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斗的过程可以说是艰辛的，无钥实力远在此人之下，能勉强接下妖力就已让胡九青高看了她几分。

“倒也没有我所想的那么弱嘛。”

胡九青轻轻松松躲开无钥的剑，随后目光瞥向矗立在原地，眸光一直落在无钥身上的黑曜，他窥视着那张俊美却危险的脸，妖族中巨大的信息网于千里之外将那最关键的信息灌入他耳中。

侄儿胡遥就是为他所害。

他好歹是个妖王，怎么着也得替和自己沾亲带故的侄儿讨回公道。

这念头一出，他便挥舞着锐利的爪，冲黑曜而去，一对眉眼微微扬起，却是露出更眼底的暴戾跋扈。

说来，他的模样气度并不像狐狸，倒更像是他们的“远房亲戚”——狼。

黑曜并不拿正眼瞧他，似乎也不屑瞧他。

只是掌心冥焰微微燃起，似有壮大之势，只是这火焰燃得愈烈，心口处越痛。他没有第一时间躲开，只等那厮近身，他便可一举将他覆灭。

此时的黑曜早已忘了花靥的嘱托。

另一头，无钥见胡九青朝黑曜攻击而去，一双利爪直冲面门。鬼理论上不死不灭，但若是真的伤及命门，却会直接灰飞烟灭，无钥不愿意见到那个场景。

势不可挡的剑气朝着胡九青侵袭而去。

黑曜见少女拦在自己面前，堪堪挡下一剑，却因受力过多猛然朝后栽去。

他伸手接住她。

胡九青看透无钥对男鬼的护佑，同时也看穿那家伙对女人的偏爱，眉目了然地舒展开，啧了一声。脸上神色怪异。

原来是这种关系。

他看向无钥，嬉笑道：“不如我把你吃了，这样你们就可以做一对‘亡命鸳鸯’，你看如何？”

胡九青觉得自己的提议棒极了，一对狐狸眼因兴趣横生笑了起来，那张雌雄莫辨的美人面可谓是笑得花枝乱颤。他来了些兴致，动手竟慢了些。

想想他们跨种类的恋爱都不算什么，隔壁甚至还有狗熊与猫谈情说爱的，可谓是将跨种族跨了个彻底。按理来说，人和鬼还真不算什么稀罕事儿。

但奇怪的是，这帮子人族当真是将迂腐的观念贯彻到底了，这件在他们听来有些稀松平常的事情传到人族的耳朵里大概便是惊世骇俗了。

就在他话音落下之际，一团冥火却朝他飞来，一把点着了他的衣袂。

这是什么？

胡九青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发现这火势比一般的火焰蔓延得更快，几乎是眨眼间，火舌竟快要吞噬到他皮肤上。

他眼疾手快，锐甲将衣袍割开，才幸免于难。

但那团墨色冥焰似乎是长了眼睛，直冲着他而去。

甚至火舌越来越大，火光点亮他脸上的畏惧，一切的一切在这道光下都无所匿形。

无钥趁着这一功夫，她手持屠灵，不惜以鲜血染上剑身，灌溉这柄剑的血性，煞气大开。

就在困顿之际，她大脑划过之前云慎挥出的那道剑时的场景，仿佛还历历在目。

她咬紧牙关，与此同时，一股不明的力量温暖地包容住她，汇入她掌间。

剑光如虹，人剑合一，寒光乍现。气势汹涌如潮，向着男人涌去。

男人早就被冥火缠得没有功夫搭理无钥，而她的这一击虽在他意料之中，但他却也没想到，自己仅剩的力量竟无法拦截下这一剑。

眼见那剑光划破他的左臂，他却无力阻拦，只能灰溜溜地躲避。

而那冥火势头更甚，竟直接点在他的腰下方，那炽热的感觉使他九条尾巴显出原形。

他眼中惧意更甚，完全忘了自己是来取两人性命的，疾驰向窗前，冲了出去。

黑曜收起掌间的冥焰，随后眸光落向窗外，窗户纸完全被刚才的妖王捅破了一个巨大的洞，残破不堪，而透过洞，他瞥见女子一闪而过的身影。

无钥却注意到他的视线，顺着他的目光朝窗户外望去。

然而目光所及之处，外头是一片寂寥的夜色，只是一片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她没有多想，开始着手收拾室内的一片狼藉。

就在这时，身后的门被猛地推开，随后几个身着甲胄的守卫夺门而入。这帮人神情肃然，目光从此屋内划过，并未漏下任何一处犄角旮旯。

“打扰了，姑娘，我们从城中居民口中打听到此处有妖兽的气息，因此前来侦察，若有打扰，还请谅解。”

领头卫兵上前将情况据实交代。

“那只妖兽的确刚刚经过此处，并与我一番打斗，式微之下，他破窗而逃了。”

无钥也不耽误城中卫兵公事公办，简单将刚才情况概括一番，最后指着破损的窗台。

“他一开始便是破窗而入，你们顺着这个方向，兴许能够逮捕到他。”

卫兵将无钥一番言论记录下来，随后点头以示谢意，带领手下人顺着无钥手指的方向离去。

无钥并未对此事多加在意。

目前唯一挂念的，也只有在外的师兄林澈，进入客栈前，他也只说自己有一些私事亟待处理，需要外出几日。

无钥虽有疑惑，但那毕竟是对方的私事，她亦不好过问。

只是现下，外面这样混乱，她虽相信师兄能明哲保身，但心底也仍是藏了几分担忧。

就在她忧虑之际，门口再度传来脚步声，这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刚打算提着剑出门瞧上一瞧，却迎头撞见赶进来的夏瑾，于是连忙打住脚步。

而夏瑾本人一撞见无钥，焦急的神色方才散去。

后又抓住无钥，在她周围仔仔细细地观察一圈，随后又忙问：“无钥，你没事吧？”

无钥摇了摇头，轻松地笑了笑，趁机调侃起小姑娘：“要是有事，我就不会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了。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平日里昂着下巴看人的大小姐还挺会关心人的。”

“本小姐只是…担心切磋对手死的太早而已。”小妮子不屑地将头扭过去，表示不愿和她一般计较。

无钥却因此笑意更甚。

夏瑾傲娇地将目光移开，实际上她的余光还是在无钥身上扫了一圈，见她的确无碍，才在心底里缓缓松了口气。

“也不知这哪来的一批妖兽闯入未央城内，我本以为会引起惊慌，却不曾想一个个都跟老油条似的。刚才闯进来那批修士守卫，他们应该跟你打过照面了吧？”

无钥点了点头。

“那就好。”

夏瑾还记得刚才和师父走在集市上，就在她央求着师父给她买了串糖葫芦后，人群突然一窝蜂地散开，朝着四面八方的暗巷逃离而去。

她刹那间便意识到不对劲，忙揪住一个人问：“发生什么了？”

“你快放开老子！”

那矮胖男人一着急，便摩拳擦掌要对夏瑾拳打脚踢。

然而他没想到自己完全无法从这个小姑娘手里挣脱出来，并且她身后的男人可一直在盯着他。那男人目光神色只是淡淡的，却让他无端生出畏惧的情绪来，这两人肯定不简单，得罪不得。

随后他只得老老实实交代刚才发生的一切。

那矮胖男人本想要点小费，却没成想自己刚交代完始末，得知那妖王行踪的夏瑾丢了糖葫芦就往回跑，与云慎御剑而归。

“话说，我得谢谢你师父。”

无钥也不再跟夏瑾开玩笑。

“啊？此话怎讲？”

“还记得前几日，云前辈对冥琰堂首领斩下的那一剑吗？”

夏瑾点了点头。她自然是记得的，那一剑给她带来太多震撼，她至今回想起来心中仍多感叹。

师父是不常出手的，但一出手，那威力可是了不得的。

小女孩忆起师父的模样，眼底满是崇敬。

“嗯，刚才我对那妖王斩出的一剑便是受了云前辈那剑的启发。”

“敢情你能把妖王暴揍一顿，早知如此，我就不这样慌不择路地跑回来寻你了。”

害得她糖葫芦还没吃两口，就丢了。

怪可惜的。

她一直以来为了修行保持着辟谷的习惯，常态的情况是她平日里连米面都不曾接触到。

她虽甘愿为修行辟谷，但她到底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年轻姑娘，又怎能抗拒甜食的诱惑。

因此，她好不容易央求了师父。

“倒也不是我一人的力量。”

无钥忆起那团冥火，很显然是出自鬼之手。

难道是黑曜？

不对，那不是他的气息。

她环顾四周，眼下周围哪还有黑曜的身影。

话说，他那样重的伤势，真的好了吗？

“对了，你师父呢？”

“他追杀妖兽去了，大概……还在路上？”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夏瑾意识到两人在此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忙问起无钥。

“傻姑娘，当然是斩杀妖兽余孽，此处有妖王，便必然有残党。”

那些妖兽虽对于一般修士而言，是一击斩落不在话下，但对于寻常的平民百姓而言，却是夺走性命，啖其血肉的灾祸。

寰舟大陆上虽然修真人众多，但占比更多的仍是平民百姓。

“我们走，别让那些妖兽得逞。”

——

未央城，夜半三更时。

两人将剑收回剑鞘。

无钥落下最后一道剑时，夏瑾怔愣地看着她利落的姿态，随后慢慢收回目光。

才没多久的时间，她感觉无钥的剑意似乎更加精进了。

这进步速度，还真是个剑修怪物。

想到此处，夏瑾心有不甘地叹了口气。

她至今依旧不甘心，不过她早就想明白了，一山更比一山高，她虽难比无钥，但她亦能修好自己的道心，衍生出自己的道义来。

若是钻牛角尖，那也只是给自己徒增烦恼，还不如清醒点，直面惨淡的事实。

黑影之下，孟无钥持着长剑，顺着道路走下去，她并不敢过于放松，因此目光落在这条漆黑漫长，仿佛永远走不完的道路上。

为了防止妖兽察觉，长街两旁居民户门口的灯火早已被熄灭，无钥以灵力覆眼，将眼前的一切看得更清晰。

脚下是横尸遍野，不论是人还是妖兽，相互堆叠在一起，血迹流淌在整条长街上，场景惨烈。

她蹲下身，上前查看那些妖兽身上的特征。

这只狐妖穿着倒是板板正正、像模像样，只是衣着上却有标签般的区分。

无钥很难不在意，她仔细瞅了眼。

是一串晦涩难懂的妖纹，如同利爪在领口上镌刻下来般。

她脑海中浮现出来一串文字：灵山界。

看来旧日之眼的功能还自带翻译，无钥眼底流露出些许兴味来。她顺手撕下狐妖衣襟上的布料。

又朝前走了两步，她瞥见狼妖，不同于狐妖毛发柔软，狼的毛要粗硬许多。虽然这只妖瘦背着身子倒在地上，但她还是一打眼便认出潜藏在众多狐妖尸体中的这特殊一员。

她将狼妖的身体翻过来，仔细打量着这家伙的衣襟前的一块。

上面自然也刻下一串妖纹——佪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