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后，街道像是披上了一层薄雾，这时天还蒙蒙亮，窗边却早早的出现了零零散散的冰花，有些还未成型的露水，变成晶莹的冰珠定在玻璃上。
楼下早餐店传来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没过多久，一股带着面粉味的热气就连着冰冷的薄雾一起钻进路人的鼻子。
喻子念今天难得围上围巾，站在热气腾腾的蒸屉前，她还是把脸埋在围巾里面。
“哟！喻小姐！今天很早啊。”
“早啊张伯，帮我拿四杯豆浆，再来四个肉包和豆沙包吧。”
“好嘞！”
不远处的街道，市政人员正站在环卫车上向路面撒盐，除了围巾，他们还戴着帽子和口罩，身上的迷彩棉袄仿佛在告知全市民注意保暖。
到家的时候刚好六点半，陈婷婷这时已经收完背包了。
“再检查一遍，别漏东西了。”
十五分钟后，她们在楼下等到了那辆熟悉的越野车。
迈进车内，映入眼帘的就是侯不疑那引以为豪的内饰。
怎么说呢，很有特色。
谁能想到银灰色的车壳内饰却是……这是什么颜色？
酒红色？
玫瑰粉？
面对他期待评价的表情，喻子念只能硬着头皮说了一句好看。
听到满意的答案，他推了推墨镜，启动车子驶出了小区。
“林店长到了吗？”
“到了的，我们去花店就行。”
“去小区接更方便吧，怎么去花店？”
“人家说了去花店，你安心去就是了。”
天色逐渐明亮起来，白茫茫的日光浮在街道上，稀稀落落的行人脚步却很匆忙，路上的车辆也多了起来，可众人还是在约定时间前到了花店。
“快进来吧之夏姐姐，外面好冷的。”
侯不疑下车帮林之夏放行李，陈婷婷却在这时坐到了副驾驶位。
她无视喻子念的疑惑，顺其自然的关上车门。
这样的话，喻子念只能和林之夏坐在后面了。
“林店长，你到好早啊。”
“我也才到而已。”
“先吃早餐吧，路上饿肚子可不行。”
“等一下，在车里吃？”侯不疑瞬间捕捉到关键信息，当他看见喻子念拿出塑料袋的时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我这可是新的。”
“哎呀不疑哥，难不成要我们去外面吃吗？外面可冷了。”
“是啊不疑哥，外面可冷了。”
听见喻子念阴阳怪气的模仿，侯不疑气的反身要揪她领子。
见他动手，喻子念也把攻击目标定在他的耳钉上。
两人闹的不可开交，最终还是以侯不疑的妥协结束。
一车四人，就这么热热闹闹的上路了。
“林老师，昨晚没休息好吗？”
上车的时候，她就有发现，林之夏的眼圈有些暗沉，再加上她一直沉默，喻子念自然而然的问出这句话。
“啊，没，就是有点晕车。”
如果打开她的手机，会发现搜索引擎里全是和滑雪有关的，昨晚打烊回家，她一直看到凌晨一点半，迷迷糊糊地睡着后，又被六点钟的闹钟叫醒。
“晕车吗？”喻子念翻了翻座椅后的置物袋，“不疑，我记得你有晕车贴的，我找不到了。”
“你找找侧袋，我记得侧袋还有几个。”
“不用了不用了，我缓一会就好。
“这怎么缓？”喻子念没在侧袋找到晕车贴，于是拿出早早准备的橘子，“试试看这个？橘子皮也挺管用的。”
“我开稳一点，实在不行我们就在服务区休息一下。”
这才出发不到90分钟，而从滨安市区到咏涵山至少需要五小时的路程，这还是在不堵车的前提下。
“没关系没关系，真的不用了。”
她熬夜了解注意事项，本来就是为了不添麻烦，但如果现在因为这个影响整个行程的话，不就得不偿失了吗？
“反正五个小时多呢，我们中饭也要在服务区吃的。”喻子念把橘子皮放在她手里，从后备箱拿出一个U型颈枕，“累了就睡一会，出门玩没精力可不行。”
陈婷婷在前面操作着中控屏幕：“要不放点轻松的音乐？”
“里面有我的歌单。”侯不疑直接唤出了语音助手，“鲨鱼鲨鱼，打开Q\Q音乐，播放驾驶歌单。”
几秒后，车内响起震耳欲聋的旋律。
“9 millimeters the heart of lead！That’s my answer for your hate!”
“Only quick flash a sec of pain！One for all dreams you’ve ever slain！”
他甚至跟着吼了起来：“Bullet in your head I’m sending you bullet in your head！”
“这什么啊……”
连陈婷婷也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波兰的一个旋死金属乐队。”侯不疑跟着音乐摇晃身子，“I’m pulling my gun’s trigger and all you can hear is shoot！”
“不是说轻松的音乐吗？”
除了头盖骨像是要被敲碎以外，耳朵里仿佛还有几根钢丝在摩擦。
这就是，摇滚吗？
正当喻子念感觉要晕车的时候，她看见林之夏跟着曲子哼了起来。
“林老师，你喜欢？”
或许是因为抓耳的旋律和节奏，林之夏难得的哼出了声音。
“啊，还行。”
“有品位啊林店长。”看见自己的品味被认可，侯不疑的声音更大了，“Barrel’s hole flash you are dead！”
“不是，这歌词怎么这么暴力？”
“摇滚，摇滚懂不懂啊。”
“他唱的是英文吗？”
“对。”
“歌词什么意思？”
“类似一枪打爆你的头。”
听完喻子念的解释，林之夏又问：“摇滚都这样吗？”
“我不太听这种类型的歌。”
“摇滚啊，就是想干嘛干嘛，老子开心最重要。”
没有意外，下一首也是摇滚歌曲。
激进的鼓点加上浑厚的贝斯，喻子念感觉车架都在跟着节奏在振动。
谁知道林之夏却意外的喜欢，就连之前晕车的感觉也慢慢消散了。
听到《冷雨夜》的前奏时，她更是没忍住唱出了那句冷雨夜我在你身边。
“之夏姐姐唱歌很好听嘛。”
“啊，没有，只是这首歌我刚好会唱而已。”
“毕竟是Beyond的歌。”侯不疑也跟着音乐唱了几句。
“嗯，以前经常听。”
辍学打工的时候，她攒过一阵子的钱，在贩子那买了一个二手的MP3，店里没客人的时候，她就偷偷缩在收银台下面听歌，有几次还差点被发现了。
“鲨鱼鲨鱼，播放Beyond歌单。”
侯不疑又唤出了语音助手。
在播完第七首海阔天空的时候，车子开进了服务区。
停车场并没有很多位置，所以喻子念先和林之夏到了餐厅，她们找到一张空的桌子。
“人不少呢。”
“可能大家都想着提早一天出发吧。”喻子念朝门口的陈婷婷招手。
“还好有位置停车，不然就麻烦了。”
或许是长时间的驾驶让侯不疑感到疲惫，他放下钥匙，坐在椅子上长呼一口气。
“后面换我来吧。”
“算了，反正没多久了。”他拒绝了喻子念的提议，“怎么这么多人？待会怕是要堵车了。”
“可能大家都和你一样，是聪明人吧。”
因为不满意餐厅的菜品，陈婷婷选择去小卖部觅食，侯不疑随便吃了几口，就回车上休息了。
剩下喻子念和林之夏两人在桌上，她们倒是觉得餐厅的饭菜还可以，至少不难吃，是可以接受的程度。
“我们慢慢吃吧林老师。”
“哦，好的。”
高速服务区的饭菜林之夏确实吃的少，她点了两素一荤，感觉味道和平时吃的没什么差别。
“现在好点了吗？”
“什么？”
“晕车，晕车好点了吗？”
“好点了，其实也就刚上车的那会有点难受，后面适应了就不难受了。”
“也可能是摇滚的作用吧。”
一开始，她还没懂喻子念的意思，可之后就看见她就用嘴型唱出了那句歌词，于是捂嘴笑道：“你说的对。”
陈婷婷回来的时候，她们已经快吃完了。
“唉，小卖部只有泡面，还是老坛酸菜，谁会吃啊。”
“所以还是安安心心的吃饭吧，我看菜单上有鸡腿饭，吃吗？”
“只能这样了。”
排队的时候，越来越多的人从外面涌入，有些听口音甚至都不是滨安本地人，看来外地的游客也被咏涵山的雪景所吸引。
陈婷婷实在饿了，哪怕鸡腿饭的实物与图片完全不符，她也还是在埋头苦吃，光速吃完后就回车休息了。
“很多游客呢。”
“是啊。”
餐厅的暖气让喻子念有些难受，她取下围巾，坐在了离门口较近的位置。
“觉得闷吗？”
“啊，有点。”
“喻医生不太适应热空调呢。”
上次在花店也是，其他人都里三层外三层的，只有她一个人脱了外套，担心她着凉，林之夏只好调高空调温度，可温度一高，闷热的感觉又来了，如此循环，她额头都要出汗了。
“林老师之前去过咏涵山吗？”
“没去过，喻医生你呢？”
“我吗？应该有两三次吧。”
“你经常出门玩呢。”
“也只是假期的时候而已，婷婷要读书，我平时的工作也忙，说起来，像今天这样正正经经的出门玩还是头一回。”喻子念顿一顿，接着说，“还得感谢你，林老师。”
“感谢我？”
林之夏没有听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次旅程一定会让人印象深刻的。”
也许是玻璃外的日光太过柔和，她在这一刻感觉自己被温柔包裹着。
她还在水一般的温柔当中，耳朵里又流进一个痒痒的声音。
“林老师，看窗外。”
出门前天气预报告诉她，今天下雪的概率不到10%。
她想过无数个关于下雪的场景，却都不如这一刻飘在眼前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