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mbeferre?公白飞?
朱诺安吃惊地张嘴。
“这个名字确实不太常见,但你也不用这样惊讶吧。”杜布瓦不解。
“所以,约瑟夫你是公白飞·杜布瓦的叔叔。”朱诺安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她真没想到杜布瓦跟原著剧情线有这样的关系,总不能对着人家叔叔说我好喜欢你侄子——那太变态了。如果此公白飞是彼公白飞,那么安灼拉此刻在哪?她太想看“云石雕像”一般的美人了,即便现在他是小孩,那也是美人坯子。
朱诺安又仔细打量杜布瓦的脸,如果杜布瓦的长相多遗传自他爹,如果他家y基因强大……嗯,公白飞应该是个褐发褐眼的帅哥。
杜布瓦看朱诺安脸上表情变了两次,现在又对着自己泛起迷之微笑,她又要搞什么幺蛾子?自上次圣诞聚会,他知道她脑子天天泛着各种不靠谱的想法,跟那小屁孩如出一辙。
马格洛大娘把南瓜浓汤端上来了,这是最后一道菜。
“你家侄子名字取得很好,未来会很有出息。”朱诺安眨眨眼。毕竟要做革命的向导。
“谢谢,借你吉言。”杜布瓦想她什么时候这样客套了。
“真的,名字非常好。”朱诺安觉得译者真是太厉害了,把“Combeferre”翻译成“公白飞”,简洁又很有气质。“你试试用汉语音译你侄子的名。”
算是一个临时考题。
“康巴费?”杜布瓦用勺子搅着汤。汉语还可以这样用?他突然想到教士去了中国传教都有中文名,那是不是他现在也可以取一个?
啧,一下子就降低逼格了,朱诺安撇他一眼,本来温文儒雅的书生顿时变成高原上粗犷的康巴汉子……
“可以翻译成公白飞。公正的公、纯白的白和飞翔的飞。”朱诺安逐字解释,更觉得译名的美妙。
她看看旁边跟主教交谈的冉阿让,想到他的本名Jean Valjean有两种翻译,但不管是“冉阿让”还是“尚万强”都挺……接地气的……
主教照顾客人,跟冉阿让讨论起了花园打理。主教特别喜欢马德兰那段用草木喻人的发言,而且他发现马德兰似乎有相当丰富的田野生活经验。
他们谈到白蚁危害,两位老女士都认真听着。
“春天白蚁多的话,确实是个难事。它们不仅破坏花园还会毁坏屋子。”冉阿让沉吟了一下,“在北方,我们常用盐水和碱水喷洒房间,最好要冲刷地板缝隙。”
主教叹息,去年马格洛大娘和巴迪斯丁用盐水刷洗了整栋屋子的墙,还是没有根除白蚁。
“最好的方法还是找到白蚁巢穴,将它们一网打尽。现在是冬天,正是做这个事的时节。如果您不介意,我希望能帮上忙。”冉阿让主动请缨。
“谢谢您,马德兰先生,白蚁问题困扰我们许久了,您太热心了。”主教再高兴不过。
“我想想,Matteo Ricci的中文名是利玛窦,Johann von Bell的中文名是汤若望……”杜布瓦在参考前人的取名方式想给自己整个中文名,可是这些中文名好像跟本名没有什么关系呀。
“依我看,你的姓就是一个非常好的中国名字。”朱诺安念了几声“Dubois”……“可以翻译成杜布瓦。”
说完她就被自己惊艳了,杜是杜甫的杜,而“布瓦”的意思——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你的姓也太棒了吧?”
面对杜布瓦不解的神情,朱诺安给他解释了一通,用法语翻译杜甫的诗真的难到她了。而杜布瓦理解中文的水平也还没到初中古诗鉴赏的高度。
不过他还是懂了意思,“中国居然有这样的诗人!”杜布瓦回忆自己读过的诗,只能分成两类,不是赞美上帝的颂词就是民间风花雪月的小调。
“很好,这就是我的中文名了,饭后你一定要写下来给我。”杜布瓦非常满意,这正是他成为教士的初心,让上帝爱人的光辉撒遍大地。
“中文的每个字都有含义?太神奇了,那我的姓也可以翻译成中文么?”雷奈克听着非常感兴趣,虽然他对中国文化一窍不通。
“呃……您的姓是Laennec……”朱诺安仰头想了一会,“也非常棒啊!是雷奈克。”
不仅中文读音和法语原名非常接近,而且寓意也非常好,“雷奈克”颇有迅雷烈急、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意味。
“雷就是tonnerre,奈克,意思是无坚不摧。”朱诺安感叹他俩的姓氏翻译成中文都太纯正了,杜和雷都是正儿八经的中国姓氏,纯纯的中国名。
她看看雷奈克清癯的脸,有点反差,但医生若取这个名,确实有如雷公为病人驱逐病魔。
“我倒是想到本杰明·富兰克林了。”杜布瓦笑着说,“那位放风筝引雷电的狂人。”
“那是位勇士。”雷奈克评价道,“谢谢您,安杰丽卡小姐,我很喜欢自己的中国名字。”
“那我呢?”吸溜吸溜喝汤的瑞尔威举手问。
“你要按姓取呢?还是按名?”朱诺安发现自己一直都不知道这孩子的全名。
“啊?我……我没有姓。奶奶就一直叫我瑞尔威。”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名有姓的。
“你的名字用中文来说是三个字,每个字的寓意都很好。”朱诺安想到国内夜市常有设计签名和取英文名的小摊,她感觉自己也可以如法炮制,搞个地摊经济了。
“我来试试解读一下你的名字。”杜布瓦喝完了汤。他想起之前朱诺安用中文写了名字给他看,现在他有了一些中文基础了。
“诺……”他用指头在桌布上画,虽然朱诺安教了他汉字的笔画顺序,但他现在还是画字。“你的名字好难写,这是……诺言的意思。安,意思是安全。”
主菜已经结束,马格洛大娘收走餐盘后,端来消食的零食。
朱诺安点头,孺子可教也。“可以理解为祝愿平安,诺也可以当动词用。”
“朱,意思是红色。”主教开口道。他明白路易十四的赐姓了。
“是的。”朱诺安点头。
“中国人崇尚红色也有这个原因吗?”主教只能由己及人,用法兰西的思维去理解陌生的文化,波旁王朝的代表色是白色,所以法兰西以白色为尊。
“不不,中国人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喜欢红色了,这只是巧合。”朱诺安拈着一片糖渍橘子摆手。
冉阿让从朱诺安跟雷奈克说话时就在旁听着。原来中国人的名字里每一个音节都有意思……啊,原来她的姓意思是红色,他现在无比庆幸他听了门房婆婆的建议。
朱诺安注意到冉阿让的视线,“马德兰先生,您也想知道您的名字翻译成中文后的意思么?”她笑着问他。
“……不用了,谢谢。”冉阿让抿嘴笑了一下。
她没想到冉阿让拒绝了,“好吧……”遭遇拒绝有点尴尬,本来她都想好了怎么说。朱诺安只能移开目光,转过头去跟主教说话。
冉阿让感觉自己是不是伤人了,其实他是想让她跟他私下说。
“您的名字是米利埃,米是粮食,利埃可以理解为扫除尘埃。”
主教笑着点头,人们不再饥饿,扫除人们心上的尘埃,这是他的心愿。
朱诺安都是选好字取好寓意,见主教高兴,她想也许自己支个小摊赚个小费真的可行。
大家再次感叹了一会儿糟糕的天气后,雷奈克又是先离席的那位,“我还得回去。真希望路能早通。”
冉阿让本来计划下午也在医院呆着,因为他预感跟主教面对面会难熬,但现在他的心平静了很多,大概主教真的没有认出他。
之前冉阿让主动应承下清理主教屋子的白蚁的工作,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雪融解封,他决定越快办完越好。
“哎呦,您先休息着吧。”马格洛大娘见冉阿让弯着腰检查餐室的地板和墙壁,她还没见过这样殷勤的客人。
朱诺安看冉阿让开始干家政也没说什么,反正这是他应该做的。杜布瓦还记挂让她写下中文名,她本来要去拿收在橱柜上的羊皮纸和蘸水笔,但她突然想到朱和仪留下的毛笔和砚台……
“你等下,我上楼拿点东西。”
朱诺安上到房间,打开箱子,拉开箱子的小分格。毛笔的毛都干枯分叉了,像个化妆刷,她拿起来看看,用水养养应该能恢复。砚台倒是完整无缺,雕刻成小池塘状,不过她不懂鉴砚,也不知道它是哪种石头。朱诺安想以朱和仪的身份,四大名砚之一应该没跑了。
砚台里一小块墨被纸包着。那么宣纸呢?很可惜,她没找到,不然她还可以向法国人大力宣传来自造纸术发明国的纸张祖宗。
她拿着这三样下了楼。
“您看,这里。白蚁行走是有痕迹的。”冉阿让搬开了橱柜,在柜子靠墙的背部找到了被白蚁啃食的痕迹。他指给主教看。“它们一般会沿着固定路线,沿着找就能找到巢穴了。”
餐室里其他人在旁边围观。
“我父亲之前清理白蚁和蚂蚁好像也是这样做的。”杜布瓦回忆,“不过我家用苦橙混合石膏填了地板缝隙后就没闹过蚁灾了。”
“唔,确实是个方法。北方常用盐碱水和艾草熏。”冉阿让觉得自己见识太贫瘠了。
主教屋子是石头搭建的,但是经过几代接力式的修葺,墙壁上的石灰像千层糕一样,撕开一层还有一层,现在墙上最外层刷着灰浆,地上铺着红砖。马格洛大娘特别勤快,每周大扫除一次。主教非常注重住所清洁和个人卫生,所以朱诺安来了这么久也没有感受到不舒坦。看来两百年前欧洲人不刷牙不洗澡什么的,也不是真的嘛,她有时候想。
虽然大娘勤快,但屋子后面附带的院子却是天然的植物昆虫园,更何况院子里一到春夏确实植物茂盛。每年三四月万物复苏,白蚁和蚂蚁开始活动了,主教屋里的木家具就遭殃。
朱诺安见热闹也凑了上去。
冉阿让把碗橱归位,“我想白蚁的巢穴多半在院子里。蚂蚁好防治,它们怕醋,只要用醋涂抹在地板上就能隔绝它们进来。白蚁没有害怕的东西,如果不除掉它们的巢穴,它们会源源不断地来。”
朱诺安默默感叹冉阿让的全能,如果他在现代做家政也能活得滋润。
杜布瓦注意到她手里的东西,注意力被转移走了,“这是什么?”
“嘿嘿,中国的宝贝。”朱诺安眨眼,“你不是要我写中文吗?我给你露一手。”
她看了一眼餐桌上的白桌布,如果墨水溅上去大娘得心疼死。“咱们去院子那里吧。米里哀先生,我跟约瑟夫用一下冬斋。”
她跟主教打了声招呼就拉着杜布瓦去院子了。瑞尔威本来也想跟着她走,但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冉阿让这边。冉阿让见朱诺安好像不关心他在做的事,也没有跟他讲话,他开始懊悔在餐桌上拒绝她……她是不是生气了?
朱诺安先去厨房舀了一碗水,再端着去冬斋。她把毛笔浸在水里。
杜布瓦耐不住好奇,已经先拿着毛笔看了,“这是什么?刷子吗?”
“这是中国的笔,叫毛笔。用动物的毛做的笔,也就是写字的刷子。”朱诺安想到英文里毛笔确实是writing brush。
“这是什么动物的毛?”杜布瓦手指搓搓灰色的笔毛。
“一般毛笔是用羊毛、兔毛或者……”朱诺安回忆自己在少年宫学书法时的基础知识,她不知道黄鼠狼用法语和英语怎么说。话说欧洲有黄鼠狼吗?
“或者什么?”杜布瓦听她停顿下来。
“鼠毛?”朱诺安只能找到这个词了。
“……”杜布瓦顿时花容失色,手都在颤抖。用老鼠毛做笔?!呕!不过他想中国人居然拿老鼠来标记年份,好像也不是不可能……他不知道该说中国人精神强大到物尽其用还是什么。
“或者狼毛?”朱诺安补充道,“欧洲有没有长得像老鼠的狼?就是用那个动物的毛做的。”她其实没见过黄鼠狼,只能按名字解释了。
杜布瓦五官都皱在一起了,他无语地把毛笔放回碗里。
到了冬斋后,朱诺安把砚台和水碗都放在书桌上,杜布瓦又开始研究砚台,“这就是中国人一整套写字的工具?你从中国带过来的吗?”
“这是吸墨水用的木碟吗?是不是该往里面放木屑?”他拿着桌上的一套文具比对,“墨水呢?用刷子蘸墨水?那能写字吗?”
朱诺安被他一连串的问题吵得头大。她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