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要离开了。”迪伦那苍白的眼神望向了茫茫的海面，一艘沐浴在黑色的火焰里的帆船正逼近马耳岛。

等声音停下时，西绪察觉到了身旁这具躯体的虚无，灵魂的重量已经消散无形了。

迪伦的身体尸体没有腐烂，也没有化成碎片，只僵硬着直着身子，迪伦的灵魂已经离开了这具躯体。

但似乎还有再回来的可能，或许是这副身体已经无法再承载他的力量。

西绪无法控制住难过，他想到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要回到月之圣殿去，那里毕竟是他奉献一生的地方，他应该陪伴着其他的教徒一起奋战到最后一刻。

远航号逐渐靠近了马耳岛，黑色火焰卷袭着巨浪的恐怖画面让码头上挤满了船只，他们想要逃离这个的地方，从月亮突然从天空坠落之后，一个巨大的黑色保护罩扣在了左乌头顶之上，疯狂坠落的月亮，还有一艘气势汹汹的黑色火焰帆船，世界末日不过如此。

西绪注意到了远处海面之上那艘帆船，与其他纷纷逃离马耳岛的船只不同，它正笔直地朝着马耳岛而来。

帆船越来越近时，黑色火焰凸显出来，因为笼罩在整个左乌之上的黑色火焰正源源不断地从那艘船上不断地上升上去。

这是远航号，西绪惊讶地得出了这一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船前侧握住桅杆的迪伦。

远航号竟然是实体，这让西绪更加惊讶了，不，也不能说不是一具实体，介于实体和虚体之间，一种非常神奇的存在状态。

昏暗的世界里，月光撞击保护罩碎成了一片片碎片，留在了海面之上，发出了微弱的月光，而在那黑暗当中，有一艘明明是黑色但却发出黑色光芒的帆船正迎风破浪，逆着风踏浪而来。

西绪竟然从这样的画面当中感受到了诗意，从远处看明明非常渺小的远航号到达时才能感受到它的巨大，远航号已经穿过了陆地，如同在海面上航行时一般如履平地，在这片陆地上航行。

直到远航号在西绪面前停下了脚步，巨大的船身如同一个庞然大物在西绪面前打个盹。

迪伦和船员们打过招呼之后，便下了船。

这是迪伦和西绪之间的第一次正式见面。

西绪的白色长袍在风中飘动，他静静地注视着迪伦。

迪伦从远处走来，他的步伐坚定而有力，每一步都在宣示他的存在。

当两人的目光第一次交汇时，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他们彼此的眼神中充满了对方的影子，那是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

这不是迪伦第一次见到西绪，他在约瑟夫的身体里透过那双眼睛注视了西绪上千次，西绪的模样早就已经刻在了他的心里。

而西绪这是第一次见到迪伦，他本以为迪伦会像约瑟夫一样呈现出强烈的光芒来，随后变成一个少年的模样。

但眼前的迪伦却是迪伦·林奇的真实模样，这让西绪有点失望，当然西绪并不是外貌协会的人，他只是觉得迪伦变成了一个自己全然陌生的人，他和迪伦之间的联系减弱了，他觉得迪伦变成了一个如同他的外貌一般冷硬粗犷的人。

但随后西绪意识到了或许不是因为迪伦变了，而是自己的灵性消失了，随着月亮女神的坠落，他对于外界的感知明显变弱了，这就导致他发现不了迪伦的真实面目。

问题出在自己这方面，西绪失望的情绪消散了不少，同时对迪伦感到了好奇，这样一副面貌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迪伦又是怎样的状态呢？

迪伦显然没有西绪这般复杂的心理活动，只是说道，“如果方便的话，或许我可以借给你一些黑色火焰的力量，虽然在你们看来，接近我的力量会让你们沾染上我的力量的气味，这种程度的方式对你们来说属于污染，但在这种情况下，污染也并不重要。”

迪伦撑起那片巨大的黑色火焰的幕布是没有沾染到任何人类的身体，他只是构建了一个庞大的保护罩挡出了月亮坠落对人类的影响。

“当然没有问题。”西绪想明白了迪伦为何提出这样的方法，黑色火焰是一种力量，至少能够保护中西绪，能够在这样的场景之下做出更多的事情来能够保护住马耳岛上的民众。

同时西绪也有了担忧，“我注意到刚刚你撑起这巨大的黑色火焰保护罩所调用的力量实在太过于庞大了，你再把力量分给我的话，没有问题吗？”

“事实上我的想法是，我曾以为我的能力最重要的一点是替代。黑色火焰能够替代世间万物，它拥有火一般的属性，但它又不仅仅是火，它甚至可以作为金属呈现出金属的特性。虽然按照这种思路想下去，最好的方式是用黑色火焰替代月亮的力量，黑色火焰作为月亮重新悬挂于空中，这意味着我必须一直保持黑色火焰的亮光，让它一直燃烧下去，但结合我得到的一些提示，这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我无法让黑色火焰一直燃烧下去，火焰是我的一种能力，它有耗尽的时刻，但是按照这个世界关于污染的理解，真神可以污染世界，同时真神或邪神对于世界的这种改变和浸润是不可逆的。至少在一段时间内，是不会轻易得到改变的。我要做的事情是污染月亮。”

这是西绪从未想到过的答案，污染月亮，光是听到这个词都让人觉得如同坠入了黑暗当中，但有什么比他们现在所在的黑暗更让人感到害怕的。

月亮再无复苏的可能，处于黑暗的他们即将随同这轮月亮一同坠落，他们还会在乎高挂于头顶之上的月亮是什么吗？

就像迪伦所提到的替代，他们一点都不关心再次悬挂于他们头顶上的那种月亮到底是什么？

在月亮坠下之时，他们的底线也一再地放下了。

不过西绪认为自己所能够帮助迪伦的很少，他能够改变迪伦主意的可能也非常小，至少在这种力量的对比面前，他没有能够左右迪伦想法的能力。

特别是在月亮坠落之后，他的力量就已经消散了，借由月亮女神的力量从而得以生存下去的他们一旦失去了月亮女神的力量，就失去了生存的能力。

就像现在开始，西绪无论通过仪式祷告多少次，他再也没有可能获得超凡的能力了。

这是容易获得能力的仪式的弊端，信奉月亮女神的教徒们因为曾经能够轻易地获得这种力量，现在失去了月亮女神的他们很轻易地便失去了这种力量。

无论如何，现在的西绪变成了一个普通人，一个没有力量的普通人。

月亮已经不再存在，至少在月亮女神坠落的那刻起，整个教会支撑起来的信仰就崩塌了。

看着西绪落寞的眼神，迪伦猜到了西绪在想些什么，于是他说道，“我的朋友，你的意见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想听听你的看法。你认为我这样做是对的吗？”

那黑色火焰撑起的保护罩还在迪伦能够支撑的范围之内，所以迪伦才有条不紊地与西绪进行交谈，这也是因为迪伦内心并不坚定，他也并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做法是否是对的，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

或许只有当事情真正发生时，他才知道自己所做的决定是否是正确的。

自己的意见非常重要吗？西绪明白此时迪伦有条不紊是因为所有的一切尚在他的控制范围内，一旦他们真正做下了决定而去实践时，他们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了。

但妄想黑色火焰保护罩保护他们一世的这种想法是非常可笑的，西绪明白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

感受着自己身上的属于黑色火焰的力量，西绪看到过很多次黑色火焰，却一再地对这种特殊的力量感到惊讶。

这是因为它明明是黑色的却能发出同白光一样的亮光照亮周围的世界，按照迪伦所说的，黑色火焰似乎有很多作用，它能够替代其他。

同时西绪对黑色火焰的性质有了更深刻的理解，或许这种能力并不是替代那么简单。

它将原本物质属性的一部分变成了体内的一部分，这种转变可以说是黑色火焰将自己的性质发生了改变。

相当于复制了一个与对方完全一样的东西，事实上，西绪很难去找到一个合适的词语去形容这种能力，但西绪认为替代这个词是形容一个全新的东西替代一个旧的东西，本质上两个是不同的东西，但黑色火焰所改变并且产生了一模一样的东西。

一直作为背景板的三位克斯听到两个人在这边聊这些云里雾里的东西头都要大了。

好在布克斯一眼便认出来这位便是左乌鼎鼎有名的圣子西绪。

在陆地活跃很久的卢克斯熟悉许多大人物的长相，但根本没有想到迪伦船长竟然和这位人物如此熟悉，而且两人这交谈的架势私交甚密，迪伦船长要救的人便是这位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