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完课了。他们还有半个小时就出来了，导航到这里集合。”梁允在群里发了一条信息。对于其他人来说，今天是一个平常的周日，但是对于吴淼和郑乔来说，今天是参加全国高中数学联赛的大日子。除了吴淼和郑乔，大家纷纷在群里回复“OK”。梁允发来一个定位，离市中心很远，但是离吴淼和郑乔所在的考场很近。

舒保加刚和舒利亚看完一场电影，把舒利亚送上回家的公交车，她就一个人坐地铁过去集合点。到了那里，梁允他们都已经到了。

舒保加当着所有人的面反复祈祷：“老天保佑，保佑吴淼和梁允拿一等奖，进省队！”梁允翻个白眼：“你好烦，被你念得我都紧张了。”

一点钟，吴淼和郑乔出来了，两个人都一脸轻松的样子。舒保加飞奔过去，往吴淼肩膀重重一拍：“怎么样！”

“还行吧。”吴淼摸摸自己的头说。

舒保加看他手里挎着一件外套，问他：“这么热，为什么要带外套？”

“吸取上一次的教训。上次被空调直吹，手都冻僵了。”

“对了，什么时候出成绩？”

“下个月。”

“我们的乔爷好可怜哦，都没人关心。”毛宇文装出一副幽怨的样子说道。郑乔笑着说：“就是，哪像我们吴大帅哥那么命好。”

“别喊了，今天我请吃饭。”吴淼笑着说，看起来心情大好。

十月下旬，成绩公布了。吴淼和郑乔都拿了一等奖，吴淼排名靠前，进了省队。其实在成绩公布之前，吴淼就拼了命地在为决赛做准备。他这次的预感是对的，果然取得了不错的名次。吴淼一下子在全年级出了名，不愧是不需要中考、可以直通车进来的竞赛生。

“哎！同学！”钟灵在十五班门口，叫住了刚要进去的秦伽陆。“你能帮我把这杯奶茶送给吴淼吗？”

秦伽陆看了钟灵一眼，用懒懒的语气说：“不能。”说完就走进去了。

钟灵愣在原地，恰好王新伟要走出来，钟灵赶紧说：“哎同学，你好，帮我给吴淼。”

王新伟应了一句“哦”，就接了过去，然后送到吴淼的桌上了。“呐，那个人叫我送给你的。”王新伟说，然后马上走开了。

吴淼抬头看教室外面，又是她，以前舒保加的室友。高一的时候也送过一杯奶茶，后来吴淼跟她说，他不想要她的东西，也没兴趣发展那方面的关系，她才不来找他了。

吴淼把奶茶往夏杨桌面上一放，继续低头刷题了。夏杨顺势转身把奶茶往毛宇文桌面上放。毛宇文毫不客气地喝了起来，气得钟灵在门外跺脚大喊：“毛宇文！还给我！”

“就不还，你来拿呀！”毛宇文笑得痞痞的。笑完，他又对旁边的秦伽陆说：“喂，刚才我听到你对钟灵说‘不能’。”

“干嘛。”秦伽陆说。

“没有，就觉得你是这个。”毛宇文边说着边竖起一个大拇指，“你不用替舒保加担心，我们吴大帅哥专一得很，一杯奶茶还不至于把他拐跑。”毛宇文也知道舒保加经常和秦伽陆走在一起，觉得秦伽陆是在维护舒保加。

“神经。”秦伽陆回一句，然后趴在桌子上睡觉。

少了物化生的压力，舒保加的压力骤减。每一科的练习册作业布置下去，老师也很少会收上来检查，舒保加渐渐地也就不做了。以前上课还算专心，最近却常常走神。不过她自觉影响不算大，毕竟政史地的东西，都不难理解，自己看书也能看明白。最近两次月考，排名都在文科前100名以内，对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还算知足，舒保加也就变得更加懈怠了。再加上吴淼忙着备赛，再也没问过她的功课，舒保加也就乐得逍遥自在。

对了，两次月考的文科第一名都是林士凡，沈希羽则紧随其后。沈希羽还是那么“飘飘乎如遗世独立”，一天中唯一见到她与其他人作伴的，是在晚自习后，和林士凡一起在操场跑操。同一时间，郑乔就在篮球场打球。没有进省队的他，终于有时间在晚上练球了。校篮球赛很快就要开赛了，作为去年篮球赛的高一冠军和MVP，今年也是整个高二最受关注的球员。但跟去年不一样的是，今年他在理科尖子班，班里真正说得上会打篮球的，也就吴淼和毛宇文。吴淼很快就要去长沙参加全国高中数学竞赛的决赛了。只有他跟毛宇文，能带十五班闯过首轮吗？难，但也要拼命试一试。每天晚上十点钟，准时和毛宇文到球场练球。一起陪练的，还有以前七班的那群队友，天天“乔爷”长“乔爷”短的。虽然只同班了一个学期，但这份感情，都还在。就在郑乔挥洒着汗水的时候，林士凡和沈希羽就一圈圈地经过球场。

赛程很快出来了。有意思的是，郑乔竟然抽到首轮对十六班，也就是说，理科尖子班对文科尖子班。全年级的人都在笑，说这是“菜鸡互啄”。但也不乏很多表示兴奋的，因为这意味着，起码可以看到郑乔打两场。

十六班推举了林士凡当队长。在赛程出来之后，林士凡组织班上的男生一起训练，美其名曰，找找感觉。第一次练习的时间也是在晚自习后。林士凡笑着对沈希羽说：“今晚不跟你跑步了。要不，你来看我们打球？给我们鼓舞一下士气？”

于是郑乔就看到沈希羽跟着林士凡一起来到篮球场。他的心，还是牵动了一下。

林士凡带着很和善的笑容走过来，对郑乔说：“要不，我们打一场？就当是提前演练了。”

毛宇文从郑乔身后走上前：“没意思。自己玩去吧。”林士凡却只盯着郑乔，好像毛宇文说的根本不算数。十六班的其他人也看着郑乔，就连沈希羽也在看着他。

郑乔最不肯做的事，就是让自己的兄弟下不来台。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毛宇文好像特别讨厌林士凡，但既然毛宇文不愿意，郑乔也绝对不会去装什么好人。“对，不打，没意思。”他淡淡地说。那几个以前七班的拥趸纷纷吹着口哨哄笑起来。

林士凡无奈地笑着，转身看向沈希羽的方向，做了个耸肩的动作。

这是沈希羽第一次对林士凡感到反感。她没有给他任何一点反应，但脑海里飞速转过了好多念头。你为什么要对我做这个表情和动作？你想表达什么？你期待我会给你什么反应？难道你想我也对你做一个苦笑的表情？你就不能好好打你的球吗，你不知道你这样有点油腻吗？难不成你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很帅？而且，人家不愿意跟你打，关我什么事？你觉得郑乔看在我的面子上就要答应你？不答应你就是不给我面子？还是更阴暗一点，你是想让我觉得郑乔很没有风度？

她拼命想要甩掉这些念头，但那股厌恶的情绪还是产生了。

总是这样。无论是谁，只要相处得近一些，她总会产生一股厌恶的情绪，只是早晚的问题。就连曾经很欣赏的舒保加也不例外，一起吃过午饭晚饭，也试着约好一起从宿舍走到教学楼，但她总是不守时，几乎每次都比约定时间晚个几分钟。几次过后，她就无法抑制地对舒保加感到厌恶。

还有高一上学期的室友，没有一个不让她感到厌烦。卢家晴不讲卫生，用过的厕所总是湿哒哒布满脚印；董茗茗不是在查户口就是在自我吹嘘，一点边界感都没有；林思瑶总是在审视她，然后在心里暗暗较劲，全部都烦得很。高一下学期的也好不到哪里去。关渝就像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厚黑学一套一套的，听得她反胃。

她专门做过关于依恋类型的心理学测试。她是绝对的疏离型。测试的解读是，回避亲密接触，难以信任和依赖对方；往往在关系还没进展就开始退缩，觉得对方不可靠，亲近他们的企图会让他们紧张；不需要对方为自己付出什么，因为他们也不打算有所报答；出现冲突的之后会拒绝一切沟通。

在别人眼中的我，也是这样的吗？

她觉得最好还是改变一下。和舒保加的来往，就是她的尝试之一。结果是失败的，不仅仅是因为她对舒保加产生了厌烦，更因为她退缩了之后，舒保加也不敢再来找她了。一年前，舒保加明明还会笑着喊“女神”，然后向她奔来。

还有郑乔、林士凡，以及她所遇到过的所有人。

我想改，可是改不了啊。

在球场上奔跑的林士凡，显得是那么的笨拙与可笑。明明不会打篮球，但是为了凑够五个人，还是主动上场，这难道不是很好的精神吗？但为什么看着他不会打也要硬打，就那么讨厌呢？对于一个疏离型的人来说，一旦这种厌恶情绪开始发芽，就会在任何一个角落生根。这时候林士凡就是打个喷嚏，沈希羽也会觉得他在污染地球。

再看看对面的郑乔，确实顺眼多了。动作流畅舒展，节奏收放自如，好像在电视看CBA，也就大概打成这个样子。

秦伽陆看的第一场篮球赛，是被舒保加硬拉着去的。十五班对十六班，能打出什么花来？秦伽陆是不信的，宁愿不去看。但舒保加热情高涨，因为场上有两个她的“兄弟”，而且，她还负担起为吴淼进行直播的任务。到了现场，发现球场已经围了一大圈人，甚至还有高一和高三的观众。都是来看郑乔的。

比赛开始，双方跳球，郑乔对林士凡。两人身高差距就不小，郑乔赢得很轻松。才打了几分钟，就看得出来，理尖班的水平比文尖班还是强太多，虽然得分手只有郑乔和毛宇文，但另外三名队员，不管是运球、挡拆、协防等等，都是很熟练的，起码不拖后腿。文尖班打得就很勉强了，十五班几乎没有防守的必要，十五班的球员们也都保留了风度，没有去抢断，只在最后投篮时象征性地跳起来防一下。

所以，这场比赛几乎成了郑乔的个人表演秀，看得现场的观众欢呼不断。

“郑乔打得很好。”秦伽陆对舒保加说。

“是吧！”舒保加兴奋地回答，喉咙因为喊得太多已经沙哑了，“希羽！”舒保加看到沈希羽刚刚走到球场来，朝她招呼道。

郑乔好像也听到了，四处张望了一下。

沈希羽本来要去吃饭，但忽然想来球场看看。听到舒保加的声音，微笑着向她招了招手。这时的郑乔，接到了毛宇文的长传，只见他突然加速，冲进内线，本以为他是要上篮，但最后一步的时候，高高跃起，完成了一个漂亮的单手扣篮。

“哇！”几乎是全场同步的叫声。

舒保加刚好举着手机在录像，竟然录到了完整的动作，她激动万分，赶紧发给了吴淼。沈希羽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很难不认为这个扣篮是故意表演给她看的。男生都这么幼稚的吗？不过，这种被单独眷顾的感觉实在是好，心里还是有些得意的。

林士凡又笑着对自己的队友做了那个耸肩的动作，意思是这怎么打嘛。

林士凡在年级里也有不少“粉丝”，这时候，有人带头喊“林士凡加油”，就有很多人响应，高声齐喊“林士凡加油”。

“弱智。”沈希羽在心里说一句，就去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