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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绷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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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草了,你俩哪儿冒出来的……”

暑假缺钱用,韩衡几人正堵了个同学“友好”交流。

不知哪里忽然来了两个人。

他来不及反应。

自己高举准备抡人的手猛地被人反钳在后。

这就算了。

偏对方还是个细瘦女生。

莫大的羞臊心迫使韩衡龇牙咧嘴叫嚣道:“我去你妈的,你谁啊你!偷袭算什么本事?”

支晴里冷笑了声。

和不学好的泼皮小流氓讲道义?

她脑子里在烧开水么。

“大晚上的,”支晴里表情极为不耐,随意扯了个由头,“你在这儿挡什么路?”

“路你家的?挡你妈的路了是不是?我操,疼疼疼,胳膊要断了!孙鹏凡,赵东,你两二傻子干嘛呢?快来帮我啊……”

韩衡狂妄声减弱,开始喊帮手。

此刻。

瑟瑟蹲墙角的两个男生听到韩衡的叫喊后,短暂对视了一秒,接着,不约而同地缩了缩脖子。

哥,不行了。

他们面前这个冷飕飕的人…….身高气势压迫性太强了。

也似乎。

更不好惹的样子。

两小弟指望不上,韩衡膝盖一弯,“扑通”侧跪到地上说:“算你妈的狠,有本事给小爷报上名字!”

支晴里别臂压制力量不减,顺势蹲在男生旁边,冷眉冷眼蔑他,“你没妈?还是不带这个字,舌头会断。”

“断不断关你屁事……”韩衡又挣扎了几下。

“你是男生吗?”支晴里手上加大力道,颇意味不明地内涵,“怎么就这点力气。”

“我草你——”

被人质疑性别,韩衡愤恼扭过头。

骤然撞上少女张扬的侧脸,韩衡心一缩,戾气顿时少了大半。

支晴里是标致的浓颜长相。

现在虽然还没完全长开,但她五官精致,眼眉浓烈而倔强,素面朝天,就已经是人群里最惹眼,惊艳又带冲击力的漂亮。

她一双细眸微翘,笑都不显得温和。

平淡对人时,模样气质高不可攀。

像被她震慑到,韩衡犹豫了下,结结巴巴说:“那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够礼貌了吧。

他和老师说话都没用过“请”字。

“胆小市民路人甲。”对他的知错就改还算满意,支晴里很快回答。

但自然是信口胡诌了。

她的名字很好。

这样的场合,这样的人,不配知道。

韩衡脸上霎时青白交接:“……”

我、他、妈信了你的鬼。

我好好问了。

你好好答了吗?

眼瞅这个不好对付。

韩衡转而冲另一道凌冽身影张牙舞爪,“喂,你他……你又叫什么?”

明明对方只撇了个眸光过来,韩衡嘴比脑子快,立马吞下了那个“妈”字。

话题转到这边。

靳空抬了下棒球帽帽檐。

他站在墙边明暗交界。

路灯下亮的一隅,少年瞳色漆黑,下颌轮廓深刻,薄唇淡敛着。

默然片刻。

“柔弱群众。”靳空掀起眼帘,却是看向支晴里,“龙套乙。”

支晴里:“……”

这人。

跟着她来,是来对对子了吗?

胆小市民路人甲。

柔弱群众龙套乙。

上下联有了,那要不要再加个横批:城市之耻?

不同支晴里的淡定,韩衡一个没稳住,从侧跪变成了半躺:“?”

角落还在抱头的两个男生:“?”

被勒索傻站的喻楚言:“?”

几分钟前——

韩衡被擒住手后。

赵东,孙鹏凡即刻想上前帮忙。

谁知胳膊还没伸,两人的衣领蓦地被人从后拎住了。

这位“柔弱”龙套,毫不费力,轻而易举地把两人怼到了墙角。

罚站。

离了大谱了。

胆小?

柔弱?

他们到底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不屑再扯皮。

支晴里速战速决说:“挡我路,浪费时间,道歉。”

“顺带给那个。”瞧了眼一脸青紫的受害者,支晴里乖张挑眉,把市民身份贯彻到底,“给那个男生也道个歉,这影响市容的,也是你们的错。”

她在“男生”两个字上加重语气。

捂着发疼脸的喻楚言嘴角一抽:“……”

真担心自己有碍观瞻了,唯唯诺诺地把头埋得更低。

“否则——”

支晴里似笑非笑地呵了声。

她朝某个方向抬了抬下巴,那什么,汪仗人势地威吓:“他脾气差,爱打人,你们乐意挨顿暴揍也行。”

话说着。

路人支和龙套靳视线相交。

靳空:“?”

支晴里微一歪头。

大大方方递了个眼色过去。

没错。

这牛皮吹得就是你。

靳空:“……”

十三四岁的男生要面子。

可也是欺软怕硬的纸老虎。

支晴里松手后,韩衡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他拽着两个小弟二倍速喊了句“对不起”,顷刻逃得无影无踪。

巷子恢复通行,支晴里看向一旁含胸驼背的受害者。

潮牌短袖,限量球鞋。

长得清秀稚嫩,眼里满是无辜的傻气。

“跟父母住还是和老人?”她问。

像是才从惊吓中回神,卡了几秒后,喻楚言小声说:“和……我爸妈一起住。”

支晴里顺口接:“他们对你好吗?”

听她这个问法,后背抵墙的靳空站直身体,瞥眸看了过去。

“他们是我父母,”仿若对她的问题十分不解,喻楚言疑惑道,“当然对我好了!”

支晴里浑没觉得不妥。

她往光亮处走了两步,“把这事儿告诉他们。”

既然父母疼爱,家里不差钱。

那找老师找校长找警察,没什么不能解决的。

喻楚言丧着脸掸了掸身上的土,然后,弯腰深深对两人鞠了一躬:“我会和他们说的。对了,我叫喻楚言,谢谢哥哥姐姐了……”

刚这两人出场气焰太嚣张,走路像带风。

喻楚言还以为自己倒霉到家,要遭遇二次伤害了。

支晴里后撤一步:“不用。”

她没做什么。

担不起这份感谢。

“谢这个哥——”

顺着喻楚言的话,支晴里也叫不出“哥哥”两个字,她简略说,“谢他就行。”

俗话说天生冷脸必有用。

起码装腔作势起来。

真能吓唬人。

否则,以她在乔淮昂那儿学的几招防身术,不见得能一打三。

“也不用。”靳空低音透着倦淡。

支晴里转头看他。

夜灯光晕在他身上拓下浅暗阴影。

这人锋锐侧脸没添半分平和。

“毕竟,”靳空垂了一下眼睛,上下看了某人几眼,面无表情说:“我爱好打人。”

“……”

支晴里若无其事地别开目光。

嗯,今晚月色很——

诶?

今晚没月亮。

三人原地站了会儿。

实在看不惯喻楚言下意识驼背的习惯。

支晴里眉头逐渐拧起。

就在她快按捺不住,无比默契地,有人赶在了她前面。

速度之快。

支晴里只来得及瞥见对方骨感分明的手背。

啪!

一道短促声响。

靳空抬手拍向喻楚言后背。

他控制了力道,但喻楚言依旧被吓得惊呼起来,嘴里不住咕哝:“别打我别打我……”

这是有PTSD了。

“不是能直起腰吗。”有人代劳了她想做的事,支晴里把发颤的左手背到身后。

方才控制那男生没那么容易。

此时,她手腕有些细碎脱力的疼。

但她会装。

从小到大,支晴里最擅长的事情就是装模作样。

稳了稳气息,她问喻楚言:“你们这个年纪,打架最重要的是什么?”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平静后,喻楚言嗫喏道:“人,人手。”

“气势。”支晴里说。

“一切场合,肩不塌背不垮,你就赢了先机。”

说到这儿,她视线不经意飘向旁边,只动手不动口的某位。

他倒是开肩直背。

随意往那儿一站,少年姿态傲而劲挺。

闻言,喻楚言绷紧脊梁,手心攥了攥拳。

“还有,温和不等同懦弱。”支晴里再次平视喻楚言。

她听到了那几人喊他的外号。

那一类,被定义为侮辱性的字眼。

支晴里极为不解,甚至觉得荒谬,“娘”,“炮”,何时组成个词,就变为贬低他人的利器了?

现代大众素质参差,骂人的话可以有。

但任何一句脏话。

都绝不该带有冒犯污化女性的字词。

关于绰号,支晴里不想多费口舌。

她直接跳出了这个封闭圈。

“狮子玫瑰花,你想长成什么样都行。这跟性别无关,也没人能限制你的人格自由。”支晴里说,“但用来自保的獠牙、棘刺。”

“该有,你得有。”

这光怪陆离的世界能吃人。

不带点尖利,怎么活下去。

“……”

她话落下,喻楚言猛然抬头看过去。

他眼眶一热,险些没憋住忍了一晚上的眼泪。

他是男生。

校里校外却被同学追着起绰号。

娘炮,公公,小嫂子……

就因为他长得乖,性子软,就活该被耻笑吗?

第一次有人和他说,男生也可以温柔,同样能喜欢玫瑰。

那他会长出。

该有的锋芒。

良久,喻楚言抬头挺胸,咬紧了牙关说:“嗯!我知道了。”

避开男生隐隐泛着水光的眼睛。

支晴里话止于此。

她抻了抻腰,一副疲惫死了,不想再开口说一个字的颓累模样。

她不是匡扶社会的正道之光。

萍水相逢的同理心到这儿就行了。

更何况。

旁边还站着第三个人。

少言寡语,却又居高临下地。

让人无法忽视。

支晴里莫名产生了一种,被扒皮围观的微妙感觉。

……

出了深巷,他们很快到高楼林立的岔路口。

前面就是御岸悦庭别墅。

等红灯的一分钟。

支晴里按了按太阳穴,偏头问那个冷脸:“你闲吗?”

靳空眉梢微动,不置可否。

他没拒绝,支晴里顺杆爬说:“闲就送他回去。”省的路上再遇到乱七八糟的人。

支晴里最近失眠得厉害。

不知道从哪一天,她开始偷拿岑君的安眠药来吃。

这药还是之前岑君从国外出差回来,为了倒时差去医院开的。

支晴里按最大的剂量吃。

可依旧整夜整夜睁眼到天亮。

下午乔淮昂翻窗来抓她,两天没睡的支晴里脑子像浆糊,手上倒灵活,不动声色地藏起了剩下的药片。

现在折腾了这大半天,只觉得又累又饿又困。

实在没精力多走一步路了。

几秒后。

靳空说:“嗯。”

他轻扯了一下唇角,在她转身离开前,忽然问:“你手怎么了。”

支晴里迟缓仰起脸。

两人有着明显身高差。

她的目光直直对上他棱角优越的下颚。

通明路灯晃眼。

支晴里内心陡然升起一股烦闷。

有什么东西想冲撞出来,又被她习惯性藏匿。

她把露了边角的绷带塞回袖子,搪塞说:“缠着玩儿。”

一面之交,转头就是陌路人。

有什么可问的。

似是被她的回答无语到,靳空别开眸光,刻薄道:“是吗。那你真会玩。”

“是。”支晴里凉凉客气回去,“谢谢夸奖。”

“……”

逆着晚风。

他们站在城市霓虹灯下。

夜景繁华,路上车辆如流,街头行人面容匆匆地挨肩而过,朦胧光影从远处映照过来。

勾勒出少女上扬的眉眼。

余光扫过她眼下覆盖的薄薄一层青色,靳空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抿嘴沉默下来。

在路头红灯进入倒计三秒,即将闪烁变绿时,他隔着距离,指向她皮肤薄到透着清晰血管的颈项,说:“玩可以,别缠错了地方。”

什么意思?

支晴里捂住脖子,防备地退后一步。

思维反应极快地,一下明白了。

“……”

绷带还能用来上吊不成!?

结。

不结实啊。

“好走,不送。”没心思再和陌生人扯淡,支睛里神情散漫地放下手。

拜拜了您嘞!

-

支晴里走后,喻楚言转轴似的摇着头,逞强地说:“哥,你不用送我。下个路口右拐直走,再拐弯,就到我家了,万科雅墅。”

靳空撤回远处视线,捎带看了他一眼。

他很久没回来了。

但也记得,虞枋学区富人区集中,本来就不会离得太远。

再说他顺路这个方向。

时隔几年,道路翻新修建,城市发展繁荣。

具体的路线靳空不熟悉,他掏出手机,打开地图软件搜了下导航。

“哥,要不我给你们买个礼物吧。”

不比他长腿迈得快,喻楚言小跑两步追上去,真心实意地想感谢:“就当谢谢你们帮了我,我们去商场,我是没带多少现金,可我有卡!”

靳空:“……”

怕他不信,喻楚言赶忙从衣服最里面的口袋掏出一张银行卡,举起来献宝,“我的压岁钱、零花钱很多呢。”

“哥你的先买,至于学姐的——”

似是听到某个关键点。

靳空步子忽地停了下来。

喻楚言揉揉鼻子,红着脸解释:“学姐……我们都是培风外国语初中部的。不过她大我两届,今年毕业了。”

韩衡几人慌乱逃走后,喻楚言才敢抬头。

在看清支晴里的那一瞬间。

他就把她认了出来。

这是张贴在学校荣誉墙榜首。

统一红底证件照,也漂亮得极其出彩的学姐。

“我要追随学姐的脚步,两年后,我一定考去图南高中!到时候我……”

经过这一晚,宛若脱胎换骨的喻楚言同学,正意气昂扬地展望未来,忽然就听到一道凉薄嗓音——

“三。”

“二。”

靳空大致记了下路线规划,随后按熄屏幕,把手机揣到口袋。

他转头朝背后的喻楚言勾了勾手指。

一都没报完。

“跟上。”

“噢。”喻楚言顿时偃旗息鼓,讷讷道:“来了,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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