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姜就是在这时候出来的。

秦父已经收拾完安稳陷到沙发里，旁边就是段姜的外套，他手机上放着钓鱼的视频，听见动静也只是冲段姜点头示意，丝毫不意外段姜从自己儿子的房间满身水汽的出来这件事，仍旧专注于手机里的那条活蹦乱跳的大鱼。

“你阿姨喝醉了酒，我扶她到床上去了。”许是见段姜的疑惑，他把视频暂停，出声解释道。

段姜点点头，发尾湿漉漉的甩出几道水珠子，“吹风机上次被秦北放在茶几下面的抽屉里，冰箱里还有他给你买的酸奶。”秦父又接着说道。

段姜顺便洗了个头，顶着湿发，十分自觉到客厅抽屉里拿出吹风机，见秦父在刷视频，便轻手轻脚回到秦北房间，礼貌性地关上门。很快电吹风的呜呜声隔着门板传到客厅。

段姜把线缠绕好，规规矩矩放到床头柜上，摸出一个布袋，把自己换下来的衣服叠整齐塞进去。

打开房门，准备告别。

“吃完饭再走？”秦父戴上眼镜，在灯下保养自己的钓竿——是段姜从李班那拿来的那竿。“等我弄完，饭都已经熟了，菜就在锅子里，马上好。”

说着停下手里的动作，眼睛一转，“要么你今晚就睡这好了，回去一个人还冷清，难走。就住秦北房间，他床大。挺好。”

果然是秦北亲爸，思想方式一脉相承。

“袋子里是要洗的衣服吧？刚好和我的衣服一块丢洗衣机里洗了得了，明天早上你还能接着穿。”他说完这句话，觉得无可指摘了，老僧入定般投身自己的“事业”。

段姜左右为难。但确实没什么可反驳的，只得应承下来。

晚餐吃的简便，秦母还在睡，桌上就段姜和秦父两人。两人私下都不是话多的，一人捧着一手机看，场面出乎意料的和谐。

*

十点半。

秦北那边终于能歇口气。

段姜早就给他发了条消息：【猜猜我在哪？】

秦北眉毛一挑，斩钉截铁：【我房间。】

接着很快：【我妈留的吗？】

小小秦（不爱吃药版）：【你们今天干啥了？】

段姜回复：【没，你爸留的。阿姨说教我跳舞。】

其实他也不知道后续具体发生了什么，实话实说：【阿姨喝醉先睡了。】

小小秦（不爱吃药版）：【哦——】

秦北一听便知发生了什么事，他妈酒鬼一杯倒不是一天两天了，家里怕她身体出事，只限定她冬天能喝点自家酿的果酒。

想到这，他把这些事转述给段姜，顺带挑几件小时候秦母的趣事一并告诉他，正巧拉近拉近距离。

段姜闻言忍俊不禁。

小小秦（不爱吃药版）：【好了好了，我得出去查房了。】

小小秦（不爱吃药版）：【等我回来估计得凌晨，你昨天没休息好今天早点睡。】

小小秦（不爱吃药版）：【再过一周我就结束回来了。】

段姜笑着回了个猫猫OK的表情包，将手机撂在床头充电。手中空闲下来便习惯性地想开电脑营业，然而秦北家可没有画板，遗憾放弃。

画板没有，电脑倒是有一台，段姜拉开椅子坐上去，皮质包的较软，皮肤贴着也不感觉到凉。段姜抓住桌面，手臂和腰一起用劲，带着椅子往后退了个圈。轮轴滚动声音低沉，几乎没有杂音，于是段姜脚触地又转了几个圈，玩够了才把自己扒拉回桌前。

秦北的电脑登录需要密码，但密码很简单：三个8三个9。听说是有一次家里来客人他不在家，有小孩跑来玩电脑动了他的账号文件。

屏幕正中央的圆圈滴溜溜转两圈，出现一张普普通通的风景照。桌面很干净，除必要软件外只有有几款游戏，但段姜此人也就玩点王者的水平，端游偶尔接触几次居然被骂小学生，给段姜自闭的厉害，故而只得敬而远之。

但游戏手柄挂在架子上看得段姜手发痒，要不……就开一局？就一局！玩了就睡觉！

他点开加速器，挑了个挺火的手柄游戏《双人成行》，然而浏览一遍才发现居然没有单人模式，段姜想着一句古话“来都来了”，兴致勃勃点击开始。

两个人物，一个是背着三根长钉的冒险者，一个背着长柄铁锤的冒险者，两个人物分工明确。游戏并不复杂，段姜依次操纵两个人物有惊无险的通过第一关，兴趣蹭的上涨，一关关往后闯，期间究竟失败了多少次并没有准确的数据，总之《一局》。

秦北的电脑是自己组装的，比段姜笔记本明显好了个档次。键盘和主机都没有使用炫酷的灯效，很朴素的黑红配，键盘轴体有珠圆玉润之感，嗯，深得段姜的喜爱。

*

秦母的酒是深夜醒的。

“嗯？”她爬起床，秦父坐在沙发上等她醒。

秦母也坐到沙发上来，接过递来的温水，咕噜几口便喝下肚，随意抹嘴道：“几点了？”

“十二点多，喏，你自己看。”他把手机拿来给她看，“有好几条消息，急的我先帮你回了，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说完他将电视暂停，走进厨房简单冲洗了一遍手，问道：“你吃什么？饺子或者面条？”

彼时段姜已经躺在床上，朦朦胧胧中听见客厅与厨房间传来瓷器碰撞的声响，偶尔几句人声但听不真切。段姜翻了个身，坠入梦中，手机安稳摆放在枕头侧边，嘴角扬起。

绒面被蓬松，一摸便知是晒足了太阳，暖暖散发出清香。

房门被轻轻打开，有人蹑手蹑脚走进来替他掖紧被角，段姜隐约听到“咚”的一声，然后陷入沉静。

床头柜上，半杯清水徐徐飘一抹白烟。

……

“小姜醒来啦？”秦母站在窗台，把手里的衣服一件一件挂到杆上，“你的衣服昨晚给你烘干了，放在你枕头边，你看见了没有？”

早晨的太阳滚动金边，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蓝天让人心情不自觉的愉悦。

“昨天真是不好意思阿姨先睡了，桌上有早餐你洗漱完就吃哈，不用等我们。”她很有活力，晾完衣服顺势往后退一步，给自己划拉一小块地开始锻炼身体。

段姜走出卫生间，刚洗净的脸在太阳下显得脆生生的，很是细腻。

他准备回房间拿上手机，还落在床上。回到房间忽然注意到一杯冷却的清水，“昨天晚上有吗？”定着看了两秒，段姜举起来灌下一大口。冰凉的水顺着舌根往下冷到肚子里，牙齿冰的激灵。

没课，段姜吃完早餐就搬一条矮凳坐在先前秦母锻炼的地方晒太阳，迎着脸晒，暖洋洋的。

秦父照常出门和渔友聚会，秦母则坐过来和段姜一起晒太阳。她搬过来一条躺椅，往上面堆了挑毛毯和枕头，让自己尽可能躺的更舒服，转过头给段姜支招：“你去把秦北房间里那条椅子推出来，和我一起躺这。舒服。”

段姜照做。

窗户只开了一扇，毕竟还是冬天。窗台外有一株段姜带过来给秦母养的小玩意，在风里摇曳着居然绿地生机勃勃。

“好舒服啊。”秦母快乐的撂脚脚，“你看生活其实就是简单的美好。”

段姜鼻子里哼出一声：“嗯。”才刚起床，他又把眼睛闭上了。透过薄薄的皮肤，双目间都是温暖的橙红色。

“要不要来点音乐？”秦母提议道，“你平常喜欢听什么歌？”她一下来劲了，打开手机，马上音乐传出。

是舒缓的纯音乐。

“我平常在家没事的时候就放点音乐听，歌单有什么听什么。”段姜没有做声，她便将手机放下，重新窝进毯子里。

时间好像过的很慢，一首歌都足够绵长。

不知多久，段姜睁开眼，居然又睡了一觉。秦母已经坐到沙发上去了，她的毯子盖在段姜身上。

“快来吃个苹果，”秦母冲段姜招手，她面前摆放一盘切好了的苹果块，“今天平安夜诶，咱们先吃个苹果再说。”

很脆，段姜咬了一口，酸甜味漫开。

“吃完我们就练舞，来不及了快。”

段姜差点没噎着，囫囵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