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最甚是喜欢与沈月林说话,他在沈月林对面神采飞扬地比划了半天,沈月林刚开始觉得陈最和江青很像,如今又觉得不像了,江青比他安静。
终于,沈月林插上一句,他问,“陈城主,此番请我前来,是要让我如何相助?”
“我想拜你为师,教我怎样治理城邦。”
陈最一反方才的活泼,他看向沈月林,眼神坚定中尽是渴求,他说,“我以前不懂,认为只要压制着百姓就能不让他们作恶,可适得其反,柳西城如今一团糟,我不想这样,我想让柳西城好起来。”
沈月林没想到陈最给他使了这么个绊子,沈月林介意陈最的身份,和皇族沾边最后难免会惹得一身腥,沈月林精明会算,他不会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
陈最迫切地等着沈月林开口,屋里难得有了片刻的清静,沈月林说,“月林此番前来,是为助陈城主平定匪患,月林定会倾力相助,至于陈城主要拜月林为师,信中并未提及,还望陈城主不要为难月林。”
沈月林给足了陈最尊重,他原以为陈最会生气,没想到陈最先是一愣,然后抱拳对他说,“沈州牧连拒绝的话都如此宽人心,方才是陈最唐突了,只要沈州牧愿意相助,陈最定会倾力而为!”
沈月林颔首,茶香诱人,他欲要再饮,才发现盏里的茶已经喝完了。
陈最从榻上弹起,他笑得灿烂,说,“沈州牧稍等,我这就去沏新茶。”
沈月林看着陈最跑出去,这莽莽撞撞的样子,完全就是个孩子。沈月林若是知道柳西城会是如此状况,他是定不会来管这个烂摊子的。
陈最给沈月林安排了一间宽敞的厢房,房内整洁采光也好,沈月林撑开榻边的窗子,正对上院里一株半人高的龙涎草,草叶茂盛,整株缀满了小白花。
沈月林歇在榻上,通过窗子能看到院子的全貌,院墙上爬满了地锦,风一吹,入耳沙沙全是草木响。
如此静谧时节,如果是屹川,也会喜欢这样的院子罢。
陈最手里拿着一卷东西从院里进来,“沈州牧,这是柳西城的地图,请过目。”
竹纸在榻案上铺开,地图画得很是仔细,连屋舍后的水井都没放过,陈府位于柳西城的东南,沈月林指尖划过自己来时走的路,在柳西的北城门停住,他问陈最,“这里本应有士兵看守,为何我来时却没看到一人?”
陈最叹了口气,他说,“当初皇舅舅让我做柳西城的城主,但皇舅舅没给我兵,柳西城的兵如今是由赵大哥来管。”
陈最没再说下去,但沈月林也听明白了,柳西城天高皇帝远,陈最口中的赵大哥应是嫌他年纪小,才不愿听命于他。
看来要治匪患,还应先从这个赵大哥下手,沈月林问一旁的陈最,“你说的这个赵大哥,他如今可在城中?”
“城主不好了!匪又来了!”
府里的小厮跑进来大喊,“匪闹了酒楼,好些百姓被困在里面。”
陈最看向沈月林,他没想到匪贼的动作会这么快,平日他们只是抢些周郊的民房,这次他们多半是冲着沈月林来的,他问沈月林,“沈州牧,可愿同我一起去会一会他们?”
“那便会一会。”
陈最转头朝屋外跑去,喊道,“备马!”
一条春水蜿蜒贯穿柳西城,正值杨花纷飞,水面上积了一层浮白,沈月林方才记下了柳西城的地图,松雪楼就立在春水岸旁。
楼前乌泱泱一片人,还没等马儿停稳,群匪中便响起一声戏弄,“我当云州沈月林能有多大本事,原来就是个粉郎!”
群匪哄笑,陈最甚是护着沈月林,他欲要骂回去,却被一旁的沈月林拍了拍肩膀,他还不至于被一个孩子护着。
杨柳依依,身下的马儿向前踱了两步,沈月林一哂,他循着方才声音传来的方向,说,“匪兄此言差矣,我沈月林虽没什么本事,但走的是正道,各位英雄才俊,又为何从了匪?”
“他看不起我们!兄弟们!教他些硬拳脚!”粗犷的声音再次从群匪中传出。
群匪暴起,各个手持白刃冲向沈月林。
“沈州牧当心!”陈最跳马抽刀迎上。
沈月林从马背上一跃而起,一朵天青绽在杨花间,沈月林踩住一匪肩膀,借力一蹬将他踹进河中。
陈最与匪贼打得难分上下,正焦灼着,又听到河中扑通几声响,陈最心领神会,他有样学样将面前匪贼扭踹进河中,水面杨花炸开,春水翻涌。
擒贼先擒王,沈月林方才找到了声音的来源,匪头已退至松雪楼门下,正直勾勾地盯着沈月林。
银剑在腰间若隐若现,沈月林赤手空拳,动作轻盈如风在群匪中闪转腾挪,一招一式柔韧并存,让人难以捉摸,拳脚间散出无尽的力量,每一招都带有刀剑之意,众匪劈砍而来的力道皆被他化为无形。
沈月林步步逼近,匪头欲要拔刀相迎,脖颈却传来一阵凉意,匪头震惊,他一直盯着沈月林,却没看清沈月林是何时拔的剑。
沈月林眼神犀利,威胁道,“让你的人停手。”
匪头僵住不动,剑锋又紧压一分,脖颈传来刺痛,他惊慌大喊,“快停手!”
众匪纷纷停手,松雪楼前忽然安静下来,只听见水里的匪贼争相往岸上爬,沈月林觉得好笑,没忍住笑了一下,匪头一阵心凉不知此笑为何意。
真是个蛇蝎粉郎。
陈最跑进松雪楼,过了一会,他出来说道,“沈州牧,没有百姓受伤。”
沈月林挽手收剑入鞘,语气温和道,“你未伤及百姓,我也未伤你的人,同为中原子民,月林不愿刀剑相向,还望各位今后同走正道。”
脖颈还刺痛着,很难想象是面前之人所为,匪头只觉得沈月林是个疯子,他捂着脖子往一旁挪了一步,见沈月林笑着仍立着不动,便逃也般的从楼前冲到街上,冷哼一声,对一旁狼狈的众匪喊道,“我们走!”
陈最看着走远的一群人,他问,“沈州牧,就这样放他们走了?”
“那陈城主的意思是?把他们围起来狠狠打一顿然后吊在城门口风吹日晒一百天?”
陈最头摇成拨浪鼓,他说,“还是按沈州牧的意思来比较好。”
沈月林拍了拍身上的灰,走向远处柳树下的马儿,想起方才陈最出手的招式有点眼熟,于是问他,“你的身手不错,可有人教你?”
听到沈月林夸他,陈最很是开心,他笑着说,“以前在皇都的时候,贺兰洵教过我几招,后来我没事就琢磨琢磨,便一直用到现在。”
贺兰洵是屹川的师叔,沈月林这才想起陈最的招式和谁的很像,不过陈最悟性确实挺高,他方才的招式中杂糅了不少东西,整体虽不连贯,但招招都藏杀机。
杨花迷人眼,沈月林拂袖去赶,身后忽然响起拍手声,紧接着一个声音响起,“如此好戏,甚好甚好!不知沈州牧可愿与赵某到楼中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