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厌下意识想要转过头来,可两人离得太近了,他转头看向身后的时候,肩膀擦着对方胸膛而过,“江礽?”
“又是这句,不会别的了吗?”江礽扯了扯唇角。
江礽比夏厌高一些,夏厌只有微微仰着头,才能看清对方的眼睛。或许正是由于距离太近的缘故,夏厌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和时不时散发出的甘甜信息素味道。
“你好?”夏厌眼神里充满了童真。
听到这,江礽扑哧一笑,发出了声,随后又挥了挥手里夏厌的手机,“今天我值日,手机没收了。明天让家人去政教处领。”
说完之后,他便收起自己那环着夏厌的手臂,转身就要向教学楼走去。
“可是我又没错,”夏厌不明白为什么江礽要收掉自己的手机,他只是牢记夏东仁的嘱托,通过正确的方法来维护自己的权益,况且学校并不只有他一个人带了手机,“我只是按照他们教我的方法来做的而已。”
“遇到麻烦,为什么不求助其他同学?”江礽转头看向夏厌,并没有询问夏厌口中的‘他们’是谁,‘方法’又是什么。
夏厌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借着余光看向了周围。刚才还在悄悄讨论自己的那群人不知什么时候离了开,只剩零零散散几个人在附近,此时正看向自己和江礽。
夏厌不喜欢他们一直盯着自己的目光,但却又无能为力。
只见他慢慢攥紧了双手,低垂着眼帘,看向脚下的橡胶地,声音里似乎还带着些颤抖,“他们……好像很讨厌我。”
此时正值半下午,倦怠的阳光洒向整个操场,照在二人的蓝白校服上。
夏厌没有抬头,只是低头看着,看着江礽的影子离自己越来越近。
下一秒,江礽伸出手在夏厌头发上揉了揉,像是在给小猫顺毛。
“只是因为听到背后有人在议论你吗?”
夏厌没有拒绝江礽这个有些亲密的动作,点了点头。
“可是有时候直觉往往并不可靠,”江礽缓缓收回了手,“有些事只靠肉眼是看不清的,夏厌。”
夏厌未语,只是看向江礽如湖水般深邃的瞳孔。
他那双泛滥着温柔的眼睛仿佛有魔力的似的,从夏厌第一次看到他开始,便已经被它吸引。
看到夏厌有些茫然,江礽反而笑了笑,“与其在这里内耗,不如回家睡一觉,明天醒来之后,我觉得你会有和今天完全不同的感受。”
“可是我家人不会来学校的,妈妈不会,爸爸…”夏厌声音很小,小到江礽要靠的很近才能听清,“…更不会。”
“没关系,我会帮你拿回来的。”
“以家人的名义。”
家人……
可是我从来没有真正拥有过家人。
夏厌再度垂眸。
他记得,江礽说的没错。那一天过后,以前一直孤零零一人的他,慢慢有人主动和他交朋友。后来,他开始变得社交、变得活泼了起来。
或许正是因为这些他从来没有拥有过的东西,让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变成了以前十分渴望却又无法成为的人……
紧接着,眼前画面逐渐褪色,褪到他的眼前只有黑白两种色彩。
夏厌伸出手,想看看自己是否也变成了面前世界的样子。
可是,他没有手了,他的双手早已烂成碎片。野风一吹,转眼变成了灰迹,消散在浩荡的二维世界里。
就在这时,四周传来了刺耳又混杂的声音。
“你是夏家唯一的血脉,你没有时间更没有资格去浪费我所给你的一切。”
“乖儿子,老妈最近手头有点紧,你看能不能提前透支一下。”
“少爷,这是最近需要复习的功课,老爷要求你的成绩不得低于满分的百分之九十五。”
“不对,钢琴不是这样弹的,你应该学会用心去弹。”
“早上不能睡懒觉,起来锻炼锻炼。”
“……”
这些狰狞的声音层叠不断,分贝也越来越大,大到夏厌耳膜濒临破碎。
夏厌想远离这里,可是他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意识,只能任由那些如魔鬼般的声音来回刺穿自己的左右耳道。
他大喘着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但事与愿违,他不仅没有缓解自己格外紧张的情绪,甚至感觉自己的身体快要爆炸了一般疼痛。
他终于忍受不住,一下跪在了原地,大口大口的鲜血喷涌而出。
可是,连血都是黑色的。
……
“厌厌,再喝一口,最后一口……”
夏厌朦胧的意识里,仿佛听到了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正是这句声音,把他从黑色魔爪中救了出来。
他感觉似乎有一股热流进入了身体深处,味道似乎还有点苦。
他想睁眼看看声音的主人是谁,可是眼睛就像是被胶水粘上了一样,无论如何,都无法睁开。
忽然,他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贴紧了自己的额头,但只是轻轻一碰,除了一抹余温之外,没有任何留给夏厌感受的余地。
“好好睡一觉,我待会就回来。”耳边再次传来熟悉的声线。
不知怎的,这声音仿佛有魔力似的,就像是一剂良药。听到之后,夏厌身体不由自主放松了下来。
不知过了几小时还是一整晚,等夏厌有力气睁开眼时,几抹晨光已然透过窗帘缝隙洒向了屋内。
夏厌缓缓睁开眼来,看向四周。
周围很陌生,空荡的房间里尽显奢华。空气里飘荡着让人很舒服的气味,清新中带着一丝甘甜,像是白车轴草的味道。
夏厌动了动手指,想抬起手来活动一下时,忽然一阵酸痛感从身体里蔓延开来,钻进每一根神经和每一个细胞。
“嘶,”夏厌浑身抽疼。
他忍着痛抬起手来,发现自己的手掌上带着针头,原来是在打点滴。
只抬起一只胳膊就已经耗尽了他大半力气,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状况究竟有多差。
他重新闭上眼睛,试着回想发生了什么。
但药物冲击力太大,很多事他已经想不太起来了,只记得自己喝了那杯红茶之后开始变得不对劲,然后意识开始失去,直至自己被带进了一个陌生的车里。
后来,好像有人救了自己。
紧接着,头脑里出现了一幕幕不可描摹的场景。
场景由模糊逐渐清晰开来,直至他能够清晰看清那个人——画面的那头不是别人,正是江礽。
想到这,夏厌莫名其妙咽了一口口水,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但还没等他来得及回想下去,那股刺痛感再次席卷了自己的身体,他感觉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疼的。
忽然,房间被打了开,有人脚步轻轻,走了进来。
那股白车轴草的味道随着脚步的靠近而愈来愈浓郁。
“醒了?”江礽低沉的嗓音传来。
“……”
夏厌深知世上没有后悔药,为了他的尊严,只好假装自己想不起来那些发涩的画面,“嗯……”
草,嗓子是哑的。
夏厌此时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听到这,江礽似乎短暂地笑了一声,随后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翘腿支手,目不转睛看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夏厌。
“还记得这两天发生了什么吗?”
两天。
原来已经昏迷了两天。
也就是说自己和江礽……
夏厌尴尬到咬紧了自己的嘴唇,“不……不记得了吧,我才刚醒。”
“哦不记得了啊,”江礽的表情里似乎有些遗憾,随后趁夏厌不注意,话锋一转,“我好可怜,被某人白睡了两天。”
夏厌:“……”
“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帮你回忆一下,”江礽站了起来,作势往床边走了几步。
“不不不必!大可不必,”夏厌忍痛喊了一嗓子。
“可是这两天很精彩呢,你难道不想知道吗,说不定还会给你的新作品提供些灵感。”
“真真真不用,我作品没那么少儿不宜,”夏厌根本不敢看向江礽的眼睛。
夏厌:“……”
天杀的,被江礽这小人算计了。
“这不记得吗?”江礽勾了勾嘴角。
说着说着,他的手伸向了夏厌盖着的被子上。
“干…干嘛!”夏厌压紧了被子。
“抹药,”江礽补充道,“你够不着的地方。”
“啊啊啊江礽你个变态咳咳——”夏厌一激动,控制不住咳嗽了起来。
“哎别动,”江礽只好放弃抹药,伸手拿过刚冲好的药。
他单手把夏厌扶了起来,尽量让他的姿势舒服些,“不想抹药,就乖乖喝了。”
夏厌一秒不带犹豫的,直接闷了整杯药。
他伸了伸舌头,“好苦!”
夏厌穿着凌乱的睡衣坐在床上,眼角处的红晕还没消下去,就连舌尖也是格外的粉红。
看到这,江礽扭过头来,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以后不要当着Alpha的面吐舌头。”
“为什么,”夏厌一头雾水。
江礽把干净的衣服放在了床头,“你说呢?”
“自己能穿衣服吗,我可以帮你。”
“不用,”夏厌拒绝得干净麻利脆,“我又不是小孩。”
“穿衣服而已,有什么难得……”
五秒后。
草,好疼好疼好疼!夏厌把这句话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夏厌微表情早就暴露了自己,只有他自己不知道。
“那就穿好去一楼吃饭,”江礽带着笑意,弯腰摸了一把夏厌炸毛的头发,“厌厌。”
“滚。”夏厌捏紧了拳头。
江礽离开房间之后,夏厌边穿衣服边思考“为什么不能吐舌头”这件事。
片刻之后,夏厌耳根红的更透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