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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红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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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前。

不同于乔淮昂和孟愉勉强过线。

支晴里高分考入图南中学。

支岚去世和手臂受伤的缘故,假期里,支晴里连卧室都不大出去。

实在看不惯她整天恹恹窝家里的行为。

某天下午,乔淮昂大门不走,驾轻就熟地从阳台翻了进去。

“支晴里,外面艳阳高照你关什么窗帘。”不请自入后,乔淮昂动作潇洒地扯开两层遮光帘,又调高空调温度,抱臂说:“冷死了,你在房间制冰吗?”

“……”

在封闭环境下待得太久,房间忽然大亮让支晴里眯了眯眼。

她打了个哈欠后,抬手遮在额上适应日光。

见她不吭声,只没骨头一样瘫在座椅上,乔淮昂一把合上她面前的英语词汇册。

“你这看单词助眠的习惯得改改,也不怕做噩梦。”

神来容易送神难。

支晴里清了清嗓子,哑声问:“有事?”

乔淮昂扬眉:“你这什么话,没事儿还不能找你了?”

“出去,门带上。”

支晴里指着门短话短说。

乔淮昂全然没有被赶客的自觉,“我走可以,你一起。”他快步走到支晴里身后,双手搭上椅背,调转滑轮方向推着椅子往前。

连人带椅就这点重量?

乔淮昂手紧了紧,嘴里仍不忘调侃:“支晴里,再不见光,你不发霉也该长草了。”

没料到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

支晴里抓住椅子扶手,仰头瞪他:“乔淮昂你抽什么风。”

乔淮昂脸上勾着乐,把人往卫浴间门口一放,催促道:“快洗脸,今天虞枋乐园十周年庆,去凑个热闹。”

“玩不了。”支晴里从椅子上站起。

她搓了下脸,让自己清醒些,“也没兴趣。”

惦记着她还没完全恢复的左手,乔淮昂声音有点闷:“没让你去开卡丁车,晚上乐园有烟花秀,去换换脑子。”

支晴里不为所动:“不去。”

“那由不得你了。”

“要说你这不修边幅的样子——”

乔淮昂手托下巴打量她,点评着她长袖长裤的睡衣,“也看得过去,那咱们直接走?你带个手机就行。这样,我先替你拿着……”

他手一伸,从侧柜捞起她手机。

还挑衅地捏手里转了几圈。

“……”

面对他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横行,支晴里深吸一口气把暴躁憋了回去。

她翻出条毛巾往浴室走,“椅子放回去,楼下等我。”

“这才对嘛。”乔淮昂比了个胜利手势。

浴室门关上时。

他抬脚走出了支晴里卧室。

脸上轻松骤然卸下。

刚拉开窗帘那刻。

支晴里缩成一团蹲坐在椅子上,下意识躲避阳光。

人颓废苍白的。

像即将要无声无息消失了一样。

乔淮昂隐约觉得。

她又回到了中考前的糟糕状态。

那时离考试还有一个半月,历来多弱震的虞枋突发六级地震。

不巧的是。

支晴里的姥姥支岚,不知什么原因忽然从外省老家赶来。

天灾人祸。

老人在交通事故中去世。

同一时间,被困在教室的支晴里砸伤了左手。

葬礼结束后。

支晴里返回学校。

最后复习时间里,她手上还吊着绷带,几乎不怎么说话了。

整个人阴郁地,彻底地,破碎了。

乔淮昂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随时跟在她后面,默默陪着她。

吃饭堆成山地给她夹菜,凌晨她阳台亮灯,他七八个电话催她去睡觉,甚至课间支晴里去卫生间,他也会在楼道口等她。

……

中考完支晴里便闭门不出。

一个多月了,怎么着也得让她出去走走。

-

正假期,虞枋游乐园人流量爆满。

这是当地热门娱乐场所,但支晴里只十岁来过一次,还顺便在少儿卡丁车竞速赛中拿了个第一名。

虽然那个奖杯没捂热就送人了。

但她也算一战成名。

离烟花秀开场还有段时间。

孟愉不敢玩高空秋千、过山车一类的刺激项目,支晴里和她一起在主题餐厅休息。

等乔淮昂和段朝从跳楼机下来,几人在中央绽放广场集合。

天色黯淡。

孟愉指着前面明亮一处说:“淮昂哥,我们去坐旋转木马吧!”

“这个时间,”她跃跃欲试地推荐,“那儿氛围最好了。”

乔淮昂没接话。

他拎过支晴里的包,从中抽出一瓶新矿泉水,拧开喝了大半。

“转圈多无聊。”段朝率先提出不同意见。

他翻了下手里的宣传册,面带怂恿说:“最近鬼屋新上了个主题,听说贼刺激,咱们去玩试试?”

孟愉是个娇惯自我的性子,听有人反对她意见,立马驳回:“段朝,恐怖电影你都不敢看,还玩鬼屋,你不怕自己叫得比鬼还惨?”

“哪有!”段朝企图狡辩,“实战,那不一样的。”

“别为难自己了。”孟愉伸手摇了摇他胳膊,鹅蛋脸笑意洋溢,“还是乖乖听我的吧。”

段朝依旧不服气:“鬼屋人少,到了就能玩儿。”

“我不听,我就要玩旋转木马。”孟愉堵住耳朵。

“木马排队排死人,节约时间懂不懂……”

两人叉腰跺脚争论不休。

支晴里百无聊赖地看向右边夜市。

那儿摆满了套圈、飞镖、射击气球等摊档。

人虽然多,但园地呈L型,她不费劲就看到了最深拐角处。

不知怎么了。

刚才还空荡荡的末置摊,一时间围满了年轻男女。

人群中不时传出高低起伏的惊叹。

“支晴里,你呢。”乔淮昂擦去唇边的水迹,突然问:“你想玩什么?”

支晴里回神。

接收到孟愉期盼的信号,她垂下眸,“别问我。”

和来前一样。

她没玩游戏的兴致。

“鬼屋黑灯瞎火的容易磕碰,要不……”像是权衡了一下项目难度,乔淮昂说,“去旋转木马那边?”

一票弃权。

两旋转木马。

段朝败北,孟愉比耶欢呼。

“你们先去。”支晴里撇头,朝旁边洗手间指示牌看了眼。

乔淮昂掏出手机,把音量键调到顶,“行,那我们去排队。”他不放心地叮嘱说:“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支晴里从他手上拿回背包:“嗯。”

……

脱离了队伍。

支晴里沿绽放广场漫无目的地穿梭。

到夜市后头,现场气氛再次热烈起来。

“太帅了!十轮百发全中。”

“这破烂枪在他手里跟AWM一样!”

“我想去要个电话,但不敢,要不你上……”

射击应该结束了,可眼前依然人声鼎沸。

支晴里挑起眸光望过去。

人潮间隙。

一道瘦高身影利落挺直。

周边游客围聚,广场照明灯亮如白昼,少年轮廓仍冷峻出挑。

是和热闹扦格难通。

又让人一眼注意到的存在。

奖品区刚好在支晴里视线内。

嘈杂声稍停后,她看见一位中年男人佝偻身子,指着架子上半人高的玩具熊说:“帅哥,一等奖就是这个。”

“还有别的?”少年声音冷淡。

在喧嚣夏夜里却像带着凉意。

许是没想到小本生意遇到了对手,奖品人家还看不上,摊主面露尴尬,搓了搓手说:“这个玩具熊是最好的了……”

“方便拿的,有吗。”

少年长身直立站在摊前,黑漆眼睫垂睨。

侧脸白得近乎透明。

逆光模糊。

支晴里没看清他的样子。

但从前排女生兴奋的神情可以推算出——

这人应该长得还行。

听到他的要求,摊主又从布袋里掏出一堆奖品,“能兑换的,都在这桌上了。”

少年似是随便选了个,“它吧。”

在看到他要的东西后,摊主连忙摇着头说:“这个是一枪不中的安慰奖,满大街都有的红绳……不值钱的,帅哥,你要不再看看别的呢?”

这年红绳手链流行。

随便买个快递,商家都会在包装袋里塞两根求好评。

太大众化后,反倒没人要了。

而摊主拿来凑奖的也是最基础的款式。

不带任何珠串铃铛,只是几根红线编成的手绳,头尾用拧扣结系在一起。

支晴里心想,这摊主倒是个难得的实诚人。

给你省钱还不好了。

“就它了。”

拿了战利品。

少年很快消失在人群另一边。

没了帅哥,余下观众跟着扫兴离开。

一转眼。

刚还挤不进去的摊位,不多时只剩下了支晴里和脸色茫然的摊主。

不像她无所事事,摊主冲她僵硬笑了笑后,转身从桌下掏出气球和打气筒,补充木板上的缺位。

支晴里这才注意到。

方圆不大的范围,摊主走路明显脚尖着地,间歇性跛行。

走两步就要停一停。

“帅哥美女,套圈玩儿吗?压边就给!”

“来掷飞镖啦!诶,这位小哥哥看着就厉害,试试手不……”

在旁边摊主直接到广场上热情揽客后。

一对比,射击摊更萧条了。

位置末落。

老板木讷。

生意能好才怪。

等摊主挂上最后的气球,支晴里走到架枪桌前。

出门懒得费事。

她直接在吊带外穿了件轻薄白开衫。

黑色高腰裤在视觉上更拉长了她纤细的身高比。

瞥了眼“一轮十发,击破兑奖”的规则,支晴里挽起袖子,解开自然蓬松的丸子头,重新扎了个高马尾。

动作时,她腕上绷带松开了一小段。

半落不落地坠着。

“老板,打五轮。”

付完钱,支晴里端起枪,歪头找了找角度。

微卷发尾垂下。

若有似无地扫在她锁骨上。

支晴里闭起一只眼,对准靶心。

砰——

……

玩到第三轮。

今晚客流量大起大落的射击摊前。

再次围满了人。

愈演愈烈的议论声中,支晴里打完了剩下的子弹。

弹匣空了后,她刚放下枪,就见摊主用一言难尽的眼神偷瞄着她。

支晴里:“……”

“小姐姐,你绝对是王者气势青铜实力!”

“哈哈,同学,看你这排场,我还以为来了个女神枪手呢,结果一枪都没中。”

“打得不行啊,唉……”

围观人中,几个男生趁势走上前,凑近乎说:“射击我最拿手了,妹妹,要不我给你示范示范?”

支晴里抬眼看向她面前的木板。

彩色气球排列整齐。

一颗没破。

不接茬男生的殷勤,她对摊主说:“算了,太难了。”

“没那么夸张吧?我上次打中了一半呢。”有女生和同伴嘟囔。

另一男生手痒了,拿起枪比划了两下,“我来试试。”

“老板,我也要!媛媛,我打的时候你帮我拍照啊,刚那个女孩儿太酷飒了,这不比玩过山车更出图好看……”

从众效应下,不少人跟着付钱排队。

支晴里侧身让出射击位置。

整理好衣袖准备离开。

“小姑娘,你等一下!”

拥挤中,中年摊主抱着个毛绒熊从人群里趔趄追了出来。

支晴里回头。

到她跟前,男人一脸憨拙的笑容,磕巴说:“小姑娘,你可帮我大忙了……真是太好了……”

支晴里:“什么?”

看着少女清亮的眼睛,摊主愣了愣。

路边生意就是这样。

能带起人气的要么玩得特好,要么极差,再加上出色的颜值,那凑热闹起哄的人肯定不会少。

一晚上收入起码翻一番。

想着她年纪小不懂这里的门道,他朴实说:“虽然你枪法,额,不太准,但没关系,这个熊送给你吧。”

“……”

“刚才有个男生打得特别准,这应该是他的奖品。”

或许因为人长得帅,摊主印象深刻地说:“不过,我看他好像在游乐园待了一天,早上开园时人就在了。他可能玩累了不想拿,熊还是很可爱的……”

男人笑得有些尴尬。

显然是尽力说得委婉了。

毕竟这点距离,哪怕盲打,五十发也该碎俩个。

面对摊主盛情,支晴里也不扭捏。

她指了指奖品兑换规则。

“我拿该得的。”

——【一等奖,毛绒熊仔】

——【二等奖,涂色娃娃】

……

——【安慰奖,幸运红绳】

-

晚间的风扑在脸上闷热燥人。

支晴里困得站不住脚,她摸出手机,给乔淮昂发了条信息。

【你们玩,我先回了。】

乔淮昂所谓的烟花表演刚才就开始了,排场盛大,火花璀璨又刺眼。

在乐园哪个角度都能看见。

而旋转木马那边排队的三人估计被挤得抽不开身,支晴里也懒得过去,他们没有及时会合。

但乔淮昂几乎是秒回她。

【你在哪儿?我来找你。】

【还有,支晴里,我这次没叫孟愉,她自己跟来的。】

支晴里心里奇怪了下。

以前出门玩,孟愉大多数也在场。

怎么乔淮昂忽然解释这个?

她边走路边调暗屏幕亮度,打字:【不用,你们玩你们的。】

乔淮昂紧追不舍:【你走哪个门?西门还是东南门,我现在过去……】

支晴里没再回他。

出了游乐园,从繁华街道拐进巷子里。

喧闹的环境渐渐安静下来。

支晴里无聊拨滑手机页面。

切换耳机里的歌。

突然。

某个犄角旮旯冒出一阵激烈对话。

她按下播放器暂停键。

“喻楚言,喻公公,让你请客吃饭,就拿了这点钱来对付?”

“好话不听,草,非逼我们动手?”

“韩衡哥,别和这娘炮废话,我看他不打不服……”

一通拉扯下。

拳脚相加的摩擦声清楚可闻。

支晴里:“……”

要回去这条路是最快的。

但显而易见。

她即将拐弯的墙后,有“勒索事件”正现场直播。

烦。

都说了她不想出门的。

支晴里手摸进今天背的小方包。

果然。

乔淮昂在她所有背包里都放了防身喷雾。

不过听墙后动静,估摸着三四个人,嗓音还处于变声期,稚嫩又粗沉。应该是初中学生,用不上这个。

合上方包按扣,支晴里不悦地扯掉耳机,准备迈步。

幽深巷尾的那一端,倏地出现个人影。

她动作顿住。

七八点钟光景,夜晚悄然降临。

少年穿着件黑色连帽外套,同色长裤,顺着光,他稍低下脸。

从半暗不明的长巷另一边。

一步步朝支晴里走来。

他棒球帽外又叠带了上衣连帽。

周身竖着不属于绵长夏夜的锋利。

再近些。

地面斜影从淡到深。

靳空在距离支晴里一米处停了步。

他摘了连帽看过去。

昏暗的巷子。

双方视线撞上。

少年俊冷的五官清晰后。

支晴里一瞬就对上了那个,在射击摊耍酷的Bking。

见对方站在原地,一副桀骜姿态瞥着自己。

她寸步不让地睨了回去。

看什么看。

路这么宽。

不够你走?

“死娘炮,你这么认打也不掏钱?”

“我凭什么,凭什么给你们钱……”声音软绵无力,却也在抵抗。

“草,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扛到底!赵东,孙鹏凡,给我扇他……”

暴力声再度传来。

支晴里蹙眉,身形细微动了下。

“想管这事儿?”靳空冷不防开口。

棒球帽下一双漆瞳吊着冷意。

他撇头。

往出声处侧了侧眸。

巷中空旷。

他寡淡无波的声调被夜色无限放大。

确认他是在和自己说话后,支晴里明艳眉眼扬了下。

然后——

目不斜视。

绕过他。

径自往转角去。

她这人,打小有个原则。

搭讪勿扰。

长再帅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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