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呀,您就别不好意思了,阿吉,去帮这位姑娘抬一下。”
算了,别解释了,越解释反而越乱。
她拿师兄当兄长,师兄拿她当妹妹看待,但是自从两人下山,每每无意间撞见他人投向他们的目光时,总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
这世界果然就是个巨大的性缘脑。
她懒得再说什么,和店小二合力将师兄抬上楼去,随后她开了门,也懒得清理客房便直接一屁股坐了下去。
她屁股还没坐热,就想起自己的任务。
她忙起身来至隔壁客房,看看师兄的身体情况。
这不看还好,一看真是吓一跳。
师兄原本的脸色还是苍白的,那时候还可以用灵力耗损过多导致虚脱来解释。当然,这也只是她安慰自己的说辞,毕竟此处荒郊野岭,要找医修实属难寻。
但现在林澈的脸颊上泛起了不自然的潮红,紧紧阖起双目,处于昏迷的状态中,眉头却紧紧蹙起,看上去似是在忍耐着什么痛苦般。
这时,离得更近了些,孟无钥还注意到他干涩的唇瓣上有着猩红的血丝,看样子像是被他自己咬破的。
到底在忍耐什么痛苦呢?
孟无钥想不明白,此刻也没有太多功夫去想,她伸出手探了探他额头上的温度。
滚烫的感受让她立刻收回了手。
发烧了?
若是在现代,发烧倒还好说,但是在古代,这就比较棘手了。
虽然大师兄平日勤加锻炼,身强体壮,大概率自己能挺过来,但她也不能就这样坐视不管。
她想了想,朝客栈小二要来盆,打来一盆凉水,用湿毛巾慢慢敷在林澈的额头上。
她则坐在另一边,运起真气。
希望他能快点好起来。
过了不知多久,她再次伸手探向他的额头。
比刚才好了一点,但不多。与此同时,浸了冷水的毛巾已经随着升温变热了。
她干脆将毛巾取下,双手运气朝着他的体内输去,源源不断的如清流般的灵力慢慢流入他的体内。
如此往复,大概折腾了有一阵子,她明显观察到少年的脸不似一开始那么红了,她又试探着他的体温,的确不似最初那样滚烫。
她缓缓松出一口气。
终于可以安心休息一下了。
她想着想着,刚要起身出门走向隔壁客房。
她甫一起身,却感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扯住自己的衣袂,她回头一看,却发现正是林澈一把手扯住了她的衣袂。
?
她还以为他醒了,然而定睛仔细一看,师兄仍是紧闭着双眼,蹙着眉头,额头上出满了细密的汗。
“不要…阿娘…不要走…”
他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梦到了什么,嗓音里甚至染上了些许哭腔,听得人心头一颤。
额,敢情是把她当成阿娘了,无钥嘴角略有些抽搐,身体却很老实地坐了回去。
师兄所经历的事情,九年来他从未在师弟师妹面前提及过,但听师父青玄君的口风,师兄是个有着不一般过去的人。他如今看着也不过二十的模样,却看上去比她和二师兄都要老成许多,大概便是因为有着隐晦难言的过去。
不同于无钥记得自己曾是来自何处何家,如今却已毫不在意的模样,亦不同于二师兄孤儿出身却以四海为家的洒脱习性,大师兄似乎不愿提及那些事情,但仍是对那些自行避讳的过去很是在意。
不知过了多久,她注意到林澈的手指微微动弹了。
“师兄…你醒了?”
青年的眼皮轻轻地掀开一道缝隙,随后缓慢迷茫地睁开双眼。
无钥目光扫过他的面庞,随后她的视线有些顿住,停留在对方的双眼上,神色怔愣。
他慢慢回过神来,看着她发愣的表情,有些不明所以。
他开口,嗓音却有些微沙哑:“怎么了?”
“师兄……你的眼睛。”
她心里有些没底,一转头看见桌上放置的铜镜,便立刻拿给他。
林澈心里多半已经有数了,接过镜子一瞧,果不其然。
青年容颜清秀,眉目俊朗,唯有一双黑目赫然变成了血红色。
林澈直直盯着镜子里的双目,随后垂下眼睑,却还紧紧蹙着眉,一副很是担忧的模样。
这份力量,还是在脸上体现出来了吗?
无钥却先他一步开口:“师兄,每个人或许都有不为人知的过去,放轻松。”
小小年纪,却偏偏一副老气横秋的口吻,随后还故作老成地模仿师尊的动作,伸手拍拍他的肩。
他微微愣住,随后有些忍俊不禁。
孟无钥看着他的嘴角扬起两个像素点,慢慢松了口气。
随后,林澈又想起什么,笑容沉了下去,缓声道:“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她眼睛一亮,她就知道,师兄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往,于是下意识身形向前靠去,作出一副侧耳倾听的模样。
“放心,你师妹我不是长舌的人。”
他点了点头,澄澈的眼眸与她对视上,随后慢慢将视线移开,像是下定了决心要将此事和盘托出。
但似乎又很难开口,他眉目间染上些许踌躇,微张了张口,似乎又在考虑该怎么说。
“我身上有狼妖的血统。”
狼妖血统?北风岭?
不过孟无钥接触的妖兽并不多,毕竟没有妖兽敢于直接前去玄云剑宗送命。至于下山之后,所遇到妖兽的修为境界亦较为低阶。
因此无钥亦并不了解传闻中的北风岭,不过对于狼妖,她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一幅画面来。
就是电视里经常展现的桥段,一到月圆之夜便狼化,然后在山间仰天长啸?
她瞥了眼林澈,她完全无法想象出师兄做出那些举动来。
但是,她越避开去想的念头,那些构想出的画面便出现在她脑海里。
她硬生生将笑意忍住,毕竟这件事于师兄而言大概率不是什么好事情,或许他身世成谜便是与这件事情有关。
“所以…你一到月圆之夜,便会力量失控?”
林澈显然对此事无可奈何,他点了点头:“一到月圆之夜,狼妖的血液便会在体内变得越发激荡,力量横生,无法控制,幸而师父在十年前将这份力量封印了起来。”
“偶有失控,便是变成你所见的这副模样。”
“不过,我不知道师父设下的这道封印还能持续多久,最近几个月里,每至十五月夜,便有力量失控的征兆……我想我还是要早日与师父联讯。”
“师兄,如果你完全失控会怎样?”
对方说到最关键的地方,却偏偏不再往下说了。
只见他眼眸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后还是用极简短的话语概括。
“我可能会失去理智。”
失去理智,什么后果,不言而喻了。
“不过幸好师父道力深厚,这些事情是不会发生的。”
无钥点了点头,但心里头还是对此事有了一些忧虑。
林澈虽和她交代了真相,但话语之简短,想必他已将许多关键信息隐去。
究其原因,估计也只是师兄不愿让他们知道罢了。
无钥也便不再过问,可以打听他人隐私可不是她的作风。
回到客房里,无钥再次翻开“天书”。
“天书”不能查看未来一段时间的任务,但过去的信息却会为他们详细展示。
正好方便她一探今日之事的根底。
兴许她的确是因为受到咒术的短暂影响,一开始脑袋昏昏沉沉,现下意识倒是清明了许多。
她凝聚起精神力,将真气往“天书”中一送,随后便听“咔”的一声,沉重的书籍翻动开来,书页不停地翻动着,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无钥也不着急,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书页,等待其静止的到来。
又听“咔”一声,不停翻动着的书籍在一页乍然停下来。
而上面浮现出一行行文字来,正是无钥所思所疑之处。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碧水城中众多原住民的信息。
胡遥:碧水城的军师,年三十,筑基中期修为,身亡于十四年前。
高城:碧水城城主,年五十,筑基初期修为,十四年前身亡。
**族长:……,十五年前身亡。
……
无钥很轻易便抓住了重点,这些人有一部分殒命于十四年前,但大多数人都是在十五年前的一场灾殃中交代了性命。
这说明,这座名唤碧水城的城池早在十五年前便遭遇了不测,城中人上上下下坚持了有一年的时间,最后于十四年前,碧水城变为一座死城。
当时到底遭遇了什么?
她不得而知,只能顺着信息继续往下看。
原住民的信息结束,再下面便是这几日他们所遇到的那些家伙的信息。
“胡遥”:灵山界狐妖,原本出身于青丘狐族,现下落不明。
巨石兽:邪修之力下的产物,拥有“不死”之力。
无钥目光触及“邪修”二字时,微微顿住,她虽听闻过妖族与邪修一派势力早有勾结的信息,但看到眼前这一信息还是忍不住陷入思索。
黑曜:信息不详。
无钥看到最后的一行字,随后便要将“天书”合上。
这也没给什么关键信息。无钥打开储物空间,愤然地将“天书”扔进去。
翌日。
师兄一早便提出说要上路。
无钥瞥了眼他的脸色,见他全然不似昨日夜里那副模样,便放宽心。
“这是…什么意思?”
然而林澈甫一接过“天书”,只盯着页面,便犯了难。
无钥接过“天书”一看,顿时来了些趣味。
只见原本还呈现出陈旧的纸质页面在一夜之间如同焕发新生,纸面看上去变得崭新,就连翘起来的页脚都全然平整了。
然而最令人意外的不是这个。
而是页面里的内容。
页面中间变成了一幅地图的形状,而地图上则简易地标注着周围的地理形态,诸如山河之类,而最中间正显示着两人目前所属的位置——紫金安岭三相道。
而这时,一道微弱的白芒出现在羊皮纸上,正是距离两人位置极近的地方。
这应该也是历练点的标志。
此刻无钥顿时觉得自己当真是信了师父的邪,他嘴里说的三大历练的确是指碧水城、狮虎城和太仓山,但实际上那些规模更小的历练点压根就没有被他算在内。
而他的真实目的,大抵是要让他们跑遍整个寰昼大陆。
窥探出师父青玄君想法的无钥很是无奈,毕竟除了无奈,她什么也做不了。
毕竟在她师父的这一代道修士中,她师父青玄是闻名遐迩的勤勉之辈,一个卷王的徒弟自然不可能躺平。即使徒弟想要躺平,这位师尊大概也会热衷于给爱徒安排些事情消磨光阴。
林澈看着焕发新生的“天书”,虽感到惊奇,却也没说什么。
两人重整待发,准备根据“天书”上地图的线路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