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灵教教主为尊,掌教圣女次之,光明刑罚两大护法又次之,其下是圣战灵媒两坛香主,二香主之下又是春夏秋冬四时令神,令神之下方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堂,四堂上下只可戈矛向外,若生异心遭虫噬火焚之刑。杜先生此番谋乱之言可见是忘了赵闻道的教训了,再说,你不是早便背叛小神仙了吗,他在你身上下的三十六枚透骨金针…哼哼……”少女笑得阴狠:“就留待养老多好。”
“哪里的话,灵珠自是归圣女所有。”杜百川露出苦涩的笑,塌下的肩膀显出软弱。
“这就对了,”少女语气十分厌恶,“若非看你像条疯狗似的苦苦哀求,又看在…哼…圣女才不会管你死活。”
“还得仰仗圣使美言几句,”受此言语侮辱,杜百川内心恨不得将她一刀捅死,面上仍旧笑得极有风度,“昆仑雪宫必然也是为着灵珠而来。”
“圣女要灭它,那就个个得死,”少女的话令人不寒而栗:“不仅是它,凡是那杀器能藏身的地方,四大世家,惊天门,开山派,阴山派,蓬仙岛,神剑庄,凤鸣山,昆仑雪宫,就连沈侯府上下亦不得好死身首异处!”她内心似乎藏着极大愤恨,令闻者心惊,听者胆寒。“灵珠重回我教,圣灵教一统武林指日可待。”
这圣女着实是个狠人,以后可有好大热闹瞧,只是她所言杀器是个什么东西?孟居安心想。又听杜百川接道:“这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他说得好似天经地义,傻笑两声,语气有些迷惑地说:“老杜见识短浅,不知灵珠是否真有那般神奇。”仿佛意识到不该多话,顿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杜某多此一问了,除却圣女之外,教中上上下下怕也无人知晓,”杜百川叹了口气,“我这样人更是不配。”
他使激将法,孟居安冷眼旁听,那女子果然沉不住气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她说完冷笑一记:“你们这些下部不过鼠虫蝼蚁,不知机密事岂非正常。我十二圣使自小侍奉圣女身畔,非同一般,自是与你们这些卑贱蝼蚁有天壤之别。”
“圣使说的是,今日看凤鸣山这帮山野村夫妄自炫耀,似也不懂灵珠妙用,当真是暴殄天物了。”
“灵珠是我教宝贝,他们岂会懂得。”女子扬扬得意,伸手入怀,从锦囊里摸出那颗宝贝。
月光太暗,树影森森,孟居安模糊看到她掌心有一暗红之物,实瞧不出有何特异。
“你且看着。”少女说着内力一催,灵珠竟发出微渺红光,幽幽如雾,突然自内而外罩上一层金芒,孟居安只在高处都觉受用无穷。
那杜百川突然哎哟一声,叫苦道:“追捕洛山河夫妇的人至今仍未到此会合,不知是否遭遇不测!”
“是该有消息了。”那圣使凝眉,心神一分臂上突然剧痛难当,不得不放开了手,左手再抓已然不及,她应变奇速,飞脚直踹杜百川手臂。杜百川手臂荡开圈转,少女左手已然抓到,出手如电,捏住他拳一掰一揉,灵珠又落入她掌中。
杜百川拔出腰间铁扇,往她腕上腰腹打去,虎虎生风势沉力猛。
一时间扇影掌风拳脚相加,打得不可开交。
孟居安瞧得有趣,他旁观者清,既从中观摩又寻其破绽。突然杜百川扇风扫到少女腕上,她手一松,那枚珠子被劲风一激向上飞出,斜从他耳边刷过,孟居安伸手握住,朝下面吹声口哨。
树下二人也意识到不对,动作早已慢了下来,现在听到这声唿哨立时扬起了头。
风过林叶飒飒有声,时明时暗中,一名少年倚坐树上,笑里闪着漫不经心的恶意戏弄,“宝贝要么,价高者得。”
这少年人什么时候在那里的?他们竟毫不知情,二人被这惊变吓到,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你是何人?”杜先生问。
夜色太暗,少年又被树影遮挡看不甚清,但从他出声那刻起就注定非死不可。
“是个死人!”那少女左足一点已跃到树上挥掌劈去,孟居安掠上树梢,迎面又有杜百川铁扇袭来,孟居安闪身避过,在树林间穿梭来去,他身法轻飘如梦似幻,二人一时也奈何他不得。
突然一声声呼叫传入林中,十余束火把四处分散。一人叫道:“这里有动静,贼人定是在此!”跟着其他人乱纷纷附和。
那杜百川突然喊道:“凤鸣山的兄弟,贼人就是在此,快来快来!”他一发喊,顿时脚步杂沓,齐向这边涌来。
有人高声问道:“请问是哪位朋友?”杜百川尚未回答,他们已赶了过来,一时火把齐明,有人叫道:“原来是洛家主与洛夫人,多谢多谢。”
“常道长不必客气,这小贼偷取灵珠,逃跑时被我夫妇撞见,直追到此。大家快一起擒住了他,这定是魔教贼人!”
“正是!”常方答道,踊身而上。
这常方是尹枫和弟子,也只弱冠之龄,性如烈火嫉恶如仇,一听是魔教贼人愈发性起,一柄剑声东击西指南打北。他们三下里围攻孟居安一时难以脱身。
原来杜百川与那圣使易容成洛山河夫妇的模样上得山来,趁白日凤鸣山观宝之时摸清位置,晚间下手盗宝。此时见事不成又赖到这来历不明的小子身上。
孟居安以指作刀,身子在三人之间挨黏来去,被靠近的人出手却拂不着他,旁人出招又恐伤及他人有所顾忌,这样一来反而掣肘。
“奸猾的小贼!”常方忍不住破口怒骂,长剑斜劈挥刺愈来愈快。
三人之中他倒是突破口了,孟居安比他更快,双指弯钩在他腕上一敲,直取他双目。
他这一敲是凤鸣山的玉指弹功夫,常方心神大震,又觉眼前寒风一凛,那手指在他双目寸距堪堪停住,少年在他肩上一抓顺势跃了过去。
方才好险!常方惊出一身冷汗:难道凤鸣山出了内贼,不不不,绝无可能。
孟居安借一跃之力跳出重围,一帮人急忙追去。孟居安脚下太快,众人眼见他奔入后山密林,望绝顶塔而去,一众人等前后夹击亦无法阻拦。
绝顶塔高逾百尺,是清空真人清修之地,门人不得擅近。凤鸣山众弟子快速聚来,一众道贺好汉闻得消息也随后赶至。大家仰头望去,小贼好整以暇立于塔顶。凤鸣山弟子怒成一片慌作一团,余者议论纷纷。
“这是凤鸣山门人的规矩,我们大可不必遵守。”杜百川说道,“总不能眼睁睁看小贼拿了宝贝,什么也不做。”
“不行!规矩便是规矩,众位来山上做客,理应入山随俗。若都自行其是那便是视凤鸣山为无物,与那小贼何异。我等绝不姑息!”常方按剑说道,态度威严端谨,众弟子手握剑柄目光坚毅。
一时无人轻犯。
常方与众师兄弟都对孟居安恨得咬牙切齿,却不能拿他怎样。一众师伯师叔都在山下长棚款待入山好汉,要上来尚需时间,他们第一次遇到这种大事正是六神无主,可凤鸣山数百年赫赫声名岂容他人践踏折辱。
“难道就容贼子如此嚣张作威作福?”洛夫人以手指道,“传出去可叫各路豪杰笑掉大牙。”
话音刚落后方便传来喊声:“尹师叔(伯)来了尹师叔(伯)来了!”
道路从中让开,尹枫和缓步走来,神态沉稳冲和,不见丝毫慌乱。常方忙迎上去叫了声师父,将手指向塔上少年低声道:“就是这小贼偷了灵珠,他会我们玉指弹功夫,但绝不是我派门人弟子。”
尹枫和深深看了洛夫人一眼,圣使被瞧得浑身不自在,他皱起眉头像是待说什么又咽了回去,转头向塔上道:“小兄弟我知你不是贼,自不会与你为难。你轻功很好却没一走了之也说明了这点,可否下来说话。”他声音平常,塔顶却听得异常明白清楚可见其功力精深,孟居安付之一笑:“没有筹码风向就变,我心难安。”
“那你想怎样?”常方是急脾气,忍了许久满腔怒气再也按捺不住:“莫非是想要什么人质,绝无可能!”
“那倒不必,”孟居安将灵珠一抛,“坐地起价价高者得,一万两起。”
真是狮子大开口,但他手上确确实实是无价之宝。众人皆是愣怔,凤鸣山众弟子愤愤不已,其余人脸上皆闪过贪婪之色。
“不知这小子值不值这个价。”神剑庄齐腾飞身影一闪落到当中,被推倒在地的人歪在地上哎哟叫疼,正是钱宝宝!他被五花大绑,像一条大胖虫子。胖虫子抬起汪汪泪眼,可怜兮兮地叫唤:“哥!救命!救命!我,是我!钱阿毛!”画面颇有喜感。
“他值的不是钱,是命,”孟居安皱眉眯眼,神态仍旧轻慢难测,“要看神剑庄赔不赔得起了。”
齐腾飞心中一跳,抬起的脚竟尔踹不下去,只得愤然收回,他哼笑几声从齿间挤出几个字,“三万两!”
“你!”常方立时就要发作,被尹枫和一把阻住,质问道:“神剑庄这是做什么?”
“四万两!”又一道清脆声音响起,尹枫和转头,神色复杂。
开口的洛夫人正是天下第一镖局平威镖局周威的千金周晓莹。
圣使心如擂鼓,即便再蠢也意识到他必然看出自己不是真正的洛夫人,但又顾虑洛夫人安危未曾言明。杜百川也知已然暴露,眼下全身而退才最要紧。
“尹道长切勿动怒,我神剑庄今日将灵珠赎回自会完璧归赵。”齐腾飞笑道:“凤鸣山有难,这本就是分内之事。”但之后他再有什么要求凤鸣山也难以推却,这买卖是十分划算了。他接着叫道:“五万两!”
“成交!”孟居安一锤定音,将灵珠随手掷出,齐腾飞随即跃上,将银票甩出,银票极轻斜斜向上,去势却猛,这是极上等的功夫了。
尹枫和竟不知还有如此不要脸的说法,他本就心思迟钝言语木讷,此时又哪有一句说得出来。
常方早已怒愤填胸,“凤鸣山承不起这人情!”说着纵身扑上,朝孟居安劈去。剑光如虹,孟居安半空旋身,俊捷巧妙。常方转身又刺,这小贼却好似背上长眼,总在方寸之间堪堪避过,把个常方耍得愈发气急败坏。
孟居安运力接住齐腾飞抛过的银票。珠子自常方上方掠过,常方再顾不得杀他,急忙扑上。齐腾飞左手接住灵珠,右手向常方肩上扶去,像是怕他跌倒一般。
孟居安突然跳入二人中间,伸掌将常方推开,右掌同时格挡招架。齐腾飞手掌圈转向他肩上拍去,孟居安侧身,不料这一招却是虚招,他右拳已出,直捣孟居安胸口,孟居安侧身避过,仍被他拳风震得气血翻涌。
那厢常方四仰八叉摔到地上被同门扶住,气得骂咧咧的,“这小贼端的无耻!”
“我只投机倒把,可没想惹上人命官司。”孟居安言笑晏晏,手掌翻飞。齐腾飞拳掌老辣虚虚实实,若非孟居安轻功高明灵活机变,早便支撑不住。
他三人方才那一下,身在半空夜色又暗旁人难以看清。唯尹枫和功力深湛目视澄明故而瞧得极为清楚,心中一股怒气直升上来。若不是这少年仗义出手只怕常方已遭齐腾飞毒手,少年与他无冤无仇他竟要栽赃陷害,其歹毒卑鄙真令人毛骨悚然。
尹枫和纵身欺上,左指捏诀右掌推出疾如奔雷势道雄浑。齐腾飞猛觉一股劲力袭来待要分神抵挡已然不及,那劲力扑到身前却戛然而止,身后风声疾吼,‘嘭!’地一声,大树树冠断折,垂到地上。
好一招'隔山打牛'!孟居安立身塔上,暗思尹枫和人虽迟钝,武功倒是极好。
“尹道长这是做什么,我替你赎了珠子,更要替贵教手刃贼人,凤鸣山却要恩将仇报不成?”
“你!”尹枫和气得说不出话,恨声道:“神剑庄齐前辈人所景仰,怎会有你这般弟子!”
齐腾飞满腔悲愤:“尹道长何出此言,齐腾飞自知不是你对手,但拼着一死也不能让神剑庄受此污言秽语。”
“你方才做了什么?”
“除了为凤鸣山讨要灵珠外,我方才何曾做过什么。”
尹枫和又被气得哑口无言,唯有胸口上下起伏可见其怒。
下方不知其故交相议论。杜百川见有机可乘朝圣使使个眼色,然后悄悄绕到齐腾飞背后,他点地飞出,举掌拍向其后心。齐腾飞待要回身挡架已然不及,胸腔鼓荡一口鲜血登时喷出,他功力毕竟不俗,这一下硬是稳住身形,反手击向杜百川天灵盖。杜百川矮身避过,劈掌往他腰上扫去。
尹枫和已从失惊中回过神,抢上前双指一带格开杜百川这一招,同时问道:“阁下究竟是谁?”
杜百川不答,手掌挥砍劈刺,招招阴狠,都不是正统路子。齐腾飞多谋狡诈,已然猜出他不是真正的洛山河。
下方陡然又是一阵惊叫“尹师叔(伯)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