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都之战,斩首主帅龚应淮,并尽诛三军高级将领,降敌卒十万,直接将潭东军打了个十年之内无法翻身。
但此战毕竟是用铺垫已久的诈降一招险胜的,若是硬碰硬,胜负犹未可知。
现在江明府面临的便是这样一种硬碰硬的情况。
虞归岚率先锋五万渡江,强攻江明府。
如事情顺利,提前埋伏在江明府城头的床子弩可以一击斩首虞归岚,便是最好了。
万一不是呢?
穆晴站在玉都城楼上,隔着百里烟波,始终觉得不安。
她遣退从人,独坐静室,召出系统界面。
先前系统因自己扮做昏庸,扣了2500分,现下玉都大捷,总算可以还我清白了吧?
穆晴一看之下,大喜过望。
封禅积分2500分,竟然整整奖励了5000分,从负2500分,变成了正2500分。
并且,原来显示各种卡牌的位置,多了一行,上面是一张绘着圆月的卡牌。
系统说,这是大幅收获朝臣忠心值后出现的奖励卡牌,圆月卡。
此卡与其他角色卡牌一起使用,可以获得月圆之夜的效果。
穆晴闻言,眼前浮现出玉都大捷后,众官跪伏,表情复杂的模样。
原来此刻他们才真正对自己有了效忠之心吗?
看来,天然的帝王家血统,并不能保证别人就真心臣服于你。
还是需要展现力量与人格魅力,才能真正让人追随。
慕强,是亘古不变的人性。
今后,自己还是需要在群臣面前多表现表现才是。
但这不是目前要考虑的事情。
江明府战场,才是迫在眉睫之危。
圆月卡,正好可以增强狼人角色卡牌的有效范围。
此刻不用,要待何时?
穆晴果断用积分换了一张预言家卡牌、一张狼人卡牌,一共耗去1500封禅积分。
这次她非常熟练了。
先预言家查验虞归岚奸臣,紧接着激活狼人角色卡牌。
“狼人卡牌即将启动,请保持闭目静坐,睁眼以后,卡牌将失效。”
穆晴安然闭上眼睛,耳边传来刀兵厮杀之声。
来了!
只见带入虞归岚的视角中,入目是一片殷红色的战旗迎风而展。
在这些战旗间隙中,方能看到江明府城楼,离着至少有几里路之远。
怎么会这么远?
穆晴看了一阵,算是明白了。
潭西军已强渡了沧江,目前在攻打江明府。
只是,虞归岚根本没上岸,只高高端坐泊于南岸的主帅大船上,遥遥指挥围城之战。
穆晴心下一沉。
如此看来,跟顾维朗商定的以床子弩“斩首”之策,在江明府怕是用不上了。
大历以武建国,建国不足百年,还没染上尚文贬武的风气,因此武将们大多血勇,临战都亲自压阵督战,关键的攻防战尤其如此。
但这个虞归岚偏偏不按规矩出牌,竟喜欢躲在后面远远指挥。
如此,那床子弩便无法施行“斩首”,战果将大打折扣。
传令兵不断骑马来回报告战况,船上的旗兵也将小旗挥出了残影来。
“虞帅,张将军已命杨副将率左翼前锋从东门进行第四次强攻,江南军以礌石箭矢抵抗,其势甚极,左翼前锋力疲,张将军令中军与左翼替换。”
“虞帅,北城墙挖出的大洞,被江南军从上打通坑洞,以火攻,洞内军士无处躲避,皆死伤殆尽。”
虞归岚八风不动,听着前方战况,只偶尔发令督战,其余时间皆保持沉默。
倒真是有那么一点大将之风。
目前江明府守军三万,对潭西五万先锋,守城方天然有城墙工事优势,因此战事虽胶着,一时半刻应无失守之危。
但潭西军实力雄厚,虞归岚点兵二十万,后续十五万大军已在路上,若拖延日久,则江南必败。
穆晴心内暗暗着急。
那床子弩乃秘密武器,需出其不意方能发挥最大效果。
这虞归岚不肯近前,那床子弩用是不用?
若迟迟不用此武器,等玉都大捷的细节传到他们耳中,他们定有所防备,恐怕会错失最佳打击效果。
日影渐长,穆晴从视角里发现这虞归岚开始频频抬头看天色。
他恐怕也有点急了。
前方战事依然胶着,他又频频催促玉都那边的哨探来报进度。
“万不可被那龚老贼当真摘了桃子去!”
就在此时,传令兵慌慌张张来报。
“虞帅,那江明府城头突然有弩箭群射,中军抵挡不住,张将军、杨副将、陈副将并几位都虞侯,都阵亡了,中军大乱。”
虞归岚怒而拍案:“荒谬,弩箭不过二三百步的射程,如何能把压阵的中军打乱?即使有箭矢,亲兵队都死光了?怎么可能张彪、杨泽理他们都阵亡了。”
“是真的,虞帅!”
“那弩箭不是一般的箭矢,足足有这么长,这么粗,那尾羽都是铁制的。”
传令兵狼狈地比划着。
“他们怕是用了什么新的弩机,这弩箭足足可射千步,一次数十发,盾牌抵挡不住,有的一箭竟射穿两三个士兵。甚至……”
“甚至什么?”
“甚至有兵士当场跪地望空而拜,以为是神兵天降了。”
虞归岚惊疑不定,忽地站起,从战船上看去,只见中军确已溃不成军,连带着左右两翼也被冲乱了。
穆晴也随着虞归岚的目光,看向在硝烟笼罩中仍屹立不倒的江明府。
她几乎能想象出在那城楼上,顾维朗指挥若定的模样。
他的顾虑跟自己一样,没有死等虞归岚上前督阵,还是用了床子弩。
并且,他非常明智地选了这个车轮战的胶着时刻,以床子弩突袭。潭东军已现疲态,此时给予致命一击,正可将其阵型击溃。
而这虞归岚也确是老辣。
见此乱局,马上派数名部将,率领守在战船上的剩余一万人上前助战、稳住军心,补回队形。
又加派督战队协助,控制局面。
“稳住中军,徐徐后撤,有擅离队形者,就地斩杀!”
有主帅坐镇,又有后备军力增援,故而潭西军虽经此大变,竟未全线溃败而逃,也没有出现相互踩踏逃命的乱象。
混乱一阵后,潭东军新军在前,败兵在后,队形歪歪扭扭勉强回撤。
此时出城追击,风险过大,江明府忙着修复工事城墙,也未乘胜追击。
潭西军整理败兵,退回江岸。
这一日围城之战,潭西军损失惨重,折兵过万,士气低沉。
但穆晴心情轻松不起来。
看来这潭西军果然是曾与控鹤军并列“大历双剑”的劲旅,与一击便溃的潭东军完全不同。
虞归岚召回败军,竟不退回北岸,而是勒令沿江岸就地扎营,北面船只以铁索连贯,南面扎鹿角拒马,四万兵马,连营数里。
因强渡急促,并未带粮草,他又令后勤官将部分粮草、粮饷等物,运至南岸。
看来是死守此阵线,要与江明府僵持一阵了。
穆晴全神贯注地听着虞归岚与后勤官的对答,敏锐地捕捉到几个信息。
其一,这五万潭西先锋军因星夜赶路,急促间粮草带得不多,不足半月之数。
其二,后军十万已在路上,预计三日后便可陆续到达北岸。如此留给江南军的时间已不多了。
其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潭西军北岸粮草,囤在了渔鼓、樵梁两处。
后勤官领命匆匆而去。
虞归岚又传令营造官连夜研究对付江南军“长枪”之法。
忙完一轮,又设宴安抚众部将,鼓舞士气,只待后军到了,便可一举拿下江明府。
穆晴一直跟随虞归岚视角,心中感叹,若此人倒真是个将才。
可惜,是个奸臣。
正感叹间,眼前一黑,耳边潭西众将领觥筹交错的声音也消失了。
狼人角色卡的时辰到了。
足足六个时辰,穆晴枯坐玉都城楼,几乎要虚脱了。
她打开房门,趔趄了一下。
一直奉命警戒在外的陆彤立刻上前:“陛下?”
穆晴一面令人传膳,一面传庞逊等人前来紧急议事。
两个时辰之后,两支由江南军精锐组成的千人小队,乘着夜色,从玉都登上快舟,偷偷北渡而去。
此夜秋风正急,好风送帆,身负重任的军士很快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与此同时,江明府与潭东军,方陆续收到了玉都大战的消息。
与潭东军的震惊比起来,江明府一片欢腾,上下将士皆鼓舞振作起来,磨拳擦脚,势要将潭西军也赶出南岸去。
顾维朗得知潭东溃败,玉都无恙,紧绷了一日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他将杯中热茶一饮而尽,那茶沏得浓浓的,竟如烈酒一般,入得腹中,一路热烈滚烫,叫人浑身舒畅。
他想起那日柴矶镇大捷,女帝难得露出的活泼情态。
不知今日大捷,她是不是也如那日一般高兴。
顾维朗嘴角弯起,片刻,眉头又皱起来。
此次兵行险着,实在是无奈之举。
江南军势弱,不赌上一把,只会日渐溃败。
虽然顾维朗从无什么“君辱臣死”之类的愚忠想法,但一想到要女帝独自冒此险着,他便深恨手中势单力薄,控鹤军又远在昆北防守墨赫,不得而用。
此次江明府虽不甚顺利,幸而玉都是顺利的。
接下来,需得死守江明府,不可让潭西军从此路东侵玉都,更要设法击退潭西军,为江南挣得蓄势反扑的时机。
另外,不知潭西于姐姐那边,是否已收到自己的传讯?
若能得她相助,必可事半功倍。
顾维朗放下心头的纷扰,专心研究起面前的战阵图来。
明日,便要试一试这新设计的床子弩阵的威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