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卫看见秦云雁手机里出示的证明把两人放了进去。
“赵泉回不来了?”贾晴忽然提问。
赵泉是扎在她心里的一根刺,她后来找的每一任对象都有赵泉的影子,但都不如赵泉。
平心而论,如果赵泉不被复皇组织洗脑离开,她俩的孩子应该都能叫妈妈了。他不是个渣男。
她,赵泉,秦云雁是大学第一次小组作业抽签分到一起的。后来就成了学院里小有名气的“三巨头”,她和赵泉各自有对象,秦云雁追求者多,但人家一心学习。毕业后三人一起创业,一起经历挫折与磨炼,贾晴和赵泉看对了眼,还商量着婚礼上要诓秦云雁去当花童去,结果呢?梦碎了。
“回不来了,查查他给你发图片时的地点吧。据我所知他不仅仅发了一张灵堂。那地方应该是他最后清醒时为自己挑的坟墓。”
“嗯。”
秦云雁七拐八拐地带她去找姜一叶,他对警察局跟去自己家似的,根本不用接。
不多时,他们就见着了顾锦的遗体。
冰凉,毫无人气,像是在陈年老冰中封存了许久的猛犸象。
秦云雁看着那张脸,看着看着眼前的画面又扭曲起来,似乎要换成另一个人的脸。
他手指微动,不留痕迹地画了个圈,画面又回归了正常。
不得不说,那遗体比秦云雁昨天看到时平静了不少,脸上的错愕和惊讶没了,有一点祥和的意味。显然是入殓师的功劳。头以下都拿白布盖着,身体像是有些变形。
贾晴看到的那一刻就忍不住了,借口去卫生间去外面哭。
聂笑尘也在这,气焰灭了不少,看秦云雁的眼神有些恐惧。秦云雁用手机给他打了一句话,他就出去找合同去了。
接着秦云雁用微信问姜一叶:【在哪找到的?】
冷漠的停尸房里此时只有他和这位老刑警,制冷器的嗡嗡声填满了整个空间。姜一叶叹了口气:“垃圾场旁有一条河,顺着河一直漂,一家农户看见了报了警。捞上来时已经出现了巨人观。推断死亡时间是十二月二十一日晚八点左右,手环里的信息也证明了这一点。”
那阵他在发烧,所以秦云雁只是点点头。
“根据灵力留存找到,可以确认是他。”
秦云雁抹了把脸,最后看了一眼静静躺着那里的身体。
他指了指外面,手机发消息:出去聊。
贾晴签完了保密合同看他出来了,也知道他们要谈事,问:“我联系火葬场?”
秦云雁点点头,三人脸色都不好。
到姜一叶办公室,又看见了老王警官。老王警官胡茬都出来了,正在泡咖啡。两人互相点头致意。
坐下后,秦云雁将今天遇见何怜叶和赵泉的事打字发给了姜一叶。
姜一叶,老王,还有几个他们重案组的刑警凑在一起分析他发的消息。
【我把赵泉被复皇组织洗脑前的聊天记录带来了,让你们技术人员查查吧。】
秦云雁从衣兜里拿出一个橙色的U盘,那是贾晴的。
【记得还回来,这是跟我一起来的那位女士的。】
有个脾气直爽的问:“她怎么会有这些?”
秦云雁打字:【赵泉被洗脑前她俩喜帖都快设计好了。】
刚才那个警官眼神中流露出了可怜之意,不出声了。
“对了,她是不是之前那起绑架案的报案人?”
秦云雁点头。
警官出去找她去了,说是要做个侧写。
窗外的风愤怒地拍打玻璃,一场风暴要来了。褪去绿叶的树枝干憋着,看着属实没什么意思。
没等雨先下来,姜一叶问:“你是我们这几个里面跟复皇正面接触最多的人,依你看,何怜叶这次接近是什么意思。”
离开了停尸房,秦云雁又开始用自带阴阳怪气之感的AI声:“嘚瑟,示威,或者闲得没事干作死玩。你们查何怜叶的身份发现什么漏洞了吗?”
老王喝了口咖啡,摇摇头:“没。双亲离异,谁也不管,小孩忍无可忍离家出走。后侥幸被当地富豪收养,被培养成月牙湾的继承人。”
“你们那波失踪时间和他离家出走的时间重合。”姜一叶补充。
“公安档案随便改,看来你们这也不好办啊。”秦云雁不紧不慢地打字。
整个专案组都签了保密协议,但怕复皇的人在这按了窃听装置,所以还是得装一装的。
姜一叶不否认,她查这个案子差点被革职,若不是特殊事务部的权限更高,现在真不一定在这里。“你还要去那个屈医生那里?”
秦云雁点头,打字:【舍不掉孩子套不着狼,反正他也对我造成不了什么威胁。】
“你精神状态真的没问题吗?”
【我这样很多年了,找点乐子而已。】
“这叫乐子?”
【你不要指望一个当了七百年的鳏夫的男人精神有多正常】秦云雁坦然接受。
几阵风后,一个学者模样的小年轻开着车赶来,身上带着湿气,显然外面下雨了。
姜一叶介绍小年轻叫莫陶,莫沐的表弟。姐姐失踪后考了公安系统。虽然年轻,但能力不比很多干了半辈子侧写的差。
不一会儿,在贾晴的口述下,一张肖像诞生。
画像里的人有些死气沉沉,脸上甚至有道长长的疤。
“是他……他还有自己的意识?”贾晴捂住了画像的下半张脸,发现上半张脸她今天见过。
那双眼睛甚至不敢与她对视。
“也许……”秦云雁也不确定,他只知道有些人可能会有,但在那大石磨中会被慢慢碾碎。
看着自己逐渐腐烂,还不如没有希望。
“他还能回来吗?”这个问题上次问的时候得到的是否定答案。
“看他想不想回。”秦云雁回答,他眼珠子晃了晃,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回答谁的。
姜一叶和专案组几个女士去安慰贾晴了,秦云雁碍于老鳏夫的人设没有上前,脸上装的是可怜的麻木。
他靠在门上听雨声,雨水顺着屋檐毫无停留地落下,像一扇简单的水帘。吹到冷冽的风时,秦云雁忽然感觉眼睛有些疼,他低头揉了揉,却听见一个声音。
【他不会回来了。】
雨中渐渐走过来一个人,水滴穿过他的身体落在地上,是个散不掉的鬼魂。鬼魂长着他的脸,告诉他:【阿锦从来就没回来过,一切都是你想象的不是吗?】
【没有荣锦书,只有一个复皇为了迷惑你的顾锦,只有赝品罢了。】
秦云雁垂着眼皮抬眸,插兜的手忽然摸到了什么东西,拿出来一看是根水果味的棒棒糖。
他拆开叼住,就像在抽烟似的。
【一切都是你臆想的不是吗?不信你去问问其他人,看还有谁见过你的阿锦。公安档案里没有,其他人的记忆里也没有,只有你看到了。】
那个鬼魂变了样子,变成了顾雩风年老时的脸,声音却还是他的:【就算他回来你指望他会爱你?省省吧,他只会利用你,利用你复仇,利用你得到他想要的。他不爱你。】
秦云雁忽然抬手,在空中画了个圆,将那个鬼魂框了进去。待他咬碎嘴里的糖时,鬼魂已经消失了。
旁边冒出来个人,是莫陶。他一见到秦云雁就低头行礼:“司长好。”
这是他们特殊事务部的荣誉称号,地位等同于部长。
秦云雁将口罩戴上,低低回了句:“嗯。”
他打量一圈莫陶,问:“复皇的案子和特异司,是你搭的桥吧?”
“我去看姐姐时灵力探测器有波动,所以留心了些。”
“洞察力不错。”秦云雁夸了句,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意思。
莫陶倒是很急的样子,直言道:“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让特异事务部直接去把他们抓回来。”
“涉及的人太多,不走合法渠道你怎么跟大众解释?”秦云雁不意外有人来问他,想来他这辈子露面的消息已经传遍了特异者的圈子,估计都认识这张脸了。“而且你查的全吗?复皇的前身被剿了三次,每次都有人逃走,或许是政府高官,或许是平民百姓,又或许是部里自己的人。他们都是火苗,借着风照样能将森林烧毁。”
“那……总不能一直这样吧,我姐姐现在还……”莫陶一张脸皱了起来,一想起姐姐的遭遇他就恨不得复皇的人全都被千刀万剐。
秦云雁舔了舔牙,刚才咬碎的糖粘在牙缝里了,搞得牙有些疼。他闷声道:“两年后有一次血月,无论等级都要去总部祭神,到时候一网打尽。”
“可两年时间又会有多少人受难啊!”
“没事,他们资金链很快会断的,乐呵不了多久。”秦云雁摸了摸兜,发现还有糖,自己嘴里的腻味还没散去不想吃。于是塞到了小孩手里。“没有钱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莫陶像是被他说动了,换了个话题,他主要也是为了这个来的。“那您是怎么做到不受【契约】约束的?”他姐姐莫沐到现在还不能说出来关于复皇的东西,【契约】的事还是从表现里判断出来的。
因为原本【契约】是存放在特殊事务部的,后来有人叛变才丢的。
“【契约】上一个人只能出现一次,也就是无论你与多少个人签,线也只能从一个名字上出,在【契约】上也只承认这一个名字。复皇让我签的时候用的是秦云雁,而顾雩风早就在上面了,【契约】不承认秦云雁这个名字。”秦云雁摆摆手,想起阿锦跟自己签那契约时的样子又有些伤感,他不信自己,也不信自己信他。
【看吧,他没爱过你。】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这次怎么这么快就破牢了?秦云雁皱眉,又画了个圈。
“那没可能破解吗?”莫陶还带着些期许。
秦云雁现在脑子里嗡嗡的,听莫陶的声音也感觉忽远忽近的,随口答:“我不太会这个,但要是我爱人回来的话应该有方法破解。”
莫陶沉默了,具特异者内部消息:司长单了七百多年,大概率谁也不爱,臆想出来了个爱人。
那边贾晴收拾好心情,出来问秦云雁走不走。
秦云雁点点头,朝姜一叶摆摆手,又换成了AI声:“我走了,有事微信联系。”
“对了,你给我发的那个电话是空号,查不到什么。”
这在秦云雁的预料之内,要是这么容易查到就不是苟活了七百多年的复皇组织了。
“不等雨停了再走吗?”姜一叶问他。
秦云雁将羽绒服裹紧,戴上连羽绒服的帽子。“不了,这时候不堵车。”
他偏头看向贾晴,这位女士还有些失神,穿的衣服也没有帽子。
“借把伞,车停得有些远。”
不多时,两人走回了车旁。
回去的路上很顺畅,除了大雨狂风,没有其他事物与他们同行。
秦云雁让贾晴开车去她家,然后他自己再开车回去。明早他再去接贾晴,两人一起送顾锦去火化。
没办法,贾晴的车停在公司旁边了。
第二天上午,火葬场。
秦云雁淡漠地看着工作人员一推,一拉,灰和一些碎骨头代替了原本的人。
【他没回来过,你只是在给一个不认识的人送葬】
秦云雁送了这声音一个圈。
旁边贾晴穿了一身黑,默默地抹眼泪。
“顾锦的家属——来捡一下骨灰。”秦云雁闻言端着一个纯白的骨灰盒过去。
工作人员一看骨灰盒这人自带,赚不到钱,又去推荐墓地。
结果叭叭叭说了一堆,秦云雁一句没回。
气得工作人员挂了脸,骂他没有礼貌,不尊重死人。
贾晴抹了把眼泪,睁着眼说瞎话:“这位大哥,你劝没用的。死的这位是他的爱人,交代过一切从简。还有不是他不想答话,实在是他命苦,从小就是哑的,还没了爹娘,如今好容易熬出头了爱人还被人谋杀了……他现在是什么都听不进去啊……我?我是他债主怕他想一了百了来看着他的……穿得这么有钱还欠债?你不懂,他以为自己的爱人还在看,特地租的,五十块钱一天……为什么哭?这么合适的场合为什么不哭呢,这位是泪流干了,我不一样,有的是精力哭……”
直到又坐回车上,贾晴还在品鉴刚才那工作人员一会儿红一会儿绿的脸。
秦云雁抱着骨灰盒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