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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乱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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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些时候,君珩坐于镜花宫庭院的花棚下,看着周选侍束起袖子亲自用锄头铲子整理花木。

“周选侍养护出来的花草,确比花房的更有生动情致,倒让这镜花宫名副其实了。”

“多谢皇上夸奖,不过皇上人在镜花宫里,心却不在呢。”

周选侍未停下手中的活儿,只回身看了眼他手中一页都没翻过的书卷。

君珩一怔,她这洞悉人心的敏锐纯净,倒也与秋清晏有几分相似。

不过说来也怪,选秀时他有意寻一个平民良家女子入宫,在见到周氏那双与秋将军如出一辙的杏眸时便打定了主意。

可入宫后却不怎么能想得起她,就连这次蕙妃和容妃主动帮她获宠,自己也只挂心云柔哲的动机。

“皇上与容妃、蕙妃两位娘娘一样,都是极仁善的好心肠,不想嫔妾受旁人欺辱。如今想起嫔妾入宫时家人族亲皆以为我自此飞上枝头坐享荣华,殊不知这宫中小心翼翼、勾心斗角的日子累得很,竟不如平民百姓粗茶淡饭来得适然自在。”

君珩眼瞳一亮,笑得温柔。

“周选侍倒是看得开,也敢开诚布公地与朕说这些。”

周选侍笑了笑,微风吹起额边的发丝,衬得那张本不惊艳的面庞宛若清新自然的邻家少女,反倒令人心动。

“这宫中女子如花似玉,皇上可知什么花最好?”

“朕……曾在去年秋日种下一株月桂,如今虽尚未到花期,却已认定心中最佳……”

“看来皇上是惜花懂花之人。嫔妾以为,能够肆意生长绽放的花便是最好,哪怕路边野草也比花房中精心养护的娇弱花朵要强上许多。”

“那若要使花草繁盛,生生不息,周选侍可有秘法?”

“不过是讲求天时、地利、人和罢了。其中人和最为重要,草木亦有情思灵性,往往有时能养出怎样的花,全凭养花人的心意。”

“养花如此,爱人如此,施政亦如此,周选侍想说的是这个道理吧。”

容妃所属夏家在南香国内乱一事上主张议和并寻求香料贸易,君珩不可能听不出话中此意。

“嫔妾哪懂什么治国之道,只是若能解皇上愁闷一二,便也算嫔妾知恩图报了。”

周选侍大智若愚,既帮了容妃,又开导着皇帝面对自己对蕙妃的情意。

君珩未再言语,只面带微笑地点了头,起身摆驾向福宁宫去。

福宁宫主殿大门紧闭,因方才在院中纳凉而烛火晦暗。

但云柔哲仍能清晰感受到被君珩紧紧握住的手腕处传来微疼。

“蕙妃就没有什么要对朕解释吗?”

君珩步步紧逼,她刻意退向床榻相反方向的书案一侧。

“皇上不是都听见了,周选侍明眸善睐,应比臣妾更能抚慰圣心。”

云柔哲颇为平静,却令君珩露出一丝苦笑。

“朕的蕙妃真是大方,竟为了这等理由主动把旁的女子送到自己夫君的床榻上去?”

捏住手腕的手掌加重了力气,云柔哲不禁略带痛苦地皱起眉头。

君珩注意到她的神情霎时松了手,却令她倒向后方的桌沿时险些失了重心。

“后宫佳丽如云,就许皇上恩泽均施,若即若离,不许臣妾小心谨慎,稍加试探吗?”

云柔哲抵着背后的桌案,话间揉了委屈和愠意。

忽而君珩的手臂将她悬空抱起,轻轻放于桌上,又环住她的腰肢将她半围于自己怀里。

云柔哲双脚悬空坐上桌沿,发现自己只能以君珩的臂膀为支撑动弹不得,只好略微颔首直视着那双桃花眸。

“既已试探,朕心里有你,可你心里有朕吗?”

语气低沉似强忍怒气,她分明看到君珩面侧暴起的青筋。

“皇上是宫中所有女子生存的唯一倚仗,只怕不能争抢着排着队将真心奉上。可要帝王在弱水三千中只取一瓢饮,实在太过不易。”

“……后宫中唯有柔儿不愿侍君,朕若非独悦于你,放着满宫妃嫔不宠,日日念着来你这福宁宫做什么?”

云柔哲眸瞳微张,于近在咫尺的桃花眼里看到帝王急于表白心迹的忐忑与彷徨,这便是最令她心软的地方。

若非之前的多次失望,她也不会非要君珩将这颗早已爱而不自知的真心捧在她面前。

抓到她那一瞬的柔软,君珩忽而温柔无比地近身贴面在她耳畔:

“柔儿明明也不愿朕去旁人宫里,对吗?其实只要你开口,朕就哪儿也不去,心甘情愿地日日宿在这里……”

君珩半分认真半分黠笑着褪去她的缎纱外袍,只余珍珠白丝绸抹胸和月白长裙,修长白皙的手臂和脖颈一览无余。

云柔哲自然相信这是君珩此刻发自真心的肺腑之言,又清楚一代帝王即便真心独宠一妃,满朝文武和太后母族的压力足以让她永不见天日。

所以当他的指尖触碰着她的下唇,虽也拿捏着她生出几分意乱情动,她却终究颤着嘴唇释放了所有紧张和不安:

“臣妾今晚……还没准备好。”

君珩似乎早已料到她会这般,低头笑着将她横腰抱到床上。

“朕明日要亲自送特使出城与南香国议和,再去军营突击巡察,过几日才能回来。”

说是议和,实则吸引敌国注意,为秋将军争取时间。

“朕回来时,想要柔儿的一个答案。”

君珩与她同衾而卧,侧过身来从背后搂住她的腰肢。

“皇上躬身出宫巡访,万望多加小心。”

不知是否正值盛夏的缘故,她背后裸露的肌肤感觉到一片炙热。

镜花宫里,蕙妃和容妃坐在庭院中的夕阳下赏花纳凉。

“皇上离宫几日,宫里倒也没什么变化,反倒更悠闲平静了呢。”容妃拿起桌上的荷露豆沙饮,笑得恣意。

“姐姐不是喜欢这道紫米冷圆子?再多尝些吧~”

“我看满宫中也就你这里乐得清静。”云柔哲笑着从容妃婢女荷衣手中接过汤匙。

“姐姐的书不是已全部整理妥当,怎得眼下还能见到乌青呢?”容妃心细如发,关切地望向云柔哲的面颊。

“只是这几日没睡好罢了。”云柔哲笑得有些勉强。

不知为何,越到夜深人静时,她越对君珩有隐隐的担心。

“最近我和周选侍把干花制成香粉加在敷面膏里,保持容颜效果甚好,姐姐不妨也试试?”

云柔哲正欲接话,就见一宫女踉踉跄跄地跑进来跪在面前。

“求两位娘娘救救良嫔!”那小宫女慌张不已,话都没说几句便磕起头来。

“出什么事了,你快起身好好说。”蕙妃示意松萝把她扶了起来。

“方才瑞妃娘娘突然来了宫里,拿了不知什么药非让我们主子喝下,见她不愿喝便以大不敬为由罚她跪在院中,奴婢好不容易才悄悄遛出来报信……”宫女说着急得落下泪来。

“瑞妃平日虽娇纵跋扈了些,但何至于如此明目张胆?”容妃从凉椅上站起,与蕙妃对望一眼。

“我和容妃即刻就去,你赶快去福寿宫禀告太后娘娘。”云柔哲冷静地嘱咐了宫女,便与容妃一同向永和宫走去。

傍晚庭院里,瑞妃倚在高椅上俯视着跪于面前地砖上的良嫔,妤贵人也站在一旁。

“良嫔这胎也快九个月了,太医院可曾说过是男是女?”

“多谢瑞妃娘娘关心,嫔妾不在乎男女,只盼孩儿平安健康就好。”良嫔虽已跪得周身不适、额发冷汗,却不卑不亢地回答坚定。

“瑞妃娘娘听闻良嫔最近心绪不宁以致胎像不稳,特意从民间寻了良方,不仅可以安胎静心,还有转女为男的奇效,可惜您不领情啊……”妤贵人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瑞妃竟敢让有孕妃嫔跪地受罚,这是演的哪一出啊?”容妃的声音铿锵有力,穿透院落带来瞬间寂静。

云柔哲赶忙过去良嫔身边,与跪于一旁的宫女一同将她扶起。

“本宫好心为良嫔寻了安胎秘药,是她不敬本宫在先,理应受罚。”瑞妃见这两人气势汹汹地赶来撑腰,反而挺直了腰板提起了精神气儿。

“良嫔有孕,就算用药也得先经太医审验方可斟酌。若有差池,待皇上回来,瑞妃可担得起吗?”

云柔哲见良嫔嘴唇虚白,四肢发软,要靠几个宫女搀扶方可勉强站立,便也更严声厉色了几分。

“蕙妃不用搬出皇上来压本宫,皇上不在,本宫身负协理六宫之权,自然应当关心妃嫔,管理宫闱,即便皇上回来也挑不出半点错处。”

想起皇上临走前一晚又宿在福宁宫,瑞妃就气不打一处来。

“皇上不在自有太后主持后宫,瑞妃这是不把太后娘娘放在眼里吗?”容妃瞧着前去福寿宫给太后报信的宫女已返回,笃定此事必有转机。

然而云柔哲却听到那宫女悄声耳语:福寿宫里只说太后头痛歇下了,连宫门都没让她进去。

说来蹊跷,良嫔本是太后宫里的紫霞帔,且不说瑞妃无端生事,先前即便良嫔有什么磕碰不适太后都要追究到底的。

见云柔哲轻轻摇了头,容妃也顿然哑言。

瑞妃见状更是没了忌惮,“若是今夜本宫一定要让良嫔喝下呢?”

她身旁的凌霄和梅香得了颜色,便立即端着药碗向良嫔走去。

云柔哲将良嫔挡在身后,容妃也走过来与她并肩而立。

“怎么,蕙妃和容妃这是要在后宫行侠仗义,公然与本宫做对吗?”瑞妃话间有了撕破脸的意头,“也罢,只要你们二位向本宫跪地请求,本宫便当今晚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要当无事发生,我们还不许呢!瑞妃公然欺辱宫妃,也不怕被世人耻笑跋扈悍妒,令冬家面上无光吗?”

容妃与瑞妃对峙从未输过,大有一番明日便要请祖父夏国公朝上弹劾的气势。

趁二人唇枪舌剑,凌霄和梅香早已一左一右抓住良嫔的手腕,要将汤药生生灌下去。

两侧宫女畏手畏脚不敢阻拦,云柔哲赶忙伸手将药碗打翻在地。

一声清脆的巴掌伴着瓷碗碎片在空气中散开。

云柔哲左脸滚烫,用手捂住刚感一丝冰凉,却又火辣辣地疼起来。

容妃立即上前查看,一旁的凌霄应声跪身低头。

瑞妃不以为意,先轻笑了一声才慢悠悠道:“凌霄,你怎得如此不小心,还不快向蕙妃请罪。”

“你……”容妃站起身正要发作,却听到身后良嫔痛苦的惊呼。

只见她双手捂住腹部瘫软下去,面色惨白,眉心紧拧成结,豆大的汗珠顺着发鬓淌至下颌。

“良嫔怕是动了胎气,快将她扶进屋去,再赶快去请太医过来。”云柔哲顾不得自己脸上的痛感,对着宫女们一通安排。

永和宫霎时忙做一团,瑞妃仿佛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时僵愣在那里。

蕙妃和容妃刚要迈进良嫔殿里,就听宫门口又传来一阵骚动。

“蕙妃娘娘,皇上回来了,请您即刻往圣乾宫去!”

来人形色匆匆,似是一直跟在卓公公身边的小太监。

“倾儿,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先过去。”

云柔哲向容妃略一点头,便被那宫人引着快步上了撵轿。

殊不知圣乾宫里,君珩肩臂负伤躺于龙床,早已昏迷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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