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把他送到这来，莫名其妙让他身负顽疾，莫名其妙让他承担这么多，相安无事数年，这时候倒是要杀他了。

燕渡抬头看看被大阵拦在外，已经退到楼船旁边的陆峥——算算时间，原文剧情里面，他倒是差不多该死了。

如果“燕渡”这个角色在这个时候是必死无疑，那么让他过来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燕渡心神忽然一动，冷笑。

不再犹豫，他阖上眼，记忆中所有可以造成伤害的法阵、符文和法宝尽数出现在眼前。

那些人也在组阵，他抱着透支的想法，毫不犹豫地翻手掐诀，也顾不上法阵到底稳不稳定——反正半路炸开也能造成点伤害。

眼前的这些凤凰族人失去了自我的意识，可显然背后的那位还在注意着他，见他想要玉石俱焚，组阵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燕渡甚至听到了他们口中念着的不知是何意义的语言，越念越快。周围的天地灵气疯狂涌动，不断变换，其中的离火灵气开始振动，似乎有了意识变得暴戾，聚集在他身侧想要钻入他的经脉，顶替掉原本那些尚算温和的灵力。

这是打算直接让他爆体而亡？

燕渡掀掀眼皮，并未多在意，继续掐诀。

体内的灵力不断消耗，近乎亏空，肉.体再也阻挡不住，那些暴戾的灵气争先恐后涌入经脉，四处乱窜。

饶是早就承受过不少寒疾带来的疼痛，燕渡还是忍不住向下屈了屈身子，掐诀的速度慢了许多。

好疼。

他或许都该感谢一下天道先前往他身上按了个寒疾，以至于眼下这般情况他都还能勉强承受住一部分疼痛，不至于完全失去行动能力。

体内的经脉被离火灵力灼烧，与先前陆峥胡乱吸收的经历怕也差不太多了，除了他这个或许会更疼上一点。

陆峥。

他先前还纳闷呢，以男主现在的修为是怎么反杀掉大乘期的反派的，就算无限降智好像也有些荒谬了。这么一看，倒像是他命本该绝。

——他要是侥幸能死回去，高低把这本书的作者给扒出来揍一顿。

燕渡一边咬牙切齿，一边继续身残志坚地跟身旁的大阵对抗。

事实证明人到末路时候的潜力果然是无限的，他愣是跟这一道十数人组成的大阵对抗了个旗鼓相当，稍稍留下了瞬息喘息的时间。

“大长老，”阵眼就在他面前，燕渡有些乏了，也没打算冒险杀出去，只是绕到他面前，喊了一声。

已经失去反应的大长老自然不可能再给他什么回应，燕渡便只是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苍老的面孔上不知何时攀上一些符文，从四周向中心聚拢，应当是天道控制的痕迹。

也不知道这些人在被天道利用做了阵之后，还能不能活下来。

万物刍狗。

燕渡伸手点向他额头，神识探入他的识海，大长老毫无抵抗，识海中被符文组成的藤蔓填满，倒真像是一个合格的阵眼。

那些藤蔓注意到了他的侵入，瞬间暴起，铺天盖地地向他涌过来。

燕渡肉.体如今被侵蚀的千疮百孔，神魂还勉强有一战之力，反正早死晚死都没什么区别，他干脆迎难而上，闭着眼一咬牙，与那些藤蔓撞了个正着。

他本以为会两败俱伤。

但是没有。

神魂毫无概念地向前飘了许多，飘到燕渡都觉得有些过头了才停下，他重新睁开眼，回头去看，才发现藤蔓已经尽数消散了，化成散碎的符文，最后消散在识海当中。

嗯？

燕渡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

他的神识还是破碎的——在这样完全离体的时候，他终于看清楚了上面细小却又密密麻麻的裂痕，分明未见好转，方才却能摧枯拉朽。

……这些符文怕他的神识？

一个念头忽然出现在脑海中，燕渡动了心思，从大长老的识海中脱离，睁开眼看去，他还定在那里，脸上的符文却黯淡了不少，也不再见蔓延。

顾不上思索原因，有了生机出现，燕渡还是不想轻易放弃，转身飞快朝着离他最近的另一个人而去，手再度探向额头。

是同样的结果。

身上的疼痛愈来愈剧烈，燕渡方才冷静异常，如今眼眶却忽然一酸，强撑着朝着下一个阵点而去。

半路却忽然听到了陆峥的声音：“师尊！”

这大阵早就隔绝了外面的声音，他已经许久没有注意到应双蕖那边的情况，听到这声音时燕渡还恍惚了一下，正准备艰难转过头去看，肩膀忽然被扶住。

那道承托力好像压制住了一部分的痛觉，不只是用手掌扶着，身后的人直接不管不顾地抱住他，抱得很紧：“……师尊。”

“阿峥。”燕渡张了张口，声音很轻。

他有很多想问的，譬如他是怎么闯进阵中来的，譬如他为何要冒着个险来寻他……但是太疼了。

疼得他说不出话，只剩神识还有行动的力气。

“弟子在，”陆峥声音也轻轻的，字字句句却清晰地灌入他耳朵，“弟子来陪着师尊。”

傻子。

燕渡睫毛轻颤了颤，在心底骂他：不过若是男主来了的话，天道总不会……连陆峥也要杀吧？

“弟子带了灵石来，”陆峥松开手，从空间戒指中将方才从楼船主舱室中抱出来灵石一股脑堆到燕渡身边，灵石中浓郁而纯粹的灵气顿时将一旁那些还在暴动的离火灵气驱赶，“师尊补充一下.体力。”

燕渡伸手抓住了近在咫尺的一颗灵石。

与天地间漫散的灵气不同，这些灵石生于地底的矿脉，并没有带上明确的五行属性，或是说其中所蕴含的五行灵气分外均衡，吸收时不会对他身体有任何的损伤。

燕渡很快将陆峥搬出来的半数灵石吸收进体内，这才勉强压制住了那些离火灵气。

只是他的灵根实在是太适合吸收这些火属性，要想全部驱赶怕是还需要更多。

疼痛稍解，燕渡低头看向剩下的那半堆灵石，一咬牙，干脆全被都吸纳进体内。

陆峥连忙道：“我为师尊护法。”

“不必。”现在也顾不上。

燕渡摇头，身体舒服些之后就直接奔向了下一个人。

陆峥连忙追上，紧紧守在他身侧。

肉身的危机解除半分，去破坏这一个大阵的速度也快上了不少，很快他就转到最后一个人面前。

神识顺着指尖探入识海，击破那一条条被拧成藤蔓的符文，看着符文消散，最后抽身……

燕渡重复着这一步骤，在收手时却忽然被人拥住，推离。

神识险些从体内弹出去，燕渡站稳后过了一阵回过神，这才发现他已经被陆峥带到了阵法之外。

但陆峥还在里面。

燕渡瞳孔一缩，正要赶到他身边去，方才已经静止的那些人却忽然睁开了眼，又一道屏障升起，只是这一回被圈禁其中的换成了陆峥。

才筑基期的男主。

“阿峥！”燕渡喊一声，想要冲进去，里面的人却已经再听不见。

他死死地盯住阵中。

这阵是要杀他的，应当不会对陆峥随意下手。

应当，不会。

他心脏跳得飞快，掌心散出冷汗来。

陆峥似乎对这个情况并未意外，静静地站在原地，与那数道目光相对。

大长老无波无澜的声音响起，连在外的燕渡也听得到：“你不该来此。”

“有什么不该？”陆峥看着他，无名剑在脚下，他便换了一把寻常些的灵剑，架在大长老的脖颈上。

燕渡听不见他的声音，但是第一次瞧见陆峥脸上会有这样的神情。

冷漠——甚至说是冷血，好像天下一切都未被他放在眼里，怒气阴沉沉地压抑在平静潭水下。

他忽然偏头朝他看了眼，燕渡见到少年嘴唇张合：“我是不该，让他这么被你们这群蝼蚁欺负。”

“狂妄自大。”大长老道。

“你是天道，”陆峥用了笃定的语气，“——为何要杀他？”

“他命已该绝。”毫无理由。

陆峥冷笑了声，逼近：“若我偏偏要他活呢。天道，就该老老实实待在上面看好这些世界法则，而不是这么没脑子地胡乱下来杀人。”

“大长老”看向陆峥的眼神忽然添上了几分怜悯——一个本不该出现在“天道”身上的情绪：“你救不了他。这是他的命数。”

不知想到了什么，陆峥瞳孔一颤，也顾不上大阵里的威压，无名剑一掉方向，飞快冲向燕渡所在的位置。

但已经来不及了。

禁锢的大阵之外还有一个二长老。

燕渡太担心陆峥，那边又过于静悄悄，他根本顾不上其他，只焦急地守在阵外，看着少年不知在跟“大长老”说些什么。

那一道近乎透明的凤凰虚影就是在这个时候笼罩在他身后的，如同幽灵一般。

等燕渡发现不对，储物戒中的长离剑已经到了另一个人手中，那庞大的凤凰虚影虚握着那把剑，强硬地朝着燕渡后心压下来。

白金火焰顷刻间烧着——自燕渡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