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平康坊内。
一辆金顶楠木马车停在一座挂满红灯笼的酒馆前。
黑色楠木匾额写着‘觥筹馆’。
一位风流潇洒的男子信步而下,手持白玉折扇。
眉眼含笑的伸手扶向身后的一位女子。
她身着红衣,双瞳剪水,顾盼神飞。
眼神扫过酒馆上下,带着几分泰然自若,和一丝不羁。
一位年龄五十来岁的老头子作揖堆笑:
“是田姑娘吧!可算把您盼来了!快快快里面请。”
那位男子李元丰介绍道:“这是家父,觥筹馆掌柜。”
女子莞尔一笑:“李掌柜您好,久等了。”
“一路舟车劳顿,田姑娘一定累坏了吧。”
“哪里哪里,马车十分舒适,有李公子相陪,一路看看山水,倒也不觉得累。”
“姑娘真是谦和有礼,老夫已经为姑娘备好了接风宴,里面请。”
田泰然被请到二楼一雅间,两位丫鬟伶俐的掀开白玉珠帘。
迎面挂着一幅吴道子的花鸟图,角落摆放着一个金丝楠木酒柜。
“过奖了,雕虫小技罢了,掌柜的在长安有如此大的酒楼,您才是真正的商界传奇大佬!”
李掌柜微微皱眉:“大佬?”
“就是龙头老大的意思。”
李老头被惊了一头汗:“诶!姑娘可不敢乱说!龙乃圣上,天子。”
“额呵呵,抱歉,是泰然失言。圣上英明神武,开创盛世,古今中外,无人能及啊!”
老掌柜讪笑两下,脸色虽已恢复,但心里始终犯嘀咕。
一桌子长安名菜十分美味,只是席间老掌柜不停的让丫鬟给她夹菜斟茶,弄得她有些不好意思。
她双眸微抬扫向旁边的酒柜。
“这些便是觥筹馆的酒吗?”
“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咱们酒馆有上百种酒,元丰,你给田姑娘介绍介绍。”
“觥筹馆是大唐最顶级的酒坊,酿酒厂在渭水河旁,占地三百余亩,有兰桂芳,荔酒,剑南烧春,葡萄酒等,需姑娘宣传剑南烧春,葡萄酒,荔酒,等六款。”
“好。”
“是否需要品尝一下每种酒的口感呢?”
“可以,每种一杯吧。”
李元丰惊讶道:“今日全都品尝?会不会太多?”
她神色淡然:“不会,再准备几张纸笔。”
老掌柜看她从容的模样,立刻吩咐:“笔墨纸砚。”
紫毫笔,徽墨,宣纸,浮雕端砚。
轻轻落笔,一番行云流水之后......
啊?!
老小两位掌柜瞠目结舌!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鬼画符啊?这姑娘长得挺标志,怎么字这么一言难尽?
孩儿也不知啊!
田泰然垂眉敛目,睫毛纤长,紧抿双唇,十分认真。
很快便写满了‘歪歪扭扭’的品后感。
搁笔抬眸,突见二位拧巴的眉头。
她轻轻一笑:“抱歉,我的字有点差,二位见笑了。”
何止是有点差啊!随便一个街头老妪写的都比这好百倍!
老少两位掌柜非常有涵养,只是尴尬的笑了笑。
“田姑娘为人洒脱,字也相当洒脱啊。”
“我已大概有了思路,三日后开始吧,就在酒楼里面吗?”
“姑娘定即可。”
“好,那就三日后的......酉时开始,可否安排两位酿酒师傅,供我随时咨询?”
“这是自然,元丰,你来安排。”
“是,爹。”
片刻之后的酒楼角落,一老一少压着嗓子对话。
“这田姑娘到底什么来路?”
“孩儿也不知,只知是从岭南而来。”
“这丫头言语无状,说话颠三倒四,到底是怎么卖出去那么多酒的?”
“孩儿在东都当场看过,她讲起来酒头头是道,当真是不错的商业奇才。”
“本想对她另有安排,这如今,唉,不好说啊......”
“不如先看她表现吧,孩儿觉得田姑娘心思单纯,并无恶意,兴许恰好就招人喜欢呢?”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勾当,我只告诉你,不要打她的主意,也不要跟她有太多牵扯。”
李元丰悻悻然作揖:“孩儿知道了。”
退下后,李元丰便赶去找那位可心人儿,完全不顾老爷子的教诲。
“哼,半个多月都不来看奴家,定是心里有别人了!以后干脆再也不要踏入这个门了!”
那女子将手绢向梳妆台掷去,别过头,眉目低垂,十分娇俏,惹人怜爱。
“怎么会!芷儿,我心里有没有你,你还不清楚吗?”
李元丰将她的纤软玉手,往胸口上一攥。
那里放着一个香囊,是她亲手所绣,里面装的是白芷。
“还说不是,那今日随你从马车上下来的女子是何人?”
芷儿噘着樱桃小嘴儿,粉扑扑的脸颊,煞是招人疼。
“她不过是一个南蛮之地来的村妇,对酒了解一二,父亲派我去东都聘她来卖酒罢了,怎么能比得上芷儿姑娘呢?”
听到李元丰如此贬低她,芷儿心花怒放,顿时消了气。
抬头望着李元丰:“她便是那名满东都的田泰然?”目光莹亮水灵。
李元丰忍不住在她脸颊亲了一口:“正是。”
“哎呀~许久未见,刚见面就轻薄于奴家,芷儿不要理你了。”
“那我走了?真的走了?”
说着他起身假装向外走去。
芷儿赶紧牵着他的手:“芷儿才不信公子舍得走呢!”
李元丰回身宠溺一笑,一把将她横抱而起向床榻走去。
“知元丰者,芷儿是也~”
田泰然的厢房是距离酒馆前厅最近,且最豪华的。
入门是一架精美的楠木花鸟屏风,绕过屏风是一方镂空雕花香薰炉。
朱红梳妆台,角落的方几上摆放一些花瓶,木雕,雕花纹青石砖打磨的光滑如玉。
但她并不想看这些,只想躺着歇会儿!
东都洛阳,参军府内。
沈参军在书房批阅公文,见小厮来奉茶。
“这几日路过谢记酒庄,怎么未见田姑娘?”
以往她都会在酒馆门口卖酒。
“啊?”
小厮以为自己听错了,大人性情冷淡,沉默寡言,向来不管任何闲事啊?
“近日怎么不见田姑娘?”
“回大人,听说她被平康坊的酒坊聘走了。”
沈青云微微皱眉:“平康坊?”那里都是秦楼楚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