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姜大人找你做什么?”
她上下扫视着无钥,最终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怎么感觉这丫头和之前长得不太一样?是她记错了?
这丫头长什么样来着?
尴尬了,记不得。
无钥目光平静,半点也不着急,她平视着眼前之人,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她的信息。此人名唤秦娇,和祁闵同一间寝房。
说来也有意思,祁闵在那间寝房住了有三五天,对面人却连她的脸都记不住。倒也是透明到了一种境界。
“许是因为最近在准备侵入内城的缘由,护法大人对进门的把控尤其严格,我才入门不久,他看我有些眼生,就把我叫过去,以此辨识我的身份。”
“我展示了手臂上的纹路,证实自己堂中人的身份,他才放下心来。”
无钥一通从善如流,脸不红心不跳,话落后将自己的衣袖撩起来展示那道诡异的纹路,把自己是奸细的嫌疑择得干干净净。
秦娇的目光看清那纹路,的确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她缓缓放下疑心,慢慢背过身去,就要离去,但她似乎又想起什么,猛然转过头,多疑的目光反复在无钥脸上划过。
此人看着不是什么细心之人,但也没她所想的那样好对付。
无钥的余光扫过四周,此时廊道里无人,她便可以将此人……
对面人朝着无钥的方向走近了两步,几乎近得要贴在她脸上,一对细长的吊梢眼紧紧盯着她,看得无钥有些不适。
“你的身上,怎么有股剑修的气味?”
无钥摇了摇头,摆出一副无辜困惑的姿态来:“啊?我不知道啊…”
最好的方法,就是装傻。
她低下头,嗅了嗅身上的气味,随后蹙眉:“今日运气好,杀了几个,身上难免沾染了气息。”
随后她又干笑两声:“不过秦姐,今日长老不是说了要传授功法吗,你还不去吗?”
秦娇一拍脑袋,猛然想起被自己遗忘在脑后的事情,随后转身就走,也不同“祁闵”这小透明再多说两句。
无钥看着她的背影,轻哼一声,随后将目光投入这整座楼。从下往上数,整座楼有十八层,此时她正处于最底层,正是冥琰堂最低阶成员居住的楼层,被称之为暗室。
越往上,阶层越高。她的目光投向最顶端,在塔楼顶尖处,那里想必就是堂主的居所。
虽然此处是幻境中所塑就的一座城楼,但很明显建筑风格必然是参考的其主人的喜好。
阴郁黑暗,密不透风,一切灵力在此处似乎要被阻绝。
邪修不似平常的正修,大部分时间吸收日月精气。至少在这个世界里,邪修邪力的来源主要是从正经修行人那里掠夺而来,他们专门吸收人们的灵力精魂,以此达到邪力暴涨的最终效果。因此他们居住的场所不需日月清风。
由于褫夺他人的修行成果,研究旁门左道兼之谋财害命,一个邪修大概率身上至少背负着少说数十条的人命。因此在正经修士眼里,邪修基本上算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臭名昭著。
不只是眼前的冥琰堂,还包括世上所有的邪修教团,基本都是如此。
再将视线投入到眼前,她从最底下朝上望去,恍然悟出这些邪修的脑回路。
正因为他们的一切是从寻常修行者那里褫夺而来的,他们更加倾向于侵略每个人族的地域,试图以黑暗势力染指这个世界的每一处角落。
或许就连此处,曾经也并非他们的地盘。
她收起思绪,反应过来,自己当下要做的是,先跟随姜兆,看看他带走师兄究竟有何阴谋。
冥琰堂的空间光是看起来就极其空旷,占地空间大。
无钥每走一段路,前方的姜兆便会警惕性地回过头张望两眼。
有好几次,无钥甚至以为对方已然发现自己了。一颗心悬在半空,迟迟不曾落地,直到对方转回头去,她才感觉心安稳下去。
而后她保持了一段距离,继续跟在两人身后。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姜兆总是扇门前,慢慢迈入其中,林澈也自然而然地跟在他身后走入其中。
而无钥,则是站在门口,即使四周无人时,她也依旧将兜帽放下,遮住大半张脸。
实际的时间已经入夜,但很显然,此处的邪修成员大概率没有入睡的习惯。
耳边陆陆续续传来声音,她抬头望向门头牌。
上面是一串她看不懂的邪文。
但根据室内传出的声音,她心底倒是有些数了。
此处大概有一场所谓的“秘术大会”,但据无钥听到的信息来讲,这更像是长老讲述着一些似是而非的理论,言辞中还带有煽动性和迷惑性。最后,是一个大型的念经现场,这让她莫名幻视现代的传销一类,主要用于洗脑底层邪修成员。
一开始她没太把这邪咒念诵的声音放在心上,直到每层楼的声音都陆陆续续传来。
而声音亦是有能量的,混合着摸不清看不着的邪力,如水波般向外传来,不停地在她耳边萦绕,经久不散。
这些声音和那位邪修长老一样具有迷惑性,一时间脑袋有些昏昏沉沉,而下一秒大脑就像是要断了片一般,她意识到不太妙,她迅速将耳朵堵上,避免听那蛊惑人心的声音。
直到外面的声音慢慢消失,她长舒一口气,紧绷的神经得以松缓下来。
这玩意儿洗脑的杀伤力还真是不可小觑。
就在这时,姜兆带着林澈从里头走出来,她目光刚一摸到两人的衣角,便闪入一旁的杂物室内。
而当两人走得越发远时,她便见状跟上去,直至前方出现一个拐弯口。
两人的身形刚要被墙壁所遮住,然而姜兆的身影没有预兆地停了下来,似乎是注意到了什么般,若有所感地转过头来。
男人冰冷锐利的目光似乎在周围扫视一圈,才慢慢转回身去。
幸而无钥早就注意到他的动作,刹那间身形闪进了一旁的储物间里。
她一口气也不敢出,生怕惹起对方的注意。
而这时,前方二人再度迈开步子,她慢慢从储物间挪步出去。
心道,此人看着是个粗汉子,却比她想得要更为心思细腻。
跟踪人对于她来说实在是个累活,又极考验心理素质,才不过一阵子,手心已然汗津津的。
就在她起身要离开此处时,只听“哐当”一阵声响在空寂无边的黑暗中炸开。
她脑海中划过一个场景,黑暗的角落里,一身褐袍之人推动箱子朝着她砸了过来。
对于这种全方位视角的“金手指”,她在短短几日内便习惯了它的存在。
它似乎能使她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危险,但在运用这一项金手指的刹那间,其对灵力的损耗还真是迅猛。
本来满格的续航,一下子便下去了一节的即视感。
而转过头时,正有一个木箱莫名朝着她砸过来。随着木箱在她眼前逐渐放大,沉重的重量似乎已然一头压在她身上,让人喘不过气来。
就在箱子越来越近于她时,她脚上轻点地,猛然一翻身,抬脚间将木箱踢了回去。
沉重的木箱在空中翻过几圈,最后笨重地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重响。
她心头一紧,先是小心翼翼看向外间。
幸而姜兆似乎走得远了,不曾注意到。
对于偷袭的家伙,她向来是不给好脸色的。
只见她抽出剑以面对眼前的家伙。
那人从黑暗中走到光下来,慢慢取下兜帽,一对琥珀色的眼眸探究地望向她。
“剑修?”
来人个头高大,身形健朗,肤色微深,很符合小说里描写的古铜色。剑眉星目,称得上是英俊。只是,双眼精光毕露,看着她就像看到了金子般,眼冒绿光。
他身上同样穿着褐色的衣袍,和这里的邪修相同,衣襟上有着诡异的图纹。
她握紧剑,手中蓄力刚要斩出,然而男人的一席话让她打住动作,伸出的手慢慢收回。
“先别着急动手,我也不是冥琰堂的人。”
一个“也”字,将他心中所想尽数道出。
一上来就表明自己的身份,看来他的立场比较模糊。
她闻此言,却不曾放下警惕,而是以灵力附着双眼,探索起面前人的身份来。
她习惯将这项金手指称呼成“旧日之眼”,顾名思义,在此视野下,她能看清眼前之人过去一段时间内的身份以及刚刚经历过的状态。
当然,“旧日之眼”使用时会消耗她许多的灵力,不到必要之时,她不会打开它。
而现在,她脑海中硕大的光影画幕却出现这样一幅场景:
只见男人拦截过路的每个邪修,随后走上前:“需要高层的信息吗?”
“不需要不需要。”
来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绕开他径直离开。
他也不恼,而是在原地等候下一个人的造访。
她慢慢放下剑,却又蹙起眉:“混迹冥琰堂的信息贩子?”
对于她猜出自己的身份,他有些许意外,但很快反应过来,轻点了点头。
此处鱼龙混杂,对于还藏着别的角色,她也不是特别意外。
又察觉到对方并没有恶意,刚才那一幕似乎只是为了引她出招,她慢慢收回剑。
“想找什么,想听什么信息,随时可以咨询我哦。”
男人眯起眼,笑起来的时候无钥反而看出他的本质来。
“你之前都是蹲在这种角落里,伺机拉客吗?”
“诶,此言差矣,好歹我在这里也混迹了三五年,怎能是一直待在这狭小密闭的杂物间里?只不过今日心血来潮,寻到此处,恰巧撞见了姑娘您。”
此人腔调油滑,一边说一边眯着眼笑,显得尤其不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