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澈从小没怎么跟人打过架,当然,小时候在家惹毛程奕,被他哥拿皮带抽那几次不能算,毕竟是单方面挨揍。
周意衡一看就是练过的,肌肉紧实有力,程澈在他面前显得有些不够玩。
但毕竟也是身高一米八二、肌肉匀称、甚至有若隐若现腹肌的大小伙子,真要用起力来,也不是好应对的。
又不是搏击馆对打,周意衡把那些搏击技巧都扔脑后去了,专心地跟程澈进行小学生水平的缠斗。
反正院子里铺的是厚石板,年头久了,都被磨得光滑没有棱角,很适合在上面翻滚。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周意衡感觉自己衬衫都快碎了,俩人才停了手。
只是单纯的停手,身体还是纠缠在一起的。
程澈胳膊扣在周意衡锁骨上,周意衡大腿压在程澈后腰上,谁也不肯先放手。
“没见过这样打架的,”程澈吸吸鼻子,“还高材生呢。”
“我也没见过打架咬人的,”周意衡压了压程澈的腰,程澈腰很细,一压就塌下去了,“哪儿都咬啊。”
“咬你哪儿了?”程澈语气有些不一样。
“肩膀,胳膊,胸口好像也咬了一口,”周意衡一个个数着,他听出程澈有些不对劲,抬头往他脸上扫了一眼,“哭了?”
“没哭。”程澈转过脸去。
周意衡可以看见程澈颈侧被牵起的纤细线条,下颌好看又流畅,鼻尖红红的,睫毛被眼泪湿成一簇一簇的。
打哭了?
还是...气哭的?
周意衡顿时有些无措,赶紧松了劲,拍拍程澈依然扣在自己锁骨的胳膊,“别哭了,我认输。”
“谁哭了,”程澈慢慢坐起来,甩头瞪他一眼,一颗挺大的眼泪飞到了周意衡眼角。
周意衡用指尖擦掉那滴眼泪,冰冰凉凉的,好大一滴。
“给,”他脱掉身上的衬衫,“用这个擦擦?”
“脏,刚在地上滚的都是土,”话是这么说,程澈还是接过衬衫,在脸上抹了一下,又擤了一把鼻涕,团吧团吧塞回给周意衡。
周意衡有些嫌弃地把衬衫丢到了一边。
外面的阳光很明媚。
程澈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先是大颗大颗地掉眼泪,突然就扁扁嘴,把脸埋在了膝盖上。
周意衡听见了很小声的抽泣。
“你,”他抬抬手,不知道怎么安慰,想拍拍程澈的背,看着他背上因为躬身而突起的纤长脊背线条,又转开眼神,在他头顶上抓了抓,“别哭了。”
程澈抽泣的声音变大了。
“哎,”周意衡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又抓了抓他头顶的头发,“你...别哭了。”
程澈的头发很软,蹭在指缝上,有些痒。
作为一个可以代课的伪讲师,周意衡能想到的安慰人的话却只有这一句。
再三尝试,还是闭了嘴,安静地坐着,等他哭完。
“衬衫给我。”过了好几分钟,程澈向他伸出手,脸依然埋在膝盖上。
“哦。”周意衡把衬衫捡起来抖了抖,放到他手上。
程澈在脸上乱擦一通,又扔了回来。
周意衡又把衬衫丢在一边。
以后对这牌子的衬衫都要有阴影了。
“我的羊,吃了你的瓜?”周意衡问。
程澈抬起头,周意衡看他眼睛是红的,鼻尖是红的,连嘴巴都比刚才红。
哭成这样,突然让人挺想欺负他的。
周意衡悄悄在自己胳膊上掐了一把。
“是你的混蛋丑羊吃了我的宝贝小西瓜,”程澈说话带了些鼻音,“糖宝宝38号!”
“糖宝宝38号,是你西瓜的品种?”周意衡小心地问。
“嗯。”
“你取的名字?”
“嗯,怎么了?”程澈看了他一眼。
“没,挺可爱的,”周意衡笑了一声,“就是,我的混蛋小丑羊,吃了你自己研究的要作为论文对象的糖宝宝?”
“糖宝宝38号。”
“我的混蛋小丑羊,吃了你自己研究的要作为论文对象的糖宝宝38号?”
“嗯。”程澈皱着眉瞪他。
“啊,”周意衡敲敲脑门,“怎么会这样。”
“所以,”他继续问,“你翻羊粪,是为了找西瓜籽?”
“嗯,不然我闲的啊?”
“不是无籽西瓜?”周意衡小心地问。
“不是,”程澈突然有些激动,“我这西瓜叫踏马的糖宝宝,你懂什么叫糖宝宝么,就是很甜,巨甜,特别牛逼螺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甜,不是叫踏马的无籽宝宝!”
周意衡吃惊地看着他,过几秒才开口:“你眼泪又甩过来了。”
“我一激动就掉眼泪,你有意见么?”程澈瞪着红红的兔子眼,恶狠狠地看着他。
“没有。”周意衡摇摇头。
两人都没再说话。
乡下的午后很安静,连村口的大黄狗都在打盹。
一切都很安静。
“今天开始我要自己上厕所,爸爸妈妈你们不要小看我,宝宝巴士...”
程澈烦躁地拿起手机,“喂?”
“在哪呢?”是程奕的声音。
“管我在哪呢?”程澈说话带着火气。
“哟,谁惹我家程少爷了?”程奕笑笑。
程澈瞪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周意衡,“有事?”
“你回家一趟,把咱家户口本拿来,送到新天地,开车库那辆小宾利就行,钥匙在我房间抽屉里。”程奕一口气说了一大串。
“户口本?”程澈问,“你终于要私奔了?”
“老妈要的。”程奕说。
“那你回去拿呗。”
“陪老妈逛街呢,你也知道,咱家老太后这德行。”
“说什么呢?”那边是老妈的声音,“谁老了?”
“说谁也不能说您啊。”程奕赶紧笑笑。
“要回去?”周意衡站起来问。
“怎么着,你是不是特高兴,”程澈拍拍裤子上的土,“羊粪留着,敢扔就跟你拼命。”
“不扔,”周意衡进屋拿了件T恤,“要送你过去么?”
程澈迟疑片刻,“送我到湖悦庄园。”
周意衡知道那里,边穿衣服边笑笑,还真是个小少爷。
今儿是周末,新天地人山人海的,程澈都快挤冒汗了,才找到正在试衣服的程奕和老妈。
老妈看了他一眼,手里衣服都扔了,惊呼一声扑过来,“澈澈,你流血了!”
程澈吃了一惊,往身上看看,又往脸上摸摸,“没有啊?”
刚才太匆忙,只换了身衣服就出来了,头发应该还是乱的。
老妈攥住他的胳膊,“这儿。”
程奕凑过来,眯着眼睛看看,是一道很浅的擦伤,“难为您了,不拿放大镜都能看清。”
这下,老妈也没有逛街的心情了,拿上身份证办了事,就让程奕开车往家赶,说要给二儿子做点好吃的补补。
“今儿你哭过了?”程奕把着方向盘,转头看了他一眼。
“开你的车吧。”程澈揉揉眼睛。
这么明显么?
“澈澈从小就这样,一哭眼圈就红,半天都消不下去。”老妈在旁边笑笑。
“是,”程奕点点头,“哭包澈澈。”
程澈往老妈身上靠了靠,“开车少说话。”
程奕摇摇头,缓缓把车停在了路边,“我下去一趟。”
程澈往窗外看看,车停在一条老街上,旁边都是很有年头的小吃。
小时候一放学,好像总来这里吃东西,有家蜂蜜小蛋糕做得超级好吃。
正考虑要不要下去买点,程奕回来了,拉开后门,塞给程澈一个纸包和两杯奶茶。
“我要那杯抹茶的。”老妈很高兴地拿了杯奶茶。
程澈抱着蜂蜜小蛋糕,插好吸管喝了口奶茶。
心情好一些,程澈又开始想白天的事。
前一秒还是很有好感的暗恋对象,突然就打了一架,这下可好,成仇敌了。
呼...
程澈咬了咬吸管。
“别往奶茶里吹气。”程奕说。
“偏要吹。”程澈又往奶茶里吹了口气,一串气泡升上来,咕噜咕噜的。
“笨蛋澈澈,”程奕无奈地笑笑,“以后谁再惹你,跟哥说,哥收拾他。”
“你能收拾谁,”程澈咬着吸管,“你就能收拾我。”
话是这么说,心里还是暖呼呼的。
可是,谁惹我了呢?
程澈挫了挫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