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不是最擅长跳舞嘛。不如我们就选在黄昏时分，那时候正赶上宫人们交班，没有人会留意我们。我们可以划船去湖心亭上，你就在那里为皇上献舞。”

“可是……这能行吗？”

“行不行的总要试一试才知道。皇上每日晚膳前都要去向太皇太后问安，从慈宁宫出来正会经过此地，你不是一直想见皇上嘛，这可是绝佳的机会。双儿，你来伴唱吧。”

“我？可万一要是唱不好，岂不是拖累了姐姐吗？”

“没关系，你放心唱就好，有我伴奏呢。” 三人躲在墙角窃窃私语，梁间衔泥筑巢的燕子叽叽喳喳地应和着她们的密谋。

康熙从慈宁宫出来，忽闻从水面的方向传来了缕缕琵琶声伴着若有若无的歌声。初秋晚风习习，吹来了丹桂的香气，香远益清，丝丝缕缕沁人心脾。水面清圆，他循着乐声走过去，琴音锵锵然，时而如流水潺潺，时而如鸟鸣婉转，大珠小珠落玉盘。待他赶到湖边，只见一女子在湖心亭翩然起舞，那女子一袭红衣，身姿曼妙柔若无骨，舞姿翩若飞花，姣若游鱼，回风转雪，和着琴音踩着灵动的舞步，步步成诗。他一时看呆在原地，此情此景看得他心潮澎湃，不似在人间。“梁九功，备船。”

小舟在潋滟水波上荡开缕缕涟漪，如同几人各怀的参差的心事。

康熙登上小亭，琴声歌声戛然而止，那女子顺势脚底一滑，他连忙扑上去将她接住，红衣美人面色绯红娇喘细细，纤弱得如同风中摇曳的虞美人花，已经依偎在了他的怀里。

白蘋就此成了乌答应住进了永和宫，从此恩宠不绝。因答应只能带一个丫鬟，便只有双儿随着她去了。

“奴婢给主儿请安。”一日溱溱往永和宫送供奉用的果品，白蘋一把拉住了她，“你说什么呢？什么主儿奴婢的，我不是说过了嘛，咱们三个还和从前一样的，还是姐妹相称。再说如果没有你帮忙，哪有我今天呀？”

溱溱笑笑，白蘋可以视她如从前一样，不守这等级尊卑的规矩，可她不行。虽说一跃成为嫔妃的是白蘋，可毕竟自己和双儿也出了风头，接下来三人必定会被视为一党，如果都依附白蘋，或许也会给她带来危险。这宫里人心险恶，说不定自己就成了别人的眼中钉了，况且梁九功一直对自己怀恨在心，若不抓紧找个靠山，谁知道自己还能否等到平安出宫的那天？她知道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需得替自己寻一个门路才好。

她知道皇上是最重孝道的，对太皇太后敬爱有加。若是能在慈宁宫苏麻喇姑手下当差，至少能保得平安。苏麻喇姑早就看出了眼前看似柔弱的小姑娘心思颇深，可毕竟自入宫以来做事甚少偷奸耍滑，还算是个安守本分的。对于年少进宫的宫女们，苏麻喇姑向来是存着些怜悯之心的。小小年纪离了父母家人，在宫里做小伏低任主子差遣，还要面对不怀好意的年长太监们的觊觎，所以只要不是太出格的，举手之劳的事，她向来是能拉一把便帮一把的。哪怕对方存了攀龙附凤的心思，只要是皇上相得中，她也不妨成人之美。

时序就这样在一成不变中日复一日地流转着。转眼间三年时光已过，连双儿也得了皇帝宠幸成了嫔妃。尽管她们在宫里度日如年，个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可人间市井光阴飞转，怕是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又是一年清秋节，太皇太后携太后带领后宫女眷赏月品茗，观菊博饼，以冀望一个一年一度的好彩头。溱溱照例在慈宁花园外当差，一个愣头青冒冒失失地寻了过来。她看着眼前这个眼生的小侍卫，“你是新来的吗？在哪当差的？”

那人抬起头，一张娃娃脸稚气未脱，白皙的脸上泛起两个梨涡，一双桃花眼上的睫毛微微下垂，“姐姐对不起，我是新调到这边当差的，不想不慎迷了路。”

“迷路？”

“我正要去文华殿换班，若能有劳姐姐指个路，晚生感激不尽。” 溱溱见他话语诚恳，可这一副呆气又着实让她觉得好笑，“文华殿？离这可远着呢，我带你去吧。” 便向同侪交代了几句转身上了路。

二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在深深浅浅的甬路上跋涉着。秋夜路面湿滑，“姐姐，小心。”那人上前一步一把扶住了她，随即又毕恭毕敬退到她身后。

“要我说，不小心的是你，这后院可都是主子娘娘们，你若是冲撞了可吃罪得起？”

“我在换班的路上，见前方月色溶溶丹桂飘香，映着树木山石景色正好，一时贪看便迷了路。”他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略带羞涩道。

二人一边赶路一边偷偷欣赏着头顶那玉轮冰鉴，她将清辉洒落人间，不论贫富贵贱，一视同仁沐浴在她的光晕下。途径一片桂花林，晚风吹来一阵香雾，冷露无声。

“今日月圆，却不知秋思落谁家。”

“姐姐也在思念家人吗？”

“我自打十四岁入宫，未曾和家人团聚过。”月圆人不圆，她不由感时伤怀。

“但愿长圆如此夜，人情未必看承别。我相信只要心怀愿景，一定会有愿望实现的那天。”

二人并肩驻足，借着天上的月光和手里的灯光，她看见他长长的睫毛扑簌簌的，像夜间飞翔的鸟儿。

“今日之事多谢姐姐相助。”他害羞地扶了扶帽子，腼腆又木讷地向她致谢。

“前方便是了，我还要回慈宁宫当差，告辞。”

她原路折回，眼看慈宁宫越来越近了，却发现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暗中逡巡，是皇上？这个时辰皇上不在慈宁宫用家宴，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她吸了一大口秋夜的冷冽，要不要先去树荫下躲一躲？

可她闪避不及，对方已经看见她了，青年帝那样王意气风发，黑暗中闪耀的光芒令人炫目。

“我记得你，你是在太皇太后宫里侍奉的，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