能按法国人的另一烹饪手法——烤。反正今天的主食终于不是黑麦面包或法棍了。

瑞尔威围在烤炉边,他闻着香味大声地咽口水。马格洛大娘见他这样,分了烫乎乎的一小块出来。“来,瑞尔威,你尝尝熟了没。”大娘用铁钳夹着一小块面包,在空中挥舞了几下,散了热气后递给小孩。

瑞尔威手指捏着面饼往嘴里送,他呵着气,点头:“熟了。”

“你们回餐室吧,马上开餐了。”马格洛大娘开始赶人。

朱诺安发现马格洛大娘干活效率太高了,完全没有机会让她一展厨艺,而且大娘已经很久没有让她打过下手了,唯一一次让她用厨房做菜还是那道紫菜蛋花汤……

主教屋子里的主仆关系很好,好如一家人,但关系再好也没有超越身份地位。虽然巴狄斯丁会和马格洛大娘协作打扫卫生整理家务,但除非情况特殊,她不会进厨房参与烹饪。而马格洛大娘也恪守规矩,从来没有僭越。她总是自己在厨房自行解决饮食,不会与主教同桌而食。

其实朱诺安见马格洛大娘每日都忙碌地在饭点伺候他们,从不在餐室坐下用餐,节日也不例外,她心里不舒服极了。主仆有别,她现在身在旧社会只能接受这种规则。

也许是习惯了,圣诞节时没有觉得不妥,但新年……朱诺安想到以前一家人热热闹闹地端着面盆在客厅包饺子,每个人都参与制作节日食物的感受对她来说还是很重要的。

瑞尔威尝了那块饼后心满意足,立马冲回餐室等待开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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