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着一兜鸡蛋回来，程澈一路上都在查菜谱。
有周意衡在，当面查菜谱一定显得很笨，不能叫他捡到这个嘲笑自己的机会。
程澈一边默念菜谱，一边拿出钥匙开门。
一迈进门槛，刚背下来的菜谱就又忘得差不多了。
番茄炒鸡蛋，先放番茄还是鸡蛋来着？
食盐适量，是要放多少？
家里也没有量杯和电子秤，若干克酱油怎么测量？
“回来了？”周意衡从厨房出来，身上还穿着围裙。
“啊，”这花围裙穿在周意衡身上，反差很大，程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你...别进厨房了吧，今儿我做饭。”
“我要不进去，你那些虾都跑光了，”周意衡笑笑，反手解下了围裙，“鸡蛋也别放下了，拎着跟我回去吧。”
“干嘛？”程澈问。
“回我那里做饭，”周意衡摊摊手，“您这大厨头一回进厨房吧，家里一瓶调料都没有，怎么做菜？”
是哦。
忘记买调料了。
那个买菜阿姨怎么不买点调料呢？
哦对，人家家里肯定有。
没调料能炒菜吗？
好像不能。
“啊，我忘了，”程澈挠挠头，“那个，我现在去买，正好再买个量杯回来。”
周意衡把刚才收拾好的虾端上，又拎了一袋子程澈买的菜，走到门口换鞋，“不用了，跟我回去吧，我那都有。”
程澈半信半疑，“那有量杯么？电子秤呢？”
“要那玩意儿干嘛？”周意衡问。
“量调料啊，”程澈掰着手指头，“菜谱上不都说了，什么食盐适量啊，酱油若干克啊。”
周意衡扑哧一声笑出来，笑得肩膀都抖了，“哎哟，程小澈，你咋这么可爱。”
“这小脑袋瓜怎么长的呢。”
程澈脸上有点挂不住，“别嘲笑我了，孩子都快没自尊了。”
带着食材，端着虾，程澈还执意要带上他刚买的砂锅，还有两个奇形怪状的碗，俩人很受瞩目地去了周意衡家。
周意衡的房子户型跟程澈租的这套差不多，装修风格却很不一样，程澈一进门，就感觉这房子很空旷，显得空间很大。
“刚买的房子么？”程澈把手里那俩碗放到门口平台上。
“买好几年了，”周意衡弯腰给他找拖鞋，“不过前几年实验室忙，没怎么住过。”
他拿出一双那种旅行装的一次性拖鞋，拆开放到程澈脚下，“凑合穿吧，或者你穿我的。”
“穿这个吧，”程澈一抬头，在玄关上看到个很熟悉的东西，“那是什么？”
“这个？”周意衡问。
“昂。”程澈说。
“你上次买的棉拖鞋。”周意衡说。
“然后你就用它当收纳盒用了？”
程澈一脸不可思议，“周老师，你真是个人才。”
“这拖鞋造型实在太夸张了，”周意衡拿起其中一只，笑笑，“现在供暖，穿着好热，这不正好当收纳盒，放钥匙什么的，多方便。”
“再笑我打你啊，”程澈“啧”了一声，“那你刚才在我家怎么不嫌热。”
“其实也很热。”周意衡诚实地说，“要不我穿着吧，挺可爱的。”
程澈把拖鞋又放回玄关上，“算了，继续当收纳盒吧，看着还挺别致。”
他突然眯起眼睛，流氓似的在周意衡腰间扫了一眼，问：“那给你买的内裤，穿了没？”
周意衡笑笑，对他挑挑眉，“自己来看。”
“周老师，能不能不要成天这么浪啊，孩子招架不住。”程澈脸上有点发热，低头蹬上周意衡平常穿的那双拖鞋，抱着碗去了厨房。
“你别进厨房了祖宗。”周意衡穿上刚拿出来的一次性拖鞋，拎着一兜子菜跟了过去。
厨房收拾得很整洁，台面上摆着好多程澈没见过的锅，旁边烤箱里还亮着灯。
“大厨啊，”程澈凑到烤箱旁边，“鸡翅么？”
“嗯，”周意衡在控制面板上按了几下，“还要再烤一会儿，然后烤个披萨吃，你想吃什么味的？”
“什么都行吗？”程澈拉开周意衡的冰箱，同样是满满当当、整整齐齐，“你大厨这得有好几年工作经验了吧？”
周意衡笑笑，“嗯，有十几年了。”
程澈张张嘴，竖起大拇指，“那我要吃虾仁牛肉的，多放黑胡椒，还要多多的菠萝。”
“你这什么口味，”周意衡围好围裙，“没问题，等着吃吧。”
“显得我多没用似的，”程澈笑笑，“要不我打下手吧。”
周意衡靠在台面上，慢慢卷着衬衫袖子，“我是怕你把我厨房炸了。”
程澈很不服气，“我又不是爆破兵，还能真炸厨房啊。”
“那可不一定，”周意衡说，“你们班那个大川，成天叫你‘撤撤撤’的，跟执行紧急任务似的。”
程澈哭笑不得，“合着您成天装高冷不说话，是在暗中观察我们呢。”
“嗯，”周意衡点点头，“观察你最多。”
“哎——”程澈抓抓脑袋，“周老师，别撩了成么，孩子都站不住了。”
周意衡扑哧笑了，指着外头，“站不住上沙发上坐着去，一会儿等吃饭。”
“不打下手了？”程澈问。
“别捣乱就行。”周意衡说。
“哎，我还是帮着洗洗菜吧。”
程澈卷起袖子，抓了颗西葫芦去洗。
“用这个刷刷，”周意衡扔过来一个钢丝球，“西葫芦皮上容易沾泥。”
“哦。”程澈点点头。
洗好菜，也实在没什么能干的活了，左尝尝右看看，问题能有一大箩筐。
周意衡嫌程澈添乱，把他赶出了厨房。
“啊——”程澈往沙发上一趟，伸开胳膊，“舒服。”
电视柜上面有个游戏机，程澈又翻出一盒子游戏卡，“周老师，这游戏机能玩不？”
“能玩，”周意衡在厨房应着，“都是新卡，你都试试，看哪个好玩。”
“好嘞！”程澈盘腿坐回了沙发。
厨房里，切菜的声音停下了，嗡的一声，这是抽油烟机的声音。
“开始炒菜了？”程澈伸着脖子往厨房看，手指快速摁着游戏手柄。
“嗯，”周意衡拿起处理好的排骨，刺啦一声，扔进了锅里，“红烧排骨，成吗？”
“那可太成了！”程澈喊着。
听见“滴滴”的几下按钮声，程澈又朝厨房喊，“鸡翅好了？”
“好了，”周意衡说，“现在烤披萨。”
“别忘了放菠萝！”程澈使劲按了几下手柄，“出击出击，嘿嘿，知道小爷的厉害了吧？”
“放了。”周意衡笑笑。
又是呲呲啦啦往锅里倒菜的声音，程澈又问：“现在炒什么呢？”
“西葫芦，醋溜的。”周意衡说。
“醋溜的也行，好吃！”程澈喊。
一会儿，炒菜声停了，周意衡端了杯水出来，放到程澈手边。
“喝点水吧，”他说，“一会儿嗓子喊哑了。”
“我厮杀着呢，”程澈按着手柄，牙齿都在使劲儿，“哇，赢了，我又赢了嘿！”
他甩甩手腕，“开饭啦？”
“再等十分钟，”周意衡在他旁边坐下，“披萨还没好。”
“大厨辛苦啦。”程澈放下手柄，给周意衡捏了捏肩膀。
“还能再敷衍点儿么？”周意衡笑笑。
“能！”程澈伸出一根手指，在他肩膀上戳了几下。
“嗯，按得真好，衣服都没皱。”周意衡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不是给我的么？”程澈问。
“还剩一半呢，”周意衡起身，“走，端菜去。”
“小气。”程澈把那半杯水一饮而尽，跳下沙发，跟着进了厨房。
外头天都黑了，周意衡打开餐厅的吊灯，暖黄的灯光洒下来。
“餐厅倒还有点家的样子。”程澈点评说。
周意衡做菜手艺真不赖，满满一桌子菜，可以说是色香味俱全，尤其是那道红烧排骨，色泽红润，程澈口水都快下来了。
“谢谢周老师！”他举起可乐罐子，跟周意衡碰了碰。
“不用客气。”周意衡说。
烤箱“叮”了一声，周意衡戴上手套，把披萨端过来。
刚烤出来的披萨金黄诱人，面饼鼓鼓的，馅料满满，上面铺了一层芝士。
“嗯嗯嗯嗯嗯嗯——”程澈咬下一大口，两边腮帮子都在嚼，“太特么好吃了！”
烤熟的菠萝酸酸甜甜，到嘴里还能爆汁，跟胡椒腌过的牛肉相得益彰，再配上虾仁的Q弹和芝士的香气，啧。
好吃。
太好吃了。
程澈从小吃东西就很香，老妈就说看他吃东西很下饭。
周意衡也这么觉得。
头一回觉得暖黄的灯光这么合适，甚至带着点恰当的温度。
吃饭的人很捧场，做饭的人心里就高兴，暖融融的，像这灯光一样。
最后还有一道奶油蘑菇汤，周意衡竟然还做出了碗顶的酥皮，程澈一勺子把酥皮铲开，伴着汤送进嘴里，嘿嘿地笑了起来。
“傻子。”周意衡说。
“好吃，好喝，”程澈微微朝前趴着，仰头看着周意衡，“这是我吃过最好的奶油蘑菇汤了。”
吃得脸颊红扑扑的，眼睛都有点迷离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给你下毒了。”周意衡笑笑。
“你就是给我下毒了。”程澈捂着胸口。
“下毒应该捂肚子。”周意衡说。
“哦，”程澈捂住肚子，又开始笑，“我吃了好多，肚子都圆了。”
吃完饭才七点多，程澈帮着把碗筷收拾好，往沙发上一趟，“舒坦。”
电视里放着一个什么抗日神剧，程澈懒得起来拿遥控器，硬是瞪着电视看了好几分钟。
周意衡端来两杯泡好的茶，“这什么剧，好雷。”
“懒得起来，”程澈抬抬手，“正好，周老师，帮我把遥控器拿过来。”
周意衡放下茶，把遥控器扔过来，坐到程澈旁边。
“想看什么，程大爷。”
“随便放个电影吧，喜剧。”
程澈靠在沙发上，这个距离正好能看清周意衡的侧脸，他喝茶时滚动的喉结，以及在鼻梁上撒下投影的眼睫毛。
特踏实。
周意衡随便放了部星爷的经典电影，也靠到沙发上，伸了个懒腰。
一部电影看完，程澈摸摸肚子，“周老师，你饿不饿？”
周意衡转头看他，“你饿了？”
“有点。”程澈笑笑。
“怎么跟喂猪似的。”周意衡站起来，走到冰箱旁边。
“卤味，吃不吃？”
程澈点点头，“吃！”
周意衡从冰箱里拿出几个保鲜袋，到厨房里用盘子装上。
“有什么？”程澈伸着脖子看。
“卤鸡翅、鸭翅，还有鸭胗、鸭肠、鸭舌、鸭爪子。”
周意衡端着几个盘子出来，放到茶几上。
程澈蹭地坐起来，捏了个卤鸡翅来啃，“真不错，好吃的，在哪儿买的？”
“自己做的，”周意衡说，“外头买不着。”
“这都会做？”程澈显然对于周意衡的厨艺还没有完全的认知，“比外头卖的好吃多了！”
“我爸教的，”周意衡说，“有独门配方，我小时候就会做了。”
“真好吃，”程澈又捏了根鸭肠，“那上次中秋节，我拿回家那月饼，不会也是你自己做的吧？”
周意衡点点头，“当然了，好吃么？”
“卧槽！”
程澈瞪大眼睛看着周意衡，片刻又恢复正常，继续啃鸡翅，“周老师，您真是大厨啊，那玩意儿都能做出来，还做得那么好吃。”
“又好看，又好吃，又好吃，又好看，又...”
周意衡笑得停不下来，“哎我说程澈，你咋这么能贫呢？”
程澈嘿嘿笑着，“我嘴皮子顺溜。”
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