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南红拂醒来的时候,她很确定自己在狗村。
因为柳嘉米拿着锅铲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要睡到啥时候?都中午快1点了,饭也不吃了?”
南红拂看了她一会,把睡衣的下摆拉开——
狗村传来柳嘉米撕心裂肺的大叫。她本人也差点被柳嘉米拿枪给爆头了,意识到这是什么情况后,柳嘉米喘着粗气放下枪:“你有病吧!开这种破烂玩笑干什么?!”
南红拂双手举过头顶:“我没开玩笑啊,唉,好吧……又不是我要……”
白色的狗从房门那探出头来,眼睛圆圆的。南红拂立马改口:“我自己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啊。”
黑色的狗也探出头来:“嘉米?”
狗们像蒲公英一样聚了过来,看到没事又像蒲公英一样散开。只有花花钻了进来,一脸无辜地趴在南红拂旁边。柳嘉米再怎么样也骂不了狗,也看出是花花做的了,只能狠狠地撸了两把白狗的脑袋,气鼓鼓的出去了。
白狗转过脑袋:“怎么维护我。”
“我忘了。”南红拂感觉到微微的有点冷,起床拿了件外套穿上。这是什么时候了?狗的村子有气候吗?算了,也许也不重要。她出了门,发现蛋黄在给小狗们带新的围脖。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狗也开始流行带围脖。似乎是从芝麻开始的,就像一种潮流一样。只有花花没有,她就这样白乎乎的跑来跑去。
也许天气冷了,狗们都在犯困。有一只狗拿着一个大馒头过去了,南红拂盯着馒头看,狗以为她要,就给了她。
这只狗不会说话,摇着尾巴看她。
南红拂沉默了片刻,掰了一半给她。狗开心了,蹦蹦跳跳的跑远了。
她找了个干净地方吃自己的午饭。柳嘉米给她在锅里留了饭,正好就着馒头吃小炒。花花也在这个时候进来,一进来就语出惊人:“老婆。”
南红拂本来在走神,刚嗯了一声,差点没给呛死:“嗯……嗯啊?!”
狗伸爪子来推挪她:“我要看电视。”
狗的肉垫暖呼呼的,软绵绵的,但是狗力气是真的大,南红拂不得不保护自己的饭碗:“电视?咱这需要这种娱乐节目吗?”
花花不乐意,几乎长在她身上:“我要看电视!我要看电视!”
这狗是在撒娇吗?倒不如说,这狗一旦心情松懈了,对人信赖了,就立刻变成了撒娇包的样子。南红拂心里竟然有点甜蜜,说话声音立刻软了下来:“好吧,我去看看。”
“老婆对我最好了,我说什么都做,真厉害。”狗得逞了,立刻哄她两句,尾巴一摆就跑了。南红拂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哎!你这就跑了?!”
狗才不理她。反正狗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要是别的狗说不定连场面话都不说。南红拂还能怎么办呢!她觉得花花今天很高兴,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维持这种开心兴许很重要。
所以她开始找电视。
说到底,这里唯一的进货渠道也就两个,第一个是狗拉车快递服务,第二个是去湖的对面捞。她本来想找套泳衣,但是这个估计太特别了,实在是找不到地方有。
那电视难道就有吗?!反正既然说到这里了,南红拂就开始了她长时间的搜索。天气也开始变冷了,狗开始变得越来越毛绒……连柳嘉米也变得毛绒。
时间快到过年了。南红拂是最后一个穿狗毛衣服的人,主要是她不怕冷。腊肠也挂了一墙,连年货都备了很多。她没事干就在那盘算年货还缺些什么,让狗们再去拉一次货。
狗车变得很豪华了,这次拉了半车橘子回来。糖也没少,过年的剪纸都买了一包。南红拂正要踩着车座起身去看东西,忽然发现另一边箱子里陷下去一大块。
芝麻也凑过来,鼻子动了动:“人也!”
“掉下来的?”南红拂赶紧和芝麻挪开货物,把人拉了出来。
掉在冻肉和橘子上的是个年轻女孩——话说这地方真够吸年轻女孩的。她看起来脸色苍白,瘦得可怜,眼睛紧闭着。南红拂拉她出来的时候,发现她的手上有好几道斑驳的痕迹。她挑了挑眉,没说话。
女孩一身橘子汁,只好交给蛋黄去洗白白。花花委屈巴巴地捡着砸坏的橘子,爪子都染黄了:“我的橘子!”
“之后在这里种就好了,你别捡了,一会爪子都染色了。”
但显然已经晚了,货物运完了之后,狗变成了一只黄色爪子黑色屁股的狗。柳嘉米看着花花,不由得思考起来:“看起来像三花猫。”
“还真是,这一点都不像狗。”南红拂也点评道。
花花气鼓鼓的跑了,去和别的狗吃橘子去了。柳嘉米看南红拂并没有要干什么的样子,说:“你不让他们变成狗的样子吗?”
“不用。”南红拂说,“这样要是过年多麻烦啊!”
说着她用台子把运回来的坏电视推过来,开始拆卸零件。柳嘉米看她这样,耸了耸肩,没说话。过一会,房间里立刻传来一声天崩地裂的大喊声。
南红拂这才慢悠悠的过去。
她把女孩背回来的时候,嘱咐了蛋黄不需要变回去,蛋黄虽然不懂,但很听话。女孩一醒来就看见一只巨大的狗在给她穿衣服,当然吓了一大跳。
南红拂进去的时候,女孩瑟瑟发抖,蛋黄一脸无奈看着她,说:“老板。”
南红拂嗯了一声,让蛋黄出去。黄狗出去后,女孩发着抖说:“狗,有……”
“你砸坏了我五箱橘子,赔钱。”南红拂毫无心理顾忌地伸手要钱。
女孩愣住了。她拨开过长的刘海,出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没钱。”
“没事,那你去给狗洗盘子,我给你饭吃。”南红拂伸手指了指外面,“狗不咬人。”
女孩看着地上不知道在想啥,南红拂也没管她,出门去看狗做腊排骨了。狗用小小的猪肠灌小小的排骨,就跟做小甜品似的精致。她算着日子,一边继续修电视。
电视是个好修的件,就是狗要看电视剧,她要把dvd机也接上去。南红拂一边弄,一边笑,也不知道现在的孩子知不知道dvd机——过一会,就看见那小孩怯生生地跑了出来。
结果这时候满地是狗,小孩脑子一缩,跑了回去。
南红拂没管她,修了一半,发现小孩又偷偷摸摸跑出来,似乎想跑出去。狗忙得很,没狗理她。人也忙,柳嘉米在另一边拍打被子,也不知道。
小孩溜出去了,等她修完了,在试播西游记的时候,小孩又回来了,一脸迷茫。
雾已经起了,肯定现在是跑不到哪里去了。起雾的时候,无论怎么样都会转回来,她倒是不担心。
南红拂把这台没多少寸的电视挂在屋子前,调了一下音画。大白狗亲密地跑过来,趴在她的膝盖上看电视。正好在播西游记,南红拂问她:“你见过玄奘法师吗?”
“没见过。”狗说。
“猴子呢?”
“那么多猴子,怎么记得!”狗嘟嘟囔囔的,用后脚踹她:“我要看电视,你去看小孩。”
得,狗看着不记得,实际上担心得很。这狗说着不喜欢小孩,实际上是小孩她都惦记。
南红拂不情不愿地穿上外套,朝小孩招手。人很警惕,没说话。柳嘉米刚收完被子过来,看见人很警惕,叹了口气,但也没理。
南红拂说:“你不吃饭了?”
小女孩还是没说话。她头发很长,穿了件有些脏兮兮的羽绒服,看起来不像是被人照顾的样子,大约十五六岁。她不断的重复着我没钱,眼神躲闪,不知道想干嘛。
南红拂就没理她了。过了一会,厨房煮好饭了,今天煮肉汤圆,一只不会说话的狗出给人端来一托盘的鲜肉汤圆,飘着葱花和炸香的蒜末,闻起来就好吃。狗能吃辣,还有酸汤辣馅的。南红拂选了一碗不辣的,坐在长条凳上开始吃。
小女孩馋了,一直盯着看。肉汤圆咬开一口,鲜肉馅,咸香四溢。狗也吃,吃得很斯文,心情显然很好。狗们从来都很独立,人要管人的事情,那就不关狗的事。所以一只狗都没理小孩。
南红拂吃完了,去洗碗,小孩扑通下跪了:“我真的好饿!”
“那你去洗碗啊,洗碗过来吃点。”南红拂其实给她留了一碗,但看小孩不像要给钱的样子,她本来想给她先吃点,又没拿出去。
其实她也不是想要钱,单纯不喜欢小孩的态度。没钱又不是问题,但是不想解释又想跑,回来第一句话就是卖惨可要不得。
她反正没有道德负担,吃完汤圆,美滋滋地给小狗们做冰糖葫芦。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好了,最近她老爱做饭。冰糖加水煮开,控制好温度,用边缘均匀的裹上狗精心剥好的橘子,冻一下出来好多冰糖橘子。狗喀嚓喀嚓连牙签也吃完,一个个排队等。
小孩在外面等了很久,忽然开始念叨:“我好饿。”
南红拂没理她,糖很难煮,不小心就糊了。
“真的不是我的错,我掉下来,钱也没了。”小孩继续说,“我很害怕。我又饿又害怕。”
“我怪你了吗?”南红拂说。
小孩嗯了一声,随后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似乎她就是觉得南红拂怪她了,才不给她吃饭。
南红拂说:“你到底是怎么养成的,把大家都当爹妈。我就算不怪你,我也可以不管你。”
小孩急了。她涨红着脸,继续说着:“我错了,我害怕,我不对,我不知道……”
狗们还是很温顺。毛豆过来领了两颗大草莓,嘎吱嘎吱的咬着。她露出来三排尖牙,小孩仍然没察觉什么感觉,继续重复着,反正就是自己没错。
南红拂没理她,坐在那用剩下的糖冲了牛奶。小狗们在篮子里等着吃,她给小狗喂奶。
小孩还是在继续重复她的话,她看着没洗的碗,迟疑着,没说话。
蛋黄也没洗碗,她背着小狗篮子,打着呵欠。
南红拂知道她在想什么。这孩子看起来在家呆的久,或者是太久。她习惯了被人照顾,这些东西当然是应该给的,不给的可能是对方是坏人或者她犯错了。其实小孩想说南红拂是坏人,但是又还知道这样说了挽回不了。
说了一千句一万句自己错了,不行动,只是因为行动要付出。她习惯了不劳而获。一开始第一反应是没钱而不是我能做什么,也很明显她就是单纯的没想明白。
但是她又在生什么气呢?气别人可以在这个年纪不劳而获,拥有这种孩子心态,而自己这个时候却早早就在寄宿高中学会买日用品,规划生活吗?
柳嘉米却走了过去。她拿起碗用热水冲开,对小孩说:“在家里没学过?”
小孩摇头,柳嘉米说:“现在学一下吧。”
或许这样直接的命令很有效,小孩走进厨房,开始洗碗。
南红拂叹了口气。她都在闹什么脾气。都这个岁数了,还和小朋友置气,不知道在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