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觉得褚隽是个乖孩子,但是周北知道,褚隽其实很叛逆,他从来不是一个墨守成规的人。
褚隽的性格很极端,一件事情如果没有做到最好他就一定要把另一件事搞到最坏,周北其实防不胜防。
他会在八岁那年输了比赛后跟着网吧里的混混打了三个耳洞,会在九岁生日宴上因为没有收到褚长文的礼物推翻了九层高的蛋糕,将生日宴搞得一塌糊涂,他会在十岁那年因为家里人不同意养狗一个人跑到几千里外的爷爷家……
这些事他从来都没有跟周北商量过,所以看不到褚隽后诚惶诚恐的一直是他。
而现在,他又企图用沉默逼退自己。
周北欺身上前,微凉的手指揉捏他的耳垂,说:“你八岁的时候,因为输了比赛偷偷跑了出去,我找了你一整天,结果在一家网吧里看到你跟一群坏孩子勾肩搭背。”
他将往事娓娓道来,声音很温和,褚隽不去看他多情的双眼,拍开他的手后背过身,一言不发。
可他不知道自己色厉内荏的样子像一只蜷缩的刺猬。
“你抽什么疯。”褚隽总觉得这样的周北阴森森的,叫人害怕。
“你那时也跟我说了同样的话,好像要迫不及待跟我划清界限一样。”
于是褚隽不得不回忆起周北口中的,自己叛逆的八岁。
网吧。
褚隽叼着烟,身后跟了一群十五六的小混混,也许是为了合群,他的头发也被染成一缕一缕的红色,有些肿地耳朵上戴了三颗黑色的耳钻,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完全不一样的褚隽,其实是很好看的。
但周北却冷下了脸,他不由分说的去拽褚隽的胳膊,说:“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你逃课就是跟这些人厮混?褚隽你才多大就学会吸烟了?”
周北说完又轻声哄他:“你过来,咱们一起回家吧。”
褚隽却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肯跟他走,甩开了他的手,背对着他,说出来的话是他熟悉的讥讽和嘲弄:“我交什么朋友还要你管吗,周北,我爸都不管我。”
他身后的那群新朋友将手搭在褚隽的肩膀上,肆无忌惮的取笑自己,大言不惭的要将自己混社会的经验传授给褚隽。
褚隽依旧一言不发,他的眼睛看着周北,像是在赌气。
于是周北立马冲了上去,跟这群比他大了五六岁的一群男孩扭打在一起,不过刚挨了一拳,褚隽就撒了一把钞票拽着他跑了。
财大气粗。
周北一边跑一边想,这一拳没白挨。
他攥住褚隽的手,目光沉沉的看着他,直到褚隽先眨了眼睛,他才揉了揉自己挂彩的脸。
“周北,你会觉得我今天莫名其妙吗?”
“不会,但我会担心你受伤。”周北龇牙咧嘴的抱怨:“阿褚,你能不能轻一点?”
褚隽手中的棉签顿了顿,他不自在的‘哦’了一声,给他吹了吹。
周北捧住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然后好不怜惜的将他的耳钻摘下来,扔掉。
“褚隽,我是为你受伤的。”周北鲜少喊褚隽的大名,每次他这么叫自己,褚隽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褚隽乖乖说对不起,你别哭行不行。
他的耳垂往外滴血,周北就给他抹干净,将血送进自己的嘴里,说:“有点苦。”
褚隽不信,周北就又在自己破了的嘴角上抹了一下送进了他的嘴里,问:“苦不苦?”
看着褚隽红肿的耳垂,周北还是哭了,他怎么那么多眼泪,褚隽觉得他是水做的。
周北押着褚隽把头发染了回来,等晚上回到家的时候跟他钻到一个被窝的时候才问:“阿褚,你为什么要逃课啊?”
“好吧,其实是我输了比赛。”褚隽说完后要求周北:“但你不许学我,知道吗?”
“就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吗?下次赢回来就好了啊。”
褚隽也觉得这是一件很小的事,可他就愿意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堕落,去当他爸爸嘴里不学无术的混混。
他故作轻松道:“老师打电话给我爸了吗,我爸会不会回来?”
“没事的,你别怕,我跟老师请假说你不舒服去医院了,叔叔不知道。”
“哦。”褚隽张了张嘴,不说话了。
周北将他的手包在一起,认真地说:“以后也别抽烟了好不好,叔叔说那不是个好习惯。”
“嗯,我就叼着玩呢,你也不许。”
似乎是过了很长时间,他又说:“周北,你是不是想我爸爸了啊,好长时间不见他了。”
“才半年多吧,我不太想,平时都会打电话的,我有你陪在身边就够了啊。”
褚隽胡乱点了点头,说:“那你明天再给他打个电话吧,我打电话他从来不接。”
周北那时候没听懂褚隽的弦外之音,他只想着不能让褚隽变成一个坏孩子,拉着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等褚隽都答应了才肯抱着他睡觉。
只有周北知道,从小长大先学坏的一直是褚隽,但他不许周北学。
周北叹了一口气,说不上是无奈还是什么别的情绪:“褚隽,你又这样。”
他深邃的目光牢牢的所在他的背影上,他缓缓的搭上褚隽的胳膊,不知是不是没有收好力气,将褚隽捏的一痛,濡湿黏腻的液体吸附在他掌心,叫人无法忽视。
褚隽一声不吭,跟他僵持着:“……周北。”
周北舔了舔自己的掌心,从背后掐住了褚隽的脸颊,强迫他转过身来看自己。
褚隽抿着唇,瓷白的脸上被蹭了上了他自己的血和周北的口水。
周北忽然笑了,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我一直想跟你这样。”
血水交融,一直在一起。
“尝到了吗,你的血是苦的。”
褚隽抿着嘴,眉眼低垂的样子总给人一种误解,好像他是个没脾气的棉花,其实不然,他是个绵里藏针的坏家伙。
额前的碎发忽然被撩起,周北的手指划过的眉眼,说:“我一直很好奇,大夏天的你为什么总是穿着长袖长裤,不热吗?“
“你是自己脱,还是让我给你脱?”
周北说完却没动,盯着他看。
“行吧行吧,一会别被吓哭了。”褚隽叹了一口气,率先缴械投降。
他在周北的注视下将袖子挽起来,忍不住抱怨:“我不想脱衣服,还有,你刚刚弄疼我了。”
两人各退一步,周北也不再纠结。
褚隽的胳膊上有一条很长的疤,在这条疤上又有许多纵横交错的疤痕,新的旧的,深得浅的,长的短的,视觉上的冲击实在太过震撼。
周北呼吸一窒,险些站不住脚,他胃里翻涌,因为难受便只能皱眉掐着嗓子,生怕吐出什么东西来。
褚隽拍拍他的背,笑道:“你非要看,晚上做噩梦看活该。”
他的另一条胳膊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渗出来的血已经将这条绷带染红了。
故作冷漠的面具猝然崩塌,周北抖着身子,几乎是要立马跪下来,在他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眼泪就一样先一步夺眶而出。
他抬头看着褚隽,手足无措的擦了擦自己的眼泪,而后又在自己买的那一堆药里找到了绷带。
嘴唇抖的厉害,很难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他只能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阿褚……”
他哆哆嗦嗦的替褚隽包扎好,眼泪又不争气的留下来。
褚隽等他哭完,还不忘抽空嘲笑他:“周北,你真是水做的吗?”
周北不语,那张凌厉俊朗的脸蛋上水渍渍的,多情的桃花眼通红一片,他抿着嘴,专注的看着褚隽,很可怜。
褚隽无奈,替他抹干眼泪。
周北握住他的手:“我应该早点想到的褚隽,小时候你就喜欢穿长袖,我居然以为你是怕被晒黑,我应该早点想起来的褚隽……”
周北突然闭了嘴,在最开始,他不是没有发现过,褚隽穿长袖是用来遮住那条疤痕的。
但现在那条疤痕上又添了许多新的伤痕。
“你自责个什么劲。”褚隽笑了笑,还是很无奈:“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哭总是哭,我都要烦了。”
“我控制不住啊!你这些伤又是怎么弄得,”周北哽着嗓子,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这几年我不在你身边,你到底瞒着我干什么了?”
“褚隽,小时候你就总瞒着我做很多危险的事……你知不知道我每次都很害怕。”
褚隽忽然记起小时候周北说过害怕他这条疤了,他将袖子放下,安慰他:“都说了不让你看你偏要看,看了还要害怕。”
“你混蛋!”
周北一下子扑倒他怀里,紧紧扣住他的腰。
褚隽的脑子有些混沌,他叹口气,像小时候轻轻拍打着他的背:“我以后不会让你看到了。”
“褚隽,你真是个大傻逼,我真想讨厌你。”周北恨死褚隽了,他恶狠狠地咬上他的锁骨,心里更觉得这个人是不真的傻了,连反抗都不会了。
周北跟他对视,眼里的占有和炽热把褚隽烫的一抖:“褚隽,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是不是在装傻,你知道我是害怕你出事,我也从来没觉得你这些疤丑或是吓人。”
褚隽不信,他就拉进二人的距离,死死盯着他。
“褚隽,说明白一点,你小时候是那么怕疼的一个人,可你总是不听话,三天两头的受伤,所以我才撒谎了,我说我怕你那些伤疤,我害怕的是你受伤你知道吗?”周北低着头,让人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我只有这样说你才不会受伤,会尽量爱惜自己一点。我没有嫌弃或是厌恶,只是因为这些东西在你身上才觉得格外刺眼,但凡受伤的是我,流血的是我,我都会嘻嘻哈哈的过去,但你不行,知道吗?”
周北拉近二人的距离,搭上他的肩膀,认真道:“但你不行,因为我会心疼,会伤心,会自责,你知道吗?”
“你不让我学坏,不让我逃课,让我做一个守规矩的乖学生,好啊,可以,但你呢?做人得公平一点,你可不可以也听听我的话?”
“其实一直不改的是你才对。”
褚隽偏过头不去看他的眼睛,“所以呢,你不想跟我玩了吗,终于受不了了要跟我绝交了?”
周北真是气笑了,他捧着褚隽的脸,逼他看自己,一字一句道:“对,老子早就不想跟你玩这什么兄友弟恭的游戏了,因为我……”
褚隽捂住他的嘴,语气有些紧张:“别说了,别说。”
“我就要说。”周北按住他,动作强势:“你也不许走!”
“小时候,我第一次去你们家,其实是被褚叔叔骗去的。”周北捋了捋他的头发,轻轻玩弄着他的眼睫毛,故意卖了个关子。
不对,这气氛不对,这不是绝交前的气氛。
褚隽拍开他的手,眼睛痒痒的。
“褚叔叔当时告诉我,家里有个温柔的大姐姐,结果那天姐姐不在倒是看见了个妹妹。”
褚隽记得,周北一来就直勾勾的盯着他,脸红通通的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了句:“这明明是个可爱的小妹妹啊。”
他那时候觉得周北不仅是个结巴,眼睛还有问题。
“结果你生气了,后来还很讨厌我,好几个月都没搭理我。后来慢慢的熟悉以后,我就觉得你真好逗,所以我就叫你妹妹,我一叫,你就会追着揍我,”周北想到了什么趣事笑了一下:“后来我们一起洗澡的时候,我哭着说,原来你真是个男孩子的时候,你还安慰我,你记得你说了什么吗?”
褚隽当然记得,当时他姐非要他们一起洗澡,脱干净衣服后周北“哇”的一声就哭了。边哭边说:“怎么办,还是伤心,你真的是弟弟,褚叔叔说要把你给我当媳妇的呜呜呜……”
周北是故意的,他从小就心思重,很会装可怜,哭起来抽抽嗒嗒每次都能把褚隽吓得一愣一愣的。
褚隽一开始以为他要跟自己绝交,听到现在他觉得不是,原来他只以为周北行为上有些gay,他错了,周北是真gay。
“我说,可以把我姐给你当媳妇。”褚隽淡定地往旁边挪了挪,跟周北扯出点距离。
周北靠近:“不对,你当时说,你要给我当媳妇。”
褚隽继续后退:“放屁。”
周北又离近了些:“那你还记得你当时干了什么吗?”
褚隽还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他刚要说什么就感到一片漆黑,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