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成章两眼翻白，眼看就要毙命，另一人总算稍存理智，冷冷道：“你再捏下去他就死了，死人可不会说话。”

“妈的！”那人丢破布一样把孟成章摔到地上，抬脚碾住他的手，踩得指甲破裂血肉模糊，“东西呢？”

孟成章剧烈咳嗽用力吸气，嘴里咯出血来，因大脑缺氧身体极度痉挛，良久手上的疼痛才传入神经，无意识地惨呼一声，而后极力忍住，脸上扯出痛苦至极的笑，“你猜啊！”

“你说什么，”那人语调饱含残忍的笑意，突然温柔甜腻地道：“我可没听清，再说一遍。”他靴里藏埋的暗剑刺入孟成章掌心，鲜血汩汩流出。孟成章惨叫一声，身子无可奈何地弹起跌下，脸上血泪交横，惨白惨白的脸上浮出一抹稍纵即逝的笑，嘴角抽搐道：“我说，你猜，狗东西，用说第三遍吗？”

好话说三遍狗都不愿听，这是讽刺他还不如狗了。那人忽然俯身凑近，眼里射出食人血肉的狂热光芒，“够漂亮够味，要你是个女的……可惜他妈男的。”

“别发神经，杀了走，东西不在他身上。”另一人态度冷硬。他背转身去，身子陡然一颤，歪到地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施虐孟成章的人惊惶愤怒，急忙环视四周，骂咧咧道：“出来！鬼鬼祟祟的卑鄙小人，给老子滚出来！”

“孙子别急，爷爷在呢，”小神仙颤巍巍从树影里晃过来，“不长眼，地上那只畜生是我的。”

小神仙在这，那轿子里的人，这两个家伙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惶恐。

“走。”歪在地上的人脸如金纸，另一人急忙扶起他，几个纵跃消失无迹。

小神仙慢悠悠挪过去，突然扑通一声跪倒，他俯下身，冰冷粗糙的手指在孟成章脖颈逡巡，激起细小的鸡皮疙瘩。

浓烈的血腥气刺入鼻腔，孟成章看到他胸口漫透鲜血，血滴子沉甸甸的坠下来。“你的宝贝，看来不喜欢你。”

小神仙哼了声，“我想要他，可也不喜欢他，”他灰白的头发缠结纠杂，混着污泥油垢，“我知道无道经早已不在你身上，但我干吗让你活着呢？”

我还有用，孟成章想。他的手轻抚在自己脖颈上，像一条斑斓毒蛇，丑陋邋遢令人恶心的形貌，手上却有幽香弥漫，萦绕鼻端，令人心驰神荡。

“不得了。”迷糊中有人拍手轻叹，孟成章双耳嗡鸣，眼神朦胧着奋力去瞧，只觉一片阴影笼罩下来，一道人影缓缓蹲到他面前。

幽香消失，眼前不再是小神仙，那人一身清冽至极，比这冰寒的天还要冷彻，冰凉食指在他下颌一探。

孟成章浑身战栗，灼热的呼吸随即滚烫，呼出团团白气。这人身后之人失笑，“真够变态，对一个小孩用这种药。”

孟成章身前蹲着的人无甚反应，不动声色从袍袖里摸出一只瓷瓶，一粒褐色药丸被他捏在指尖，掰开孟成章的嘴塞进去。

“你…你随身带这个？”他身后的人噎了一下，显然小神仙的变态行径还不及这人随身带解药的刺激更大，他说着不可置信地倒退了两步。

有问题？蹲着的人回头眼神是这么说的。倒退的人急忙摆手，满脸堆笑。

此时孟成章才缓缓恢复意识，虚弱地叫了声义父。

沈千秋略点下头算是回应，他身后那人倒是十分可亲，眼睛在孟成章身上打量一圈笑道：“伤重了些，看来人没事，”又对沈千秋道：“家主，是丁神医让你带的吧？难怪，没人比他更了解小神仙，他一对招子都是那变态毒瞎的。还有丘老前辈七十寿宴上突然兽性大发日天日地也是他搞得鬼，您这心慈手软对得起谁。”

趁人之危，胜之不武。沈千秋沉默如冰，但在听到丘老前辈四个字时明显有些愕然，一字一字极慢地问：“不、是、走、火、入、魔？”

“呃，我的天啊！”那人扶额仰天长叹，所有人都看出来丘老前辈要高举金枪一逞神威，“这小子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走火入魔？”

沈千秋当然不知道，丁神医说这是退烧灵药，仅此而已。他衣袋里还有好多各式各样的灵丹妙药，只是还没来得及用。

孟成章知道沈千秋身边这个人，他叫杨旭，是沈侯府外姓弟子，但又与别个不同，据说地位仅次于家主，素来与沈千秋形影不离浑如一体。

“义父，”孟成章艰难开口，嗓子里都能磨出黏腻腥甜的血沫，沙哑道：“安安，救安安…”

“放心，陶春回人是怂了点，救女儿还是十分积极踊跃的。”杨旭笑了笑，对之前怂恿小女娃下山的行径没半点不好意思。

孟成章卸了劲，彻底瘫软，好似用尽了最后一点气力，眼里的光随之黯淡下去，一抹笑凝在脸上。他猛地剧烈颤抖起来，瞳孔陡然放大。

“不对劲！”杨旭神情严肃，层层思虑爬上眉梢。

沈千秋手指在孟成章脉门一搭，双指瞬间裹上层寒冰，冰凌犹在层层叠叠往上攀爬，他撤指，甩了甩手，脸色泛上些许苍白。

——寒毒，而且极为厉害，想来不出半炷香时间孟成章便会毙命。沈千秋解了佩剑弃到一旁，俯身抱起孟成章飘然而去。

人命要紧，杨旭捡起千钧剑，一使劲，差点闪了老腰，只好不逞强，自认倒霉地叹气，拖着千钧剑施展‘雪上跳’轻功。

家主是纯阳内力，至阳至刚绵绵不绝，如果小神仙要用此毒来暗算他实在打错了算盘，那他必然留有后招！言念及此杨旭顿时一凛，心里密密麻麻缠上几分不安，仿佛印证他的猜测，一支冷箭当空射来，紧接着，箭矢如雨，箭头浸透毒汁，看来早有准备。他二人从京城抽身十分匆忙，来不及细细安排，沈千秋又十分孤矜自傲，不肯倚强凌弱，这才被人暗算了个措手不及。

孟成章被沈千秋抱着一路飞奔，风烈如刀，而这怀抱却安稳温暖，熨帖在他背心的手掌也绝非方才的冰冷，一股股暖流在四肢百骸震荡，在经脉之间涌流，驱走阵阵寒意。

沈千秋终于停下，眼前的小屋透出微光，房内一灯如豆，门前有位老人佝偻着腰，昏花老眼眯缝着瞧他。

“借、住。”沈千秋吐出两个字，见老人点头，抬腿一撩，旋身进入。

“义父”，孟成章有气无力，手指软软勾他衣服，眼神惊恐地放大，身后老人宛如豺狼露出本性，手中狼牙棒劈空打来。

沈千秋看也不看，右腿弯钩探出，嘭嘭两脚！一脚踢飞他狼牙棒，第二脚直接将人踹飞老远。

蛮牛倒在地上鲜血狂喷，头一歪，死了。

孟成章咋舌，眼底一瞬间的惊异。蛮牛怎么也算二流高手，就这样无声无息死了。不愧是沈千秋，即使身在半空背后破绽许多，也能当即变招！可还有人天真侥幸，沈千秋绝非只靠千钧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