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瓦尔德沉默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被打晕拖走，这一幕不会让任何人意外——只要他们看见这个愣头青干了什么。

先是冲进来不由分说地暴打菲什手下的人——后者现在还气息奄奄地躺在地上，脸像是冰山俱乐部里的鳄鱼吃剩的晚餐，这人当然还没有死，这也是愣头青还能做下件事的前提。

当然，看菲什女士现在的脸色，她一定更希望她自己一开始就不该留这个面子。

因为愣头青所做的下件事情，就是闯入她的办公室，大声质问她和警方的勾连。

于是，被骂了很久的二把手自然借此机会，将其从后面打晕，拖走，顺理成章地离开了这是非之地。再看那张阴云密布的面孔，愣头青被拖进屠宰场也显得合乎情理。

所以奥斯瓦尔德很快便将这荒诞的一幕驱逐出脑海，放心地为菲什女士酌了半杯红酒后，便也匿在不远处的沙发上，一起欣赏起了台上的表演。

台上的人在讲着一些笑话，许是灯光过于昏暗，奥斯瓦尔德眼前的人仿佛蝶上了一层模糊的影子——似乎也有一个人在台上表演，却尴尬到开口就停不住地笑了起来。

好想停下来，真的……可是控制不住自己……怎么也控制不住。

台下的人以为这并不是一起事故，而是演员准备好的笑料，纷纷为那蹩脚而滑稽的笑声跟着笑了起来……多么，可笑。

那道模糊的影子走下了舞台，渐渐变得清晰可见。那是个穿红色西装的男人，脸上漆着一张白色为底，沾染蓝红两色的夸张笑脸。

怪异地转了个舞步，影子便到了奥斯瓦尔德跟前，一只手向他做出了邀请的动作，另一只手指上了他的唇角，不由分说地为他勾起了半边笑脸。

奥斯瓦尔德并未对影子做出什么反应，他甚至平静地抿了一口酒。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那死寂的纯白空间里，被束缚在椅子上的人只剩裸露在外的一双浅蓝色的眼。而其中像是容纳了一片平静得不寻常的海域，正等待一个雷鸣，随即便会卷起滔天的浪和雨。

他平静地躬身伏在那张拘束床上，而那虚幻的影替代了怪物的位置，正绕着他做着悲情的舞蹈。他盯着影子，像冰原上的企鹅盯着水面下的鱼一样，平静地等待着，一个最为恰当的时机。

菲什·穆尼当然不可能猜到小弟的心理活动，但她很清楚她的酒杯已经至少空上了有两分多种了。而期间夹杂着一个糟糕电话，使得一切雪上加霜。

回头时，小弟那双冷漠的眼睛正盯着一个虚无的地方，就好像那里站着一个人——而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她半侧着头，勾了勾手指，让她亲爱的打伞小弟走到她跟前来。对方拿着酒，正试图为她续满红酒，而这一动作，被她半抬了抬手阻止了。

“你可以乖乖地，给我揉下脚吗？”

被询问的人将酒瓶放到了一旁，然后慢慢地半蹲在了她面前，也不抬手，只是半仰头看着她。那双平静得仿佛空无一物的眼睛正盯着她，然后柔和的腔调响起。

“女士，你在质疑我的忠诚，我可以问问为什么吗？”

穆尼将抬起来的手向她自己的头稍稍侧了侧，而另一只手则点了点桌子。“很遗憾，这一切基于一个假设，”她转手漫不经心地用餐帕擦去桌子上的餐刀的油污，又将它放在暗红色的桌布上。“但最好，你能证明这一切，只是个假设。”

下一刻，那把餐刀被面前的男人迅速地夺走了，又在她连表情都来不及转换之时，就看见奥斯瓦尔德举刀向他自己的脖子砍去。

鲜血顺着脖子流下，瞬间将白色的侍卫服晕染成红色。这是菲什·穆尼生平第一次手足无措地呼唤医生来救治被她考验的小弟。

奥斯瓦尔德绝不会是她考验的最后一人，当然也不会是第一个人，但却是唯一一个，不作任何辩解，只是直接用行动证明的人。

哥谭最缺乏的就是信任了，以至于如此的难得与珍惜。

奥斯瓦尔德的那一手当然没有留情，一刀切实了，就会将动脉变成一个小型喷泉，而不是看似可怖实则无害的伤口——如果没人阻止的话。

在纯白空间里，被长久束缚在拘束床上的男人立起了身子，拘束服破了一个大口，让一只手恰好可以从其中释放。而那只手上，握着一柄和外界一摸一样的餐刀，也同样横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不同的是，虚幻的影子一把握住那把刀尖，制止了它的继续前进——而这同样使得现实中的刀也在最后时刻发生了偏离，从而不再致命起来。

虚幻的影子沉默地盯着奥斯瓦尔德，一时间，就连漆上的笑脸都显得严肃可怕起来。而拘束服上，露出的眼睛却透出了一丝隐隐的狡黠。

“抓到你了。”

奥斯瓦尔德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