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池州城往东走十里有座天然浴池,一辆紫檀木马车停在山脚下,月儿挂在树梢若隐若现,北砚南墨坐在车上看着夜色出神。
“今夜不会要在这处过夜吧!”
“你没瞧见刚刚下车那情形啊,指不定得折腾到后半夜。”
“我先靠一会儿,晚点换班。”
“睡吧,睡吧。”
浴池边缘的水气袅袅升起,夜色下朦朦胧胧如入仙境,凌乱的衣物散落在青石板上,细腻的水珠在花丛间游荡,最后叮咚一声落入池中,泛起小小的涟漪。
两个人影隐在一簇繁花下,极尽缠绵,周边的水波声渐缓渐急,仿佛乐章,让人痴迷沉醉,忽然水声急切起来,月亮躲进了云间,繁花阵阵飞落,伴随着男子一声沉闷的嘶吼,水面渐渐恢复平静。
周灏低头看着软了脚的盛翼,瞥见心口处深深的牙印,咬的这么深得好几天才能消退了吧。
“南墨醒醒,主子下来了。”
南墨瞬间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问道:“这就好了?”
“那位爷睡着了!”
“你这千里眼果真出奇!快快快赶马过去,别让爷受了凉。”
马车一路颠簸到北城门外,盛翼酒醒了些许,睁开一丝眼缝看去,他正枕在某人的腿上,想起方才做的那场梦,心都跳乱了节奏,脸颊也越发热了。迷迷糊糊间他被人抱起上了楼,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又合,那人温柔的替他解着裳,片刻后他又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天蒙蒙亮盛翼便起了床赶去南街,他得抓紧收尾了,池州城不能再待下去了。
“青山,你午时派些人去衙门前哭闹,动静越大越好!画影,你去散播那些信的来源,宋举人若来这处找我记住把人安抚住,我这写了封举荐信,让他看了之后自己下决定。”
“公子,咱这是要收网了吗?”
“恩,三日后,启程回临安!”
七月二十五午时一刻,衙前街人满为患,盛翼上午安排好了人将灭蚁方法分发到了各个百夫长手中,现下趁着午休吃饭的时间溜进了北城门。
府衙南边一个不起眼的酒楼二层,周灏身着墨绿竹叶暗纹锦服正临窗品着香茗,东笔站在一旁安静的砚墨,北砚南墨在窗户边东张西望。
“来了,来了,在那边,看见没,旁边站着一个穿绿衣服的俏娘子。”
周灏剑眉一挺朝外看去,刚好那绿衫娘子朝左边张望了一下,樱红的香肠嘴还满脸麻子,一口茶喷到了南墨身上。
南墨尴尬的挠头笑了笑,北砚无声翻了个白眼。
衙门前的青石板路上,跪坐着两名女子,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唱。
“还请青天大老爷替我们做主啊!”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娘啊,我不活了!”
“蝶儿啊,我苦命的孩子!那些个杀千刀的狗东西,连你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放过啊!”
“娘啊!张郎欺我啊,他说好了会娶我的,谁知得了我的身子就不要我了。”
张府尹生了七八个儿子,没一个成器的,在池州城作威作福有几年了,百姓们早就怨声载道,可人家爹位高权重啊,压根没人敢管。因着这几日满城流言蜚语,百姓对张府尹的仇恨空前绝后,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谁高喊了一声“打倒狗官!”,随后烂菜叶子臭鸡蛋砸在了大门上。
“这出演的是张府尹庶出第六子张百万的案子,他二个月前诓骗了杜村乡柳家二姑娘,行了苟且之事,而后反咬一口说是柳家二姑娘勾引的他,柳家二姑娘当即就撞了墙,幸好那面墙薄被撞塌了,这才捡回来一条命。”东笔淡定的说道。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那么些个案子,他就偏偏要选这一出。”周灏不满的嘀咕道,展开卷案开始书写。
“赶紧拿去宣了,将人绑了送上京大理寺!”
东笔领命告退,周灏皱着眉看着窗外,盛翼手上不知道从哪得来了一些烂菜叶子,朝着衙门前扔着,大有看热闹的嫌疑。
“散开散开!大理寺办案!”
东笔穿着一身大理寺卿的衣服,骑着高头大马来到府衙前,向前一挥手,后面的侍卫即刻上前排成两队,小衙役在门内见状吓得立刻开了门。
张府尹抖动着双腿,在看见东笔后直接瘫坐在地上,门外两名侍卫连忙小跑着过来押着他到大门口。
“今,有池州府尹张氏,字明山,滥用职权,以公谋私,任命三年以来,贪污受贿赈灾银百万两有余,池州境内堤坝多处蚁穴众生,堤坝质量良莠不齐,凤仪村堤坝冲毁其难辞其咎,现如今证据确凿,特来提审。”
“张大人,你可知罪?”
“下…下官知罪。”
“来人,带走!”
盛翼呆愣了片刻,急忙在人群中找到青山。
“事情有变,你赶紧安排人撤了,然后去看一下宋举人何在,将举荐信交给他,他若点头便带他到田宅,明日一早动身回临安。”
“哦,好,我这就去!那公子呢,今日还住河工营吗?”
“不回了,今夜我要去会个人,晚点就去找你们。”
下午盛翼还如往常一样准卯去堤坝附近到处查看,牛三带着队里的兄弟们在砌砖,这几处挖到过蚁虫的位置都要重新加固,酉时初他便寻了管事辞了百夫长一职,举荐了牛三,管事问起缘由,他只道家中说了门亲事,明日就得归家合八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管事听了倒也没再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