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渡看着那张熟悉的金色面具有些困惑。
这股气息应当是魔尊，但是眼前的人并非燕渡所熟知的少年身形，肩膀处完全舒展开，体型颀长。
果然在这修真界里没法通过长相论年纪。
好在还有一张面具可以认出来。
“你认识？”应双蕖听到了他的喃喃，下意识问出口，随后又反应过来，“哦，差点忘了，你之前去过魔域。”
“不过既然魔尊来了，此事跟他有关？”应双蕖咕哝一声，燕渡抬眼盯着魔尊的目光里顿时多了一层杀意。
虽然打不过，但是这个时候来搅局……
燕渡咬牙切齿，用力推开周身禁制，朝应双蕖甩下几个法器，在她身旁结下屏障隔离禁制：“师姐你先撑一撑，魔尊我来对付！”
“诶，沉舟！”应双蕖想追上去，却被层层堆叠下来的禁制缠住，只能先沉心对敌。
长离剑出鞘，在弥漫的魔气当中划出一道明亮的通路。
——原来长离剑能避开魔气么？怎么他先前去魔域的时候没发现。
燕渡一边冲着那魔尊去，一边心里犯嘀咕。
那人没有在原地站太久，燕渡还没到他近前时便动了，却并非是冲着他去，而是折了一个方向，避开燕渡，直冲着那二长老去。
燕渡懵了一瞬，一个念头顿时从脑海中闪过：这不会是计划暴露赶过来杀人灭口的吧？
他立刻跟着向下冲去，但陆峥速度比他快上许多，虚影在空中一闪而过，霎时便到了二长老的身后。
此时应双蕖也已经解决了周围大部分禁制，正冲着二长老去，燕渡心头猛跳：“师姐，拦住他！”
青色神剑在空中与泛着魏紫剑气的无名剑相撞，应双蕖接下无名剑格外锐利的剑招，陆峥却已脱身，无视那些堆叠着朝他压下来的禁制，直接钳住二长老的脖颈，向后折去。
“住手！”不受魔气的阻挡，燕渡已经追到陆峥身旁，长剑压住青年脖颈。
陆峥手未松，只是停下动作。方才被打破的禁制重新在他身侧融合，却尽数缠在二长老的身上，将她禁锢得严严实实。
“燕宫主，”陆峥看向她，含笑开口，“本尊可是在帮着燕宫主解决大麻烦，宫主这般心慈手软，就不怕日后再招致祸患？”
燕渡将剑侧入几分，皮笑肉不笑，“再有祸患，也是我们族中的事。倒是魔尊大人这般千里迢迢到我们凤凰族中来，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让我这个东道主好好招待招待？”
“少族长事务繁忙，本尊怎敢随意叨扰。”陆峥稍稍偏头避开他的剑锋，飞快掐诀，又在动弹不得的二长老身上打下几道禁制，像扔粽子一样扔到燕渡怀里去。
哪怕隔着面具，燕渡都能瞧出他的神色恹恹：“既然少族长这般不欢迎我，那本尊便不叨扰了，告辞。”
“诶。”
陆峥松开手，无名剑也跟着收回，应双蕖追过来，两人一前一后将他围住，燕渡把粽子版二长老又丢给应双蕖，剑尖挑住陆峥下巴。
眼前的魔尊毫无反抗，顺从地微仰起头，却是在睨着他。
差点忘了，魔尊长得比他高。
燕渡暗自咬了咬牙，手中剑一偏，从下巴转到脸侧。陆峥也顺着他的动作歪歪头，还泛着白金焰色的长离剑在他脸侧压出一片红印。
“燕宫主……？”陆峥唇边笑意不减，哪怕偏过头去，目光也一直落在燕渡身上。
从面具当中露出来的那双眼灼灼，燕渡轻垂下眼不去看，努力维持着自己的气势：“魔尊大人来都来了，若是这般草草离开，岂不是显得我这个东道主招待不周了？”
陆峥抬手抓住他持剑的手腕，笑意愈来愈深：“少族长当真要留本尊在此，不怕落旁人口舌么？”
“落什么口舌，”燕渡扯扯唇角，“魔尊千里迢迢赶到我族中来就是为了替我收拾麻烦，我族高兴还来不及。不过是款待一番感谢，我与魔尊清清白白，哪里来的口舌可落？”
“清白？”陆峥重复一遍，抓住他手腕的手缓缓向上握，最终扣到他手背上，“本尊倾慕燕宫主，宫主又三番两次到长生天来寻本尊，这般，也算得上是清白？”
燕渡手上也使了力，剑尖向下压。另一只手上前抓住陆峥的那只手，拍开：“魔尊大人，适可而止。”
他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应双蕖控制着二长老，已经开始在识海里给他传音：“沉舟，不如你接着你们二长老，我把这魔尊打一顿？”
应双蕖的声音里也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燕渡忍着上去掐死他的想法，传音：“师姐，劳烦你把人先带回楼船去，这边我来处理。”
“你一个人……”
“师姐放心，”陆峥脸上丝毫没有恼意，笑吟吟地开口，“我可是倾慕燕宫主许久，怎么会对他做什么，不过是……叙叙旧？”
等等。
燕渡一怔，看向他的目光添了几分错愕，浑身冷汗。
他可以确定方才和应双蕖的交谈都是通过传音进行的——魔尊竟然能直接听到他们的传音？
应双蕖眸色一沉，这次身上是当真有了杀意。
她直接将二长老用法器锁住扔到一旁，避开燕渡持剑刺了上来。
陆峥这次终于没有再纠缠下去，直接退让开，御剑站到远处，笑道：“少族长此番好意本尊便心领了，只是看来应剑尊对本尊颇有意见。来日方长，本尊可还等着少族长日后……来我长生天赴约呢。”
他意味深长地开口，伸手一挥，天边魔气收敛，连林中的浓雾也散开，晴空万里。
魔尊身影瞬间消失，燕渡心里闷着气，深呼吸几下才压下去，准备先去干正事，一回头猝不及防对上应双蕖凑过来的脸。
燕渡顿时被吓了一跳，后退几步：“师姐……？”
“那魔尊什么意思，什么叫你去长生天赴约？”应双蕖狐疑地盯着他。
“没有的事！”燕渡连忙自证清白，“都是他瞎说的，这是离间之计啊师姐，你别听信他的谗言！”
“哦，”比起只见过一面的魔尊，应双蕖自然还是更相信自己小师弟，“我还以为魔尊那般模样，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暗通款曲了呢。”
“师姐！”燕渡瞳孔都瞪大了，嘴皮哆嗦着，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
应双蕖却好像误会了什么，伸手拍拍他肩膀：“哎呀，若是当真看上了也无妨。我们九玄宗本身就百无禁忌，跟魔域那边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又没什么深仇大恨，只要他不欺负你就是了。”
燕渡终于切身体会了一把百口莫辩。
“没有的事，师姐，”燕渡疯狂摇头，“真的没有，顶多……顶多都是他一厢情愿。我现在只想一心顾着阿峥，养徒弟都费劲，又怎么可能想别的去。”
“你那徒弟？我倒是觉得挺省心的。”应双蕖下去把二长老重新拎回来。
“哪里省心了。”燕渡轻叹一声，却也没跟她多说，只是看向二长老，围着她转了一圈。
从方才被魔尊禁锢住，二长老便没再说什么话，安静地阖着眼，头顶的黑袍已经垂下，如同一具被锁链缠住的神像，只是脸上依旧蔓延着灰败的死气。
“师姐先带她回楼船吧，”燕渡又看看四周躺着的那些族人，“我先将这些人处理处理。”
“好，你早些回来。”应双蕖应声离开，燕渡长舒一口气，这才抬眼看过去。
没有人死，那些人应当都是被应双蕖打晕了，他散开神识并未看到哪个失去了生机的。只是方才还站着的那个少年此刻倒是也倒在了地上。
燕渡寻到人走过去，伸手晃了晃：“装晕还是真晕了？”
少年眼皮顿时动了动。
燕渡哼笑一声，从空间戒指里找了个蒲团直接盘膝坐在他身侧：“行了别装了，起来吧，没事了。”
少年大概意识到瞒不住，还是慢慢睁开了眼，坐直身子挠挠头道：“少族长。”
“怕我，还是怕二长老？”燕渡问。
“二长老。”少年声音低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又打了个寒颤。
“所以，”燕渡托腮看他，“她是什么时候出现，你们又是怎么被引过来的？”
“我也不清楚……”少年又挠了挠头，努力回忆，“祭祖大典结束之后，长老们都匆匆离开了，我本来是想跟着朋友去祖地之外看看的，结果忽然就失去意识了。”
燕渡有些怀疑：“你们方才可不想是无意识的模样。”
“那是后来，”少年连忙道，“我们醒过来的时候以为是有什么贼人入侵，但这时候脑海中忽然有一个声音，让我们埋伏在此，杀了您。”
“是二长老的声音……还有一道重叠的，我不知道那是谁，但很害怕，”他的瞳孔缩紧，还沉浸在恐惧当中未曾脱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道声音让我下意识想遵守，然后就一时昏了头，直到您过来，大乘期的威压太重，就……”
不可抗拒的声音……
燕渡沉思，渐渐蹙起眉来：难道当真是……天道想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