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如尘有些没精打采地反问道:【你算到了什么?】
【九龙璧锁,】司命兴冲冲地回答道,【这是一件对你而言很重要的东西!萧氏重铸九龙璧,是因为其中保存的秘密。】
戚如尘没听明白:【这东西,和我有什么关系?】
司命顿了一下,像是绞尽脑汁地解释道:【主人,我的存在,就是为了帮助你完成你的目标。我算了很久,方才算到,你若是拿到九龙璧锁,一定会有很大的好处。】
不等戚如尘接话,它就继续说:【萧阙奉皇帝的命令在南洲寻找重铸九龙璧的材料,实际上,是因为真正的九龙璧中藏有一份藏宝图,其中保存着前梁留下的兵法和火器铸造的秘术。】
【若是拿到这样东西,便可以翻覆天下,号令风云了!】
戚如尘不想司命连这都能推算出来,那还有什么是它不知道的?
他一时有些心惊。司命却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要打开九龙璧锁,必须有特定的钥匙。但萧家和九龙璧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你将司扶光那柄剑要来,其上有萧氏的契记,只要有这个,我便能够解开九龙璧的秘密。】
它一时说了太多东西,戚如尘不知从哪里开始问起,只好问了最关键的:【可是我又没有九龙璧,要钥匙有什么用?】
司命理所当然道:【等萧氏重铸了九龙璧,不就有了吗?】
戚如尘想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我怎么不知道我有什么目标要完成?即使你说的是真的,我又不想号令天下,要这些东西也没什么用处。】
司命急得在他手腕上乱晃,发出一串清脆的铃响,连一侧的司扶光都不由看了过来。他警告地将铃铛握在手心里,这才捏起勺子,小口喝起了面前的桂花粥。
陪戚如尘用过早膳后,司扶光便站起来告辞。他今日应当是有别的事,只是戚如尘看他面色沉凝,盘中的点心也没有动过几口。
待他走到门边时,戚如尘突然开口道:“七哥,我能再看一下那把剑吗?”
面前的人停住脚步,顿了一下才答道:“自然可以。”
司扶光将佩剑从腰间解下,轻轻放在戚如尘身侧的桌案上。
这不愧是萧氏专门为他铸造的宝剑,连剑鞘上镶嵌的宝石也映射出凛冽华光。
戚如尘拿在手中把玩了片刻,只是并没有要将它拔出来的意思。司扶光垂眸望着他,若是戚如尘此时抬头,便会发觉他眼神难明,像是压抑着风雨一样晦涩。
就在此时,十一立在门口,禀报道:“殿下,时辰要到了。”
司扶光点了一下头,并没有要回那把佩剑,只对戚如尘说:“我要出去办一件事,你若是喜欢,就将它先放在你这里。”
戚如尘还在犹豫要怎么找借口,听到他这句话,正是求之不得,立即答道:“好啊。”
……
等房间里再次只剩他一个人的时候,戚如尘才将剑凑到窗边的日光下,端详着剑柄处萧氏的钤印。
脑海中,司命的语气感激涕零,正充满感情道:【主人,你真厉害!】
这样的马屁,戚如尘已经听到了不知多少次,他不由冷冷道:【少说废话,你既然要萧氏的钤记,不就正在这里吗?】
司命道:【不错,只是还需要你将它带着,等我解开这道谜语,你再将它还给司扶光。】
这倒是不难,总归司扶光也说了先将它放在这里。
戚如尘哼了一声,闲倚在窗边的美人靠上,正昏昏欲睡的时候,就听司命又晃了一下,像是好奇那样问道:【主人,你不是说要九龙璧的宝物没有用,为何又改变主意了?】
戚如尘沉默片刻,转了转手腕,用力捏了一下那枚金铃,低声威胁道:【这不是你的提议吗,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司命只好投降一样闭嘴了。
他靠窗闭目,小憩了一会。一时,梦里却是凛然的剑锋掠起,忽而又化作一道持剑的侧影,穿着冰雪般的白衣,望过来的眼神也像雪一样冷漠。
他想要杀了我。
这样的念头,不知为何突兀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虽然那人并没有转过头来,但他似乎也记得那张熟悉的面容。
戚如尘不由抓紧了手边垂坠的流苏,即使在梦里,也是眉梢紧蹙,唇色苍白,像是受了很大的惊吓。
“……为什么?”
他口中喃喃着模糊的话语,情不自禁地一抬手,将拽着的流苏一把扯了下来,手臂挥动间,一把将一侧的茶盏都掀翻了。
噼啪一声,白瓷被摔得粉碎,热茶泼溅在地面上。
听到这样大的动静,侍女们匆匆赶过来,见到他犹带苦痛的面色,慌张地喊道:
“公子,公子!”
“想必是魇着了,快去叫大夫。”
戚如尘冷汗涔涔地醒过来。一旁,公主府的医师已经在旁边等候,见他醒来,便上前为他诊脉,片刻后又开了方子,说是受了惊,要静养几日。
他体质差,不知是因为早上被吓着了,还是因为做了噩梦,这样一折腾,果然又是病了好几天。其间,云河公主过来看了好几次,又训斥了他院子里的侍从,不许他再贪玩乱走。
距他要来那柄萧氏的剑已经过了两日,期间司扶光自然也来看望过,只是戚如尘不想见他,又担心他要将剑要回去,便只让人说是在睡觉,又或是累了在休息,不好见客。
他神思恍惚,即使喝了药也没什么精神,只倦倦地倚在床边。看向窗外,日影斑驳,几天前落下的那场大雪已经尽化了,廊下只留下一道道闪烁着金光的冰棱。
片刻之前,七皇子的人才来过,带了好些东西,大抵都是禁内的药材和贡品。
因戚如尘之前拒绝了两次,司扶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并没有再亲自过来看他,只是时不时送些东西过来。听侍从说,七皇子近日很忙,并不是日日都在公主府中。那些随他一起来的禁卫,有许多也被带出去了。
戚如尘扫了一眼堆礼物的桌面,转开了眼,又让人摆了棋盘,自己和自己对弈了一会。
经纬纵横中,凌乱的黑子和白子交错,却没有真正引起他的兴趣。他望着棋盘,漫无边际地想起之前的一些事来,雪中白梅,掌上天星,还有梦中那一抹凌厉的剑影,和像是沉水凝玉一样的晦暗眼神。
前日种种,言犹在耳,他一时感到有些心烦意乱,忍不住伸出手,将盘中棋局都挥乱了。
“来人。”
侍从们匆匆走进房间:“公子,怎么了?”
戚如尘站起身来,一伸手,有人递来披风,他径自绑好系带,望着窗外的晴日,“我要出去。”
“公子,您要去哪啊?”余下的人连忙问道。
“出去转转,怎么,我要和你汇报吗?”他侧目看去,浅色眼瞳中目光凌厉,提问的人不敢和他对视,只好诺诺地退下了。
待出了中门后,管家的人又上前拦道:“公子,大夫嘱咐了您的病要静养,若是出门受了风寒可怎么得了?”
戚如尘怒道:“整日待在房中,我才是要病了!”
云河公主今日不在府中,管家拗不过他,只得眼睁睁看他出了门。戚如尘又将跟着他的一群人赶走,只留了两个随行的侍卫。
冬日虽有阳光,但空气里仍旧弥漫着冷意,公主府外的巷中也很冷清,只偶尔有行人走过。
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走,一时走到了一座桥上。
桥下的河水早已冻结成冰,凝成一种不透明的深青色,北风吹起枯枝落在他脚边,踩踏时,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这样的季节,不知是谁家的人放了一只纸鸢,飘飘荡荡地飞在青灰色的天际。戚如尘望着半空中那抹亮色,却只觉得那看不见的线很不牢靠,怕是片刻就要断了。
他又垂下头,默然望着桥下的河水,一时心中竟生出许多忧惧,却又不清楚自己是为了什么。
【司命,你说要帮我做的,究竟是什么事?】
凄清的天地中,他突然问了一句。
不知为何,司命这次却没有再乱说话,只过了很久才回答:【主人,你别着急,总会知道的。】
戚如尘沉默片刻,又问:【这件事,和司扶光有关,是吗?】
【主人,我不想骗你,的确是这样。】司命斟酌着回答道,【但是,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眼前所见都是过往云烟……】
看来它又在胡言乱语,说一些自己听不懂的话。戚如尘没有再搭理司命,只是立在桥头,静静地出神。
和他一起出来的侍卫也不敢打扰他,只好默然立在他身侧。时近黄昏,桥下逐渐热闹起来,卖点心的,糖水的商人也都开始走街串巷,暮色中,隐约可见城头燃起的灯火。
“公子,我们该回去了。”身后的侍卫提醒了一句。
戚如尘看着桥下那个卖蒸糕的小摊,想起的却是前几日南洲吃过的蒸酥酪的滋味,他顿了一下,指着那边说:“你去替我买一袋来。”
侍卫只好应了,匆匆地赶往桥下。戚如尘转过身,慢慢往台阶下走去。模糊的夕光照在他腰间佩戴的剑柄上,萧氏的钤记泛着淡淡的光辉。因为心中思绪烦乱,他只是垂着头,却忽然有一个人朝面前奔来,撞了他一下。
戚如尘被撞得退了一步,身后的侍卫立即持剑上前,喝道:“大胆!”
他抬头一望,见是一个拿着糖葫芦的小姑娘,在这样的呵斥下也没有害怕,正好奇地睁着大眼睛看着他,他心情郁郁,并不想和小孩子计较,只说道:“算了。”
这不过是一个小意外,戚如尘并没有在意,只是朝着那小摊的位置走去。待他走过一处廊桥照着的阴影处时,一辆马车驰过,带起的风,将他的头发都吹得飘飞起来。他情不自禁地眯了一下眼,却听到近处传来一声闷哼,接着是刀剑相击的声音。
“公子!!”
他下意识回头,不待转身,一个看不清面目的人把持着他的肩膀,将一股甜腻的香气送到鼻尖。
一阵难以抵挡的晕眩感弥漫而来。闭上眼睛前,他只听到了耳边响起的惊惧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