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程澈坐在大川的小电车上,恨不得能马上飞过去。
自从那些跑车被老爸收走,程澈也没再给自己买一辆,反正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
农大离基地有一段距离,大川年前买了辆二手电动车,每次都是他驮着程澈一起。
往常没觉得这小电车有多慢,直到旁边超过去一辆圆滚滚的老年代步小面包,程澈才终于忍不了了,“拧啊,加速!”
大川的声音飘在风里,“拧到底了!”
等跑到基地,连根羊毛都没见着。
“羊呢!”程澈都快喊破音了。
“你别急,”大川把小电车停好,“你那嗓子怎么了?”
“上火了,”程澈帮他把车钥匙拔下来,“羊跑了?”
大川收好车钥匙,“带你见个目击证人。”
话音未落,基地里走出个穿花格裙子的姑娘,一见大川,笑得跟花似的,“来了?”
“啊,”大川迎过去,“这是婷婷,我...女朋友。”
“行啊大川,”程澈跟婷婷打了个招呼,“动作挺快。”
大川追婷婷追了小两年,一直很有毅力,现在终于转正了。
“婷婷今儿在基地呆了半天,”大川擦了擦脸上的汗,“中午吃饭的时候,听见有羊在叫,过去一看,有头小羊在边上吃草,黑脸白身子。”
婷婷打开手机,调出个照片给程澈看,“就是这个,特别可爱的,身上毛又白又软,我还摸了摸。”
程澈一看,是挺可爱。
超级可爱。
就是这厮!
哈!
终于逮到了!
“羊现在在哪呢?”程澈盯着小羊的照片,像是在看一盘烤全羊。
“跑了。”婷婷说。
“跑了?”程澈声音终于分叉了。
“啊,”婷婷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以为是谁养的实验羊,不知道还有这事。”
大川赶紧帮婷婷解释,“是啊,婷婷不知道,还是我看见婷婷朋友圈,才把这羊逮着的。”
程澈不信邪,在基地周围找了找,都没瞧见小羊。
一转身,有白花花的东西蹿过去了。
羊!
程澈拔腿就跑。
小羊抬蹄就奔。
“大川,”程澈边跑边喊,“羊!羊找到了!”
大川跑出基地,往这边看了一眼,赶紧跳上小电车,从旁边大路上围了过去。
程澈高中运动会还拿过田径冠军,跑起来挺快的,但基地旁边都是土路,还有好些菜畦和土坡,跟常年上山的小羊相比,在这种地方,程澈跑起来有些吃力。
要是有辆越野车就好了,骚绿色的也行啊。
“站住!”程澈嗓子彻底破音了。
小羊越跑越欢,跑到一处篱笆,后蹄一蹬,嗖地蹿了进去。
程澈站在被野草围住的篱笆面前,看见那个白白的身影继续往前跑,气得在野草上踢了几脚。
宿舍里,程澈跟几个室友围在电脑旁,上面有简易的基地地图。
“现在目标基本锁定,”,程澈在地图上比划一下,“就是这几个村子,象山村、杨庄,还有王家庄。”
几个村子挨在一起,面积不小。
大川调出一张黑脸小羊的照片,“经过侦察,这种羊在几个村子都很普遍,加起来得有上百头。”
他放大照片,指着羊角那里,“大家来看,这是什么?”
“过瘾来了?”程澈有些无奈。
“程少,配合一下。”大川笑笑。
“红绳!”程澈严肃配合。
“对,红绳,”大川点点头,“为了区分,每家羊的记号都不太一样,只要找到红绳,就能找到小羊!”
宿舍另外两个人很配合地鼓掌叫好。
经过商讨,程澈决定去几个村子旁边明察暗访。
明察,就是跑到老乡家里一个个去问。
暗访,就是去村子边暗暗蹲守,等待肇事羊自投罗网。
这几天,除了上课时间,程澈一有空就往村里跑,感觉自己真快成特务了。
周六一大早,程澈打个车就来了,坐在村口大石头上观望。
村里人起得早,扛着锄头下地,不时往他这里瞧一眼。
程澈脸皮薄,被看得不好意思,把视线放在了墙角的花上。
墙角有一排雪白色的花,开得很好。
程澈过去挑了一朵最好看的,轻轻摘了下来。
放在鼻尖闻闻,香味很淡,很好闻。
摘回去送给谁呢?
程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也没找到个能送花的人。
周意衡?
他搓搓嘴角,不争气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翘起来了。
哎...
都说程澈开窍晚,除了幼儿园跟女孩吵架,抱着人家脑袋啃了一口之外,就没跟女孩子有什么特殊关系。
自从初中一次做梦,梦见高中部一个学长,慢慢知道自己喜欢男生之后,程澈也没跟男孩子有什么特殊关系。
高中倒是有个男生来表白,大概方式太过激烈,程澈受到了惊吓,后面再被其他人表白,都以学习为由拒绝了。
现在都成年了,才刚体会到暗恋的感觉。
算暗恋吧?
好像也不算。
人家暗恋不都是茶不思饭不想么,自己却是乐乐呵呵、吃嘛嘛香。
正幻想着,村口悠悠地走来一头小羊,蹄子迈得极为欢快。
目标出现了。
目标!出现了!
程澈腾地站起来,终于逮到你了!
“小羊同学,”他笑眯眯地靠过去,“上哪儿快活去了,跟哥哥说说?”
小羊看见他,慢慢停下来脚步。
程澈也停下了脚步。
小羊歪了歪头。
程澈也歪了歪头。
卖萌不管用哦,小羊肉串。
小烤全羊,小羊肉煲,小老北京涮羊肉!
小羊咩咩叫了一声,突然拔腿就跑,从程澈旁边绕过去,嗖地就蹿进了王家村。
程澈赶紧追过去。
小羊一路飞奔,跑到王家村边上,蹿进了一户院子。
程澈一抬头,嚯,这儿还有这么气派的房子呢。
起码得是个村长级别了吧?
最外面的竹门被小羊撞开了,走进去一看,小东西正趴羊圈里认真舔毛,瞥见他时,又咩咩叫了几声。
再往里是一扇木门,有些古朴,一看就挺值钱。
程澈进去推推,里面落了锁。
大白天锁什么门?
这样大白天睡大觉的情况,周意衡已经很久没有过了,一个项目忙了快一年,总算可以休息一段时间。
昨晚回到别墅,给自己做了份红酒牛扒,又用上次卤好的牛肉煮了碗面,中西结合地吃了顿舒坦的。
浴缸里泡个澡,周意衡觉得浑身的乏劲儿都出来了,躺到床上一秒入睡。
对于他来讲,不用吃安眠药,甚至都不用酝酿的睡前时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一开始睡得挺安稳,后面就开始做梦。
梦里,他跟一只小白猫在阳光下跳舞。
跳着跳着,小白猫突然伸出爪子,抓住他的衬衫领口,撒丫子就往前奔。
一个华丽的转场,他就被扑到了床上,后背被云一样软的被子稳稳拖住。
再看的时候,小白猫就变成了程澈,咧嘴笑着压过来,特别瘆人。
然后有人敲门,边敲边喊:“周意衡,你有本事偷男人,你有本事开门啊!”
周意衡一听,还是程澈的声音,就是声音沙哑了一些,像是上火了。
床上那个程澈搂住他的脖子,“哥哥,咱别理他。”
门口那个程澈还在敲,“开门啊,有人吗,开门!”
床上那个越搂越紧,缓缓勒住周意衡的脖子。
“别!”周意衡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这叫什么梦啊!
往背上摸摸,全是冷汗。
还好是梦...
“开门!”
敲木门的声音,有些沉闷。
周意衡揉揉眼睛,还真有人敲门。
不会是大庄,这小子每次都从窗户边嚷嚷。
也不会是王大叔,他知道小周老师周末要补觉。
周意衡心里一沉,拽了件裤子穿上,走到二楼院子,随手抄起放在门后的一根棒球棍。
“有人没人?”外面那人喊,“没人把你家羊牵走了啊!”
声音有些沙哑,语气却很熟悉,跟刚才梦里的一样。
周意衡松了口气,拨动门闩,开了门。
“终于舍得开门了,”程澈正盘腿坐在地上,正要抬手敲门,门开了,他差点扑了个空,“我说,您家丑八怪羊要是没有家教管不了了,您就烤了吃了,别放出去祸害...周老师?”
程澈本来就哑的声音拐了个弯,他捏捏喉咙,感觉声带至少打了两个结。
周意衡有些吃惊,“昨晚通宵唱歌了么,嗓子劈成这样?”
“没,”程澈没好气地抓抓头发,“上火了,您又不是不知道,上回还流鼻血来着。”
加上最近这么一顿闹,急得火上加火,这小破嗓子,没个一星期的好不了。
周意衡笑笑,“上火上成这样啊,性感小烟嗓?”
他看见程澈手里的花,突然笑笑,“这花哪儿摘的?”
“就村口墙边啊。”
“那是大庄他奶奶种的,宝贝着呢,可别让她看见。”
“什么大庄小庄的。”程澈想起来刚才,自己竟然还想把花送给周意衡,真是脑袋被羊踢了。
他一把薅掉手里的花瓣,抓起来塞进了嘴里,“现在看不见了。”
周意衡想阻止,可花已经进了程澈嘴里,他无奈笑笑,“行,吃吧,这是白茉莉,清热解毒的,正好治治你那小烟嗓。”
程澈抬头,“我这是正宗的破锣嗓子。”
周意衡穿了一件灰色运动裤,又是刚睡醒,优越的鼓起都快戳到程澈脸上了。
“您能,先把衣服穿起来么,小周老师?”程澈小脸一红,暂时忘记自己要来干什么了。
“小周老师?”周意衡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是,您小周老师都快戳我脸上了。”程澈脸颊发热,不自在地转过了头。
周意衡低头一看,笑笑,转身往里走,“这有什么,都是男的。”
“就因为是男的才有什么的。”程澈在他身后喊。
就因为是男的才有什么的。
这句话像只肉乎乎的小手,在周意衡心口抓了一把。
他进去换了件西装裤,又往身上套了件衬衫,走出来的时候,心里还有点恍惚。
程澈一抬头,见周意衡身上衣服虽然穿的随意,却又不经意透出精致。
折到小臂的袖口,敞开一颗的扣子,笔挺的西装裤。
程澈视线往下移动,落在周意衡脚上,“您这拖鞋跟这身衣服可一点都不违和。”
周意衡看看脚上那双深蓝色老汉拖鞋,朝他走过来,“跟王叔去村口赶集时买的,特舒服,要不是你过来,我连这身衣服都不穿,怪箍得慌的。”
程澈抬头看看,胸肌都快撑开了,可不得箍得慌。
没事练什么胸肌啊。
不过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来看胸肌的。
我来干什么来着?
“你怎么找过来的,”周意衡开口了,“有事儿?”
“啊,”程澈脑子里瞬间闪过小西瓜的身影,挫挫牙,猛地跳了起来,“当然有事。”
“那头羊是你养的?”他激动地问。
“是我养的,”周意衡点点头,“你是专门来...找羊?你们认识?”
程澈突然上前一步,抓住周意衡胳膊,“快告诉我,羊粪呢,一周前的羊粪呢?”
“羊粪?”周意衡有些莫名其妙,“都在羊圈旁边的竹筐里。”
羊粪干燥,不用经常打扫,都是王大叔给收拾到竹筐里攒着,攒够一筐再扔。
周意衡话音未落,程澈已经蹿到竹筐旁边,弯着腰往里看了,跟瞬移一样。
“你们种菜要施肥?”周意衡似乎有些明白了,急忙道,“羊粪不好堆肥,得找鸡粪。”
“别说金粪了,现在就是钻石粪、翡翠粪,也找不回我的小西瓜!”程澈头也没回,从旁边拿了个小铲子,撅着屁股开始在竹筐里翻找。
“我说的不是金粪,是鸡粪。”周意衡哭笑不得。
“甭管什么,我今儿要是找不着,你这些羊就死定了。”
“我这羊招你惹你了,”周意衡走到跟前,跟着弯腰往里看,“咬你还是啃你了?”
“啃我心头肉了!”程澈翻找一通,什么也没发现,还被那味道熏得想吐。
他有些着急,急着急着,眼圈都红了,使劲儿朝着竹筐猛踢一脚。
竹筐应声倒下,里面的羊粪滚了一地。
周意衡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作为一个洁癖,能在羊粪跟前站这么久,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他蹭蹭拖鞋,刚才好像有一颗蹦到脚上了。
“你最好给我个解释。”周意衡皱眉看着自己的脚。
“解释个屁,”程澈擦擦鼻头的汗珠,“你家羊吃了我的小西瓜,那是我的毕业论文其中一项,我大一辛辛苦苦修那么多学分,就是为了大二提前做实验后面好提前毕业的,现在都被它给吃了,我撅这儿吭哧吭哧翻羊粪,你以为我想啊,这玩意儿多脏啊,我程澈招谁惹谁了?”
越说越激动,越激动越委屈,正好那头小羊凑过来,不识趣地踩了他一脚。
程澈呼吸都抖了,瞪着小羊看了几秒,突然抄起手里地小铲子就要往下砸。
周意衡眼疾手快,抓住他的手腕,用力往下一掰,铲子掉在了地上。
“周意衡我操你大爷!”程澈抓住周意衡的衬衫领子,往他胸口砸了一拳。
按说程澈这一拳没什么章法,周意衡以前老去搏击馆,躲过去是很轻松的事,这回他却没躲开,被他一拳砸在了锁骨上。
程澈又缠上来,往他肩膀砸了一下。
“再打我可还手了。”周意衡攥住他的胳膊。
“来啊!”程澈又一拳砸过来。
周意衡抓住砸过来的拳头,另一只手扳住了程澈肩膀。
谁知道,程澈竟然扑了过来,抱住他的腰,闭上眼睛狠狠咬在了他肩膀。
周意衡拖鞋打滑,被他扑得往后倒了下去。
还好倒在院子里的空地上了。
“松口。”周意衡皱皱眉,肩膀上一阵刺痛,大概是破皮了。
“不松。”程澈含糊地喊着,收紧胳膊,紧紧缠在周意衡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