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成人有成人的忧愁,少女也有少女的欢悦。
…………
……
“槲寄生,我们要去哪儿?”
跌跌撞撞好不容易跟上前面的人匆忙的脚步的芬喘着气问道。
“去我们应该去的地方,走吧。”
拉着女孩的手,槲寄生头也不回的带着她走过了人来人往的道路中央,招着手叫来了一位骑着马的骑手。
“可是宅邸不是已经被烧毁了吗?”
“谁说的,我只不过是让它保存在了烧毁时的样子。
不过话说起来,你骑过马吗?”
看着自己身后女孩的脸,槲寄生突然想起了自己许久没有运用过的马术,接着就破天荒的问了一句。
“我当然没骑过了,怎么了?”
芬有些诧然的看着槲寄生走上前去和人交涉,然后牵回来了一匹品相相当不错的德克萨斯州马。
“我拉你上去?”
槲寄生像个熟练的骑手那样拍拍马的脖子,检查了一下马鞍马镫和缰绳,向正在旁边没反应过来的新手芬问了一嘴。
“等等,我问的可不是这个,我们一会儿就骑这个回去?”
“要不然呢?”
槲寄生娴熟的踩着马镫一跃而上,长长的裙摆似乎没有一点阻碍到她的行动。
同时她也没有采取当时淑女普遍被要求的侧坐式坐在马背上,而是大大方方的像当时普遍的男性骑手那样用自己的双腿夹着马腹。
“把你的手给我,然后像我这样骑在马背上,别管其他人的眼光。”
芬乖乖的照做了。
“其实主要这还是来自她的邀请,再加上我还没骑过马所以才……哎哎哎!”
女孩在心里悄悄嘀咕着,然后就看着槲寄生拉起了缰绳。
然后她们身下的马匹稍微向着半空中一跃,蹬起自己的马蹄,打了个鼻响,也吓得芬赶紧双腿用劲夹住马腹防止自己掉下去。
两人的动作也引起了周围一小部分人的惊呼。
“那不是安德森先生的马吗,听说是他从西部淘金的时候从马场顺来的,听说性子可烈了……可是这看着也不像啊?”
有人在因为自己没占到便宜而喋喋不休。
“这要是摔下去,怕不得是两个美人要破相喽。”
有的酒鬼挤在人群中晃荡着酒瓶斜着眼睛去看。
“看她们骑马的姿势,可真是不检点。”
有的卫道士和善妒的女人们躲在角落里嘁嘁喳喳。
“噤声,那可是伟耶豪瑟家的小姐,可不是我们能招惹的。”
但不知道是哪个参加过前几天舞会的知情人士【男】冒出来提了一嘴,大家一下子就安静了。
“啊哈哈,原来是伟耶豪瑟家的小姐买了马匹,那还真是马的福气,也是安德森的福气啊。”
“是啊是啊。”
他们众口一致的附和道。
“但是看她骑马的姿势……不愧是从沙俄来的女人。”
那些为前几天舞会上环绕在自己身边的男人们都被女孩吸引了目光而感到不爽的交际花和只是在凭借自己家世来招蜂引蝶的庸俗之人看到别人都这样,现在也只能暗暗的在心里腹诽。
但是只要槲寄生不在场,她们终究还是要在别的地方讲出来的。
在其他的沙龙上,在其他州的舞会上,在被她吸引的善变的男人身边,她们都会再把她们藏在心里没说出来的那套贬低的说辞再拿出来,用谎言编织成一张大网,创造出一个低俗的固有形象,一个她们认为的槲寄生,方便来欺骗别人,来取悦自己,来扼杀敌人。
可惜槲寄生看不见这些,她的眼睛里只有自然,还有她的朋友。
“对不起,请让一下。”
她不容置疑的说道,然后轻轻的调转马头,马匹的步伐精准而又轻快,仿佛能在一张桌子上跳舞。
她的眼睛每扫到一个地方,那些被社会染缸浸泡充分的五颜六色的人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能触碰的异端或是自惭形秽了一样纷纷低下了头。
当然同时听到了他们在说什么的芬也在槲寄生的身后恼怒的小幅度的朝他们挥舞着拳头。
“不要管他们,他们就像是林间一缕燥热的风,终究会消散下去。”
槲寄生坐在前面脊背挺的笔直。
“走了。”
骑过了人群,再往前走一点,在她们眼前的就是一条郁郁葱葱的小路。它朝着深林延伸,像是谜一般看不到尽头,并把所有庸俗的人扔在身后。
槲寄生用上力气拉了一下缰绳,身下的马匹也得到命令的撒开蹄子像箭一样冲了出去。
为了腾出手,她不得不把随手携带的槲寄生花丛扔了出去,花束在半空中散开,零零散散的撒在地上,当她们走过之后,所有的花朵都在它们落地的地方生发出了根茎,开出了新的枝丫。
而芬的头发则几乎被风吹成了一条与地面平行的直线。
每当她下意识的想要去收拢,她的重心都会移动拖拽着让她向后倒去,让她感觉自己似乎马上就要被风吹下马去。
“啊!”
惊叫一声,女孩下意识的想要有个依靠,于是向前一伸手一扑,死死的搂住了槲寄生的腰。
她似乎看见面前的人的耳捎红了一下,然后听见了几声低低的轻笑。
“不要太用力了,芬,我会感觉有点喘不上气。”
“嗯……嗯,对不起。”
芬也低低的道着歉,但她依旧不敢放手。
只是她们的话都被过往的风揉碎了,模糊了,才传入她们的耳朵里,让她们听了个大概。
“慢一点,慢一点!”
骑行了一会儿,芬感觉有种自由的爽快,但害怕还是没办法消减,于是她只能紧紧贴着槲寄生的后背,附在她的耳边大喊。
“马上就快到了,不妨欣赏一下周边的景色。你只要抱紧我,是不会出事的。”
槲寄生微微转过头,让她看见自己的侧脸。
“真的吗?”
“真的,你还不信我?”
这句话仿佛给了女孩一点力量,于是芬就慢慢的松开了手用的一点力,尝试着去睁开眼睛,并让头发任意去乱了。
但是这么做了之后,她依旧很用力的搂着槲寄生的腰,竭力夹着乱飞的裙摆。
睁开眼睛,马跑的很快所以周边的景色一点都看不清楚,除非路过某一片广阔的农田时,才能看见一闪而过的嫩绿。
抬头望天,天高辽阔,白云依旧慢悠悠的朝凤吹的方向飘去。
不过她却仍然时时刻刻害怕这股风,因为它似乎有要把自己整个人都卷到天上去的势头。
于是芬不得不紧张兮兮的把自己的双手箍成一个僵硬的环,接着又怕她疼的轻轻放松的搂住槲寄生的腰,把自己的整个身子贴在她的后背。
——就像是一粒因为巧合落在她身上的种子,却也包含了一种和要把自己揉碎,和她融为一体般的用力。
芬微微低头,她的鼻翼因为呼吸而轻轻颤动,一下一下的能触碰到槲寄生的金发,闻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那是一种熟悉的味道。
童年她们在老橡树底下相遇的树液的芬芳,夜里醒来看见她迷迷糊糊还在给自己熬药的苦味,还有那花楸树和槲寄生混在一起后的草木清香。
这个那个的,一下子全都涌到她的鼻子里。
“槲寄生。”
芬悄悄念了一遍她的名字,接着红着脸偷偷的看了在前面的人一眼,见她没有什么反应才敢甜甜的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