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太阳刚亮了个边,远远地看见柔和的暖橙似的白云轮廓。
段姜赶急赶忙往操场跑,嘴里叼着蛋卷,还没嚼碎,一口实在吞不下,露出金黄的尾巴。
“跑快点!”陈东时仗着身高腿长,三两下追上段姜,还有余力在他身边悠荡,“哥哥~你不行啊。”
段姜懒得理他,身体素质这玩意要真好练他现在也不至于是这么个弱鸡。
“咋地,不服?”陈东时伸手贴住他后背,“你说你要平时真练了哪会是这熊样。”
“生活什么都可能欺骗你,但汗水不会。”声调拖长,循循善诱,“我们健身房可说了呢。”
说着手臂发劲,那两条接近110的腿终于舍得正经动起来加速了,“哥带你飞!”
被迫加速,段姜表示无语、心好累,但莫名透着点爽,可到底嘴还是硬的:“你也知道说健身房。能比吗?啊???”
天很蓝,操场很大,军训服很整齐,队伍很难找。
操场上人影杂乱,到了地界就跑不动了,人挨着人,穿的一模一样的到处晃,班旗也拖着没发,班导更是没个影子。作为班长陈东时同学也没办法。
“哥,飞。”段姜抬眼,想嘲讽陈东时,结果全是人,算了打住。
目光盯着陈东时鞋跟走,一步、两步……停下。
“到……”了?
眼前人明显比陈东时矮不少,还没段姜高呢。看看鞋,袜子都是黑的,后跟一串英文。鞋没错,人错了。
啊……段姜人都懵了,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看到眼前人有转头探看谁与他搭话的迹象,恨不得现场挖个洞,马上找缝钻进去。
“我就去问个路,你瞎走哪去?”陈东时自然早发现这小插曲,跟在段姜后面走,看着人家轻而易举的就把这只只顾着看手机的倒霉玩意勾跑,想知道段姜这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反应过来。
“拐卖你还挺容易的哈。”
“失误、失误。”段姜自知不对,把手机收起来,赶忙打住。“你找着了吗?”
“必须的,不然由着你乱走?”
事实上昨晚辅导员在班群里发了各班站位图,只是描述的确实有几分抽象。
群里面不止一个在讨论位置坐标究竟在哪。
而段姜和陈东时这俩,一个比一个睡得早,还都不去注意消息。陈东时还有理,早上起来匆匆忙忙地没时间点开手机,段姜这人就离谱,进群第一天就给屏蔽掉,平常也用不着q|q,捏着手机宁可把自己给搞丢了也没发现还有班群消息这回事。
“好了,归队去吧。”再玩下去陈东时这个班长就太不称职了。
教官们在跑道集合受训,看着一时半会过不来。好容易脱离老师管束,还悠哉了三个月的新生,在没有强调纪律纪律操场上,和养了几千只鸭子没太大区别。
“安静!”陈东时带头管理自己班的纪律,“都是成年人,别整的没见过世面似的,列队站好,矮的在前高的在后,从左往右依次排开,快点!”
所有人动起来,响应虽不热烈、却也无出格之处。
“妈的算个屁,哔哔哔。”班上有个男生趁乱抱怨,声音不大,被脚步调整声掩盖,嘟嘟囔囔地跟着调整位置。
“好了,他也没说错什么。”旁边的人安抚道。
左右两个班见着有样学样,接着再外围的班也跟着安静,恍如投石入湖,波纹逐圈荡开,渐渐地操场安静下来。
“嗯,大家还是好样的,安静的比我想象中要快。奖励你们今天早点下训怎么样。”主席台上穿着黑色衣服的领导从刚才开始一直默默地看着下面,此刻终于满意的拿起话筒。
“好,我宣布,本次军训正式开始!”
伴随一声令下,教官队散开,各教官们一个个找到自己负责的连队。
负责段姜他们班的教官不高,眉毛粗且茂密,眼睛大,鼻子高挺,除嘴巴肉肉的外,棱角分明,看着就知道平常运动量不小。
“全体都有!二十个上下蹲!准备!”
“是!”
二十个上下蹲不难,它只是一个小小的下马威。
“知道我为什么罚你们吗?”教官瞪着眼,从第一排一个个看过去,眼神凶猛。谁要是敢说不知道铁定还得接着罚。
“知道!”
“好,我说一下纪律问题。一个,早点来,安静的排好队在这。”
教官扫视一圈,不错,这队排的还行。
“二个要说的是你们的仪容仪表问题,指甲不能有白边,袜子必须是黑色的,皮带腰带别给我弄混了……”
“总算回来了,舒坦。”寝室里空调提前十分钟打开,此时回来正好一室冰凉,如入仙境。
第一个上午军训不累,主要是讲训练要求,但太阳难晒,更难的是晒着太阳还得记教官说的那些零碎的注意事项。
“听说我们教官是营长,老帅了。”陈东时瘫在地上剪指甲,今天不知道席地而坐多少次,反正破罐破摔。
“是吗?那我们岂不会挺惨的?”段姜只觉得害怕,既然是营长那肯定得带头做好表率工作。“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指甲剪声音清脆,作为背景音还挺有节奏。
“和我是本家,也姓陈,叫陈生?陈升?反正是这样念的。”陈东时给自己剪乐了,笑嘻嘻的,“你还不把袜子换了,颜色不对。”
说完看到自己带字母的黑袜子,又想起早上段姜那件事,忍不住开始笑。
这锅段姜甩不掉,他见了也只当没看见,翻出双黑袜子跑厕所换去了。
军训刚开始的兴奋劲过去,全身开始冒刺。烈焰骄阳下挺拔如松是军姿的标准,鉴于第一天,陈升暗地放宽标准,只要求做到二十分钟不出大动作即可,然而这是私底下对同学的关怀,不可摆到“铁血军营”的明面上。
五分钟,妄想耍小聪明摆弄头发、提拉眼镜的被陈升记下。
十分钟,换腿踢脚的多了。
十五分钟,段姜忍不住把眼睛瞥向教官,他快坚持不住了。
二十分钟。陈升还是没叫停。
段姜捉摸不透时间,暗暗摆烂,开始来回倒腾眼珠子。
看风吹婆娑的叶、翠草伏腰,跟着白蛾视线在空中盘旋。有人经过则努力竖起耳朵听,听他们聊生活琐碎,或者小孩拌嘴。时间不断被填充,站着好像不难。
二十五分钟,段姜彻底平和,看小孩玩闹像看电视一样,不无聊。就是太闹腾,喜欢跑来跑去,害得他眼珠不安生,慢慢从左边溜回往右探。
!!!
入目一张凑得极近的脸,瞳孔深深,压迫感扑面。
段姜楞在那。该干嘛?
他缓慢的眨眼,好似什么都没发生,眼球又一点点移回中央,死死盯住正前方同学的后脑勺。
前面那人是个寸头,后脑勺光溜溜。队伍排的密,再向前不过三十厘米段姜鼻尖就能碰到他后脑勺的发茬。太阳滚滚从上直照下来,在前面人的头皮上、段姜眼前,汗水一汽蒸发,空气中,好像被头皮腌入味。
卧槽%**
段姜很难过,段姜不知如何是好。
教官一直站在连队后面,默默巡视,不出一言。
因着看不到教官在哪,也没听见教官的什么动静,心里没底的同学占大多数,剩下些无所畏惧的,和对自己信心满满的。
哨声清脆——
“所有连队,组织休息十分钟。”是早上宣布开始命令的总教官。
一时间各连队都出现小规模躁动。
“做什么?!”陈升顺着连队一路走过去,“我说休息了吗?”
终于送走了,段姜叹气。余光瞅见那人回来,又赶忙憋回去。
难啊。做人真难。做狗算了。
“北哥!”“北哥好!”“北哥辛苦了!”
北哥……?谁啊?秦北吗?
段姜悄咪咪垫脚去看,还真是。
“还动?来个人你们就要看啊?看的完吗?”刚修整的队伍又开始骚动,陈升强调:“报告会不会?想动就打报告!再让我抓住都别休息了!”
“刚刚动了的,自己打报告!快点!”
陆陆续续一声又一声“报告”,声音有大有小,陈升没再揪着不放,段姜混在其中,贡献了弱弱一声。
秦北走近。
段姜趁机紧盯着他。
大夏天穿的可严实,和上回在饭店见到的又不一样了。
他今天戴了眼镜,身上有件黑色高领打底,修身但不贴身,配着普普通通烟灰色牛仔裤,显得细挑而修长,热辣辣的太阳在他那好似收起棱角,变成纯粹而不加雕饰的暖光,在他裸露出来的皮肤上亲吻,连发丝都会闪光。
“嗯,嗯,不辛苦,你们才辛苦了。”秦北肩上挎包,经典黑白棋格,此刻被他拉到身前捂住,嘴里是听得出的敷衍。
“诶,等会,秦哥喝水。”有位教官直接把水抛过来,对秦北很是相信。
果然,秦北看准伸手一接,稳当的如同左手倒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