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明明看见了万娘娘和一个男人拉拉扯扯不清不楚的,六弟一定是看见什么了才被她灭了口!”德妃“啪”的一巴掌甩到四阿哥脸上,“住口!不许胡说!”她还是没办法去怀疑溱溱,纵然六阿哥的死因让她疑窦丛生。
“苏姑姑,我知道您从来不撒谎的,请您告诉我,不是溱溱害死了我的孩子,她不会这么做的……” 德妃跪在苏麻喇姑面前痛哭流涕
“德妃娘娘,这可使不得,您快起来吧,折煞奴才了……” 她也无可奈何,只能不住地叹着气。
窥见这一幕的四阿哥越发疑惑了,“自己的额娘为什么要跪一个奴才呢?”
苏麻喇姑生怕她想不开将自己一手栽培的宫女忍冬拨来服侍她。“主儿,您要好好生下这个孩子,您今后若是不想亲近皇上,他就是您唯一的依靠了。”她的心思苏麻喇姑一直是知道的,如今好在还有苏姑姑时时宽慰她。
“皇上,万答应腹中这一胎是双生子。”太医向皇帝禀报。
“万答应受孕那日长庚与荧惑在西方交辉,乃是龙凤呈祥之兆啊。”钦天监副使在一旁帮腔。
“真的?”玄烨雀跃着想要去探望她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可是一想到她见到自己那张冷冰冰的脸便打消了这个念头,非得冷落她等她主动来求欢才好。
岁暮天寒,这一年的腊月冷得出奇,钟粹宫的主位荣妃又克扣了她原本就不多的碳火,多亏了苏麻喇姑暗中接济她才勉强熬得住这个寒冬。
胎动比预料中来得要早。自从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她夜里甚少能安寝。“龙凤呈祥”的传言不胫而走,宫里不知多少人盯着她的肚子,有羡慕妒忌的,但更多是准备看她的笑话的。这一天她熄了灯刚准备歇息,一阵剧痛袭来让她快要失去意识。这就是分娩的痛苦吗?为什么自己非要承受这种痛苦呢?转瞬间便沉入了无意识的黑暗海洋。
“恭喜皇上,万答应今夜寅时生下了一个小阿哥。母子平安。”玄烨正在更衣准备早朝,钟粹宫的太监首领匆匆赶来向他报喜。
“只生了一个?”他难以置信地皱眉。
“是,生了一个小阿哥。”
一个也好,他喜不自胜。“走,先去看看她。”
“皇上,万答应生产时失血过多,产后虚弱,太医开了止血安神的药服下,此刻已经睡下了。”
“也好,等下了朝再去看她。”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他想起那一夜的桃花芬芳沁人骨髓,便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个“祹”字,“蓁蓁,你看这个字如何?”
“皇上说是那便是了。”
“你别难过,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
他早就听太医说她此次生产元气大伤,已经不太可能再有孩子了,此时不过是想宽慰她而已。谁知她并不领情,只是冷冰冰回应道:“臣妾已经不能再生育了。”那些切肤之痛让她深感厌恶,想到她所承受的痛苦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便浑身战栗无比恶心,更不再想为他生什么孩子了。
他何尝受过这种冷落,不明白为何这个女人生了孩子还如此冷漠,冲上来钳住她的脖子:“要不是念你刚刚生产,定把你扔进冷宫让你尝尝备受冷眼的滋味!”
他以为她会在乎这些吗?若非嫔妃自戕是重罪,会累及家人,她或许早就选择自我了断了。
他说罢怒气冲冲转身拔腿便走,走时还不忘将写了字的纸攥在手里团成皱巴巴的一团。被荣妃差遣来送贺礼的宫女险些在门口和他撞了个满怀。
“皇上恕罪,奴婢该死。”
他饶有兴味地望着那模样俊俏的女子。“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奴婢章佳氏,名唤云颖,今年十七岁了。”
“封章佳氏为答应,就住在西偏殿。”他冲着屋内大声喊道。
他心里烦闷不堪。这些日子里他心心念念着龙凤呈祥,这可是一个和她缓和关系的大好机会,本想借着这个机会为她风风光光晋封,待她来谢恩时便水到渠成言归于好。结果却只生下一胎,不能不让他懊恼,可更让他懊恼的是这个女人无礼漠然的态度。
“万答应的脉象,之前确实能摸到两个胎心。可是……到了临生产前却只剩下一个胎心了……微臣也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况……”
“胡说!难道说一个孩子在她肚子里消失了?简直一派胡言!”
“十二阿哥是早产,出生那日有太岁和镇星凌日,恐是妨父之象。”钦天监副使不知受了谁的指使,言辞和前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宜妃又趁势火上浇油,给他吹了不少枕头风,“说好的龙凤胎却不明不白的没了一个,这孩子真是生得古怪,臣妾总觉得那万答应妖媚,生的孩子也定是有些妖气在身上的。”
他一怒之下下令:“将十二阿哥送出宫抚养。”
苏麻喇姑看这孩子哭声像猫咪一般,实在令人怜惜,若送出宫去恐怕根本活不下来,便自作主张收到自己身边悄悄抚养。因念着皇上顾忌儿子妨父之说,便只当做女孩抚养,取小名“囡囡”,只说唯有如此才能平安长大。
苏麻喇姑是太皇太后身边的贴身侍女,皇上对她一向敬重有加,虽然素昔厌恶鬼神之说,也不便说什么,只好随她去了。
“苏姑姑,我想看看孩子。” 苏麻喇姑自打她有孕以来就在她身旁百般劝解,以为她这回终于开了窍,“来来,轻点,囡囡刚刚睡着了。”说完忙带着众人退下让她和孩子独处。
她轻轻抚摸孩子光滑的脸蛋,他还那么小,那么脆弱,脆弱得要杀死他可以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这一刻她仿佛被恶鬼附了身,莫名的力量让她不能自己。她拾起一只枕头,慢慢捂在了他的脸上。她本不想这么做,她本不是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可他的存在就是自己耻辱的证明。她的双手颤抖着,熟睡的孩子却突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您这是在做什么!” 苏麻喇姑连忙赶了过来,一把将她拉开,把孩子抱进自己怀里安抚——他的小脸已经涨得通红。“您为什么要这么做?您就算是不爱皇上,可孩子是无辜的,他毕竟是从您的肚子里生出来的,是您的亲骨肉啊!”
她只觉得悲痛难抑,一种莫可名状的巨大悲哀击中了她,让她不由自主嚎啕大哭。这些日子累积的委屈不甘瞬间爆发,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空洞的悲凉。
“主儿,您看看咱们小阿哥,多可爱呀!”忍冬把囡囡从苏麻喇姑处抱来给她瞧。他已经半岁多了,和之前比大了不少。
“姐姐,让我抱抱吧。”和她一起挑绣花样子的云颖雀跃着扑了上来。
“主儿,您慢着点,都是有身子的人了!”她的肚子也一天天大了起来,身边的嬷嬷惴惴不安地提醒着。
她摘下头上的步摇逗着他玩,囡囡挥着小爪子轻轻拍着她的肚子回应她,惹得周围的嬷嬷们打趣连连:“看呀,十二阿哥在和您肚子里的小阿哥打招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