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进去坐坐？”萧意澜指了指轿子说。

庞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轿子都是新娘子坐，我坐像什么话？”

不过他还是向前走了几步，掀开帘子坐进了轿子里。

萧意澜看着他放下帘子，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幅敲锣打鼓欢天喜地的迎亲场面。

他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掀起了帘子，对上庞玺满含笑意的眼。

“喜欢这种轿子吗？”他倾身在庞玺的额上吻了一下，问道。

“真是孩子气，你要造一顶给我呀？”庞玺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眼神恍惚了一刹，随后反应过来，“我不爱这样的，我喜欢那种漆檐的四抬轿子，一摇一晃唢呐声声。”

当年母亲给自己讲的时候，是坐四抬轿子欢欢喜喜进了父亲的门，他们是那个时候少见的两情相悦。

记得忘忧二十年，来接走自己的学生余望舒的，是这种八抬大轿，吹吹打打的声音盖过了轿子里低低的哭声。

“给你们准备了两间卧房，饿了的话，出门左手拐进去直走再右拐就是厨房，里边啥都有，随便吃。”

凡不识抱着鱼缸，晃着脖子上的大金链子道，“我出去收租，老大委屈你一下，单独和这个小子待会。”

“你去忙吧，我们待会也要出去了。”庞玺笑道，“还抱着你那鱼呢？”

“为什么要准备两间房......”萧意澜不满地嘟囔道。

“为什么？你干了什么事情你自己心底没点数吗？我老大真是瞎了眼喜欢上你这么一个衣冠禽兽！我要是给你俩安排一间房，我老大明天还能起床吗？！”凡不识一肚子愤懑地嚷嚷道。

“好了好了，不识，你快去吧！”庞玺连忙遏制事态发展，扯了扯凡不识的袖子道，“放心吧啊，没事的！”

看着凡不识气愤离去的背影，萧意澜不解道：“他怎么对我敌意这么大？我又没对你干什么别的事情，我就是......”

话音未落，就被庞玺捂住了嘴：“好好好，我的小祖宗，先把东西放放吧！”

二人找到凡不识准备的卧房外。

“你打开看看，不识就是嘴硬心软的人，肯定给你拾掇得好好的。”

庞玺含着笑，看扯着自己手不愿意去隔壁卧房的萧意澜，“我是跟他说过要简单些才东西这么简单，你那边肯定华丽的很。”

萧意澜那双狐狸眼里又满是委屈。

“好了，我陪你去就是了。”

庞玺把包袱放到床头，拉着萧意澜开了隔壁卧房的门。

最先瞧见的便是那靠着墙的八柱六檐紫檀雕花大床，再微挪视线，旁边的就是一张紫檀浮雕莲纹案。

案上文房四宝，床旁青花留白牡丹瓷，说白了什么贵什么就往里边摆。

庞玺看到这几样东西，愣在了原地。

“怎么了？”见过前面的八抬大轿，再看这些的萧意澜已经很镇定了，“这没有轿子浮夸，配成一套倒是很好看。”

“我...我见过这些东西。”庞玺清醒了一下，“这些东西是我官复原职回都城后，君王下帖赠与我的。只不过我寒庐破屋住久了，用不惯这些东西，就只是摆在那里当装饰，每日喊人稍微打扫一番。”

“没想到啊，不识都还记得，给我复制了一套出来。”

他颇有感慨地走向前，抚摸着床上的雕纹，“只是原本的那些都已经烧掉了，要是卖了救济当时的百姓该多好。”

萧意澜感受到他波动的情绪，上前轻轻环住了他的腰：“你已经尽力了，做的比任何人都要好，不要自责。”

庞玺点点头道：“我知道，只是每次想起还是会有点遗憾。”

二人沉默了一会，庞玺再次开口道：“你哥哥的事，还是想要个真相吗？”

“嗯，我不会放弃的。”萧意澜把庞玺扳过来面对着自己，一双探究的眼流连在他的身上，若有所思道，“哥哥的事情，我相信我有足够的耐心寻蛛丝马迹，抽丝剥茧，直到真相水落石出。但是，庞大人呢？”

庞玺与他对视，内心泛起不安：“意澜......”

“你用爱和温存来缓解我的戒备，这一招也确实奏效。”萧意澜眼底藏了许久的戒备终于摆上台面，按在庞玺胳膊上的手力道重了些。

出乎他意料，庞玺并没有辩解。

“你不也是吗？”庞玺直视他的眼睛，没有慌张，也没有心虚，竟有几分坦荡，“我们有什么不同呢？”

二人僵持了一阵子，空气静得像一滩死水。

终于，萧意澜打破了沉默：“是啊，我们怎么不算是天作之合呢？”

他松开了庞玺，继续说道：“不管怎样，我不会允许你离开我的视线的。我真的很怕哪一天触碰到你，你已经和梦魇里一样冰冰冷冷，怎么喊都不理我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自寻死路。”

“自寻死路。”庞玺嚼着这四个字，轻笑一声道，“是啊，我哪一次不是自寻死路呢？萧统帅，你真是平白无故瞎了眼看上我，包容我这活该找罪受的性格。”

自寻死路，这人还真是能用最简单的词刺痛自己。他艰难地克制住情绪，不紧不慢说出了这番话。

萧意澜不可置信地看着云淡风轻的庞玺，声音不自觉发抖：“你是怎么说出来这么糟蹋自己的话的？”

“糟蹋？我什么难听的话没有听过？这算什么。”

庞玺攥紧了衣角，眉心微皱，“我这人就是这样，还请萧统帅不要把心思都花在我的身上，以免竹篮打水一场空，回过头来要怨我了。”

说罢，他看都没看萧意澜一眼，径直踏过门槛，回到隔壁房间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