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岭的雪在鲛人血浸染下泛起妖异的粉。沈寒酥从万丈冰渊挣出时,掌心攥着的逆鳞正蚕食腕间血肉。金血滴落处,三百里焦梅逢春,绽出的却是西戎祭司袍的玄色纹样。
"东南巽位,叩冰七重。"
萧断云破碎的传音混着风雪灌入耳蜗。沈寒酥劈开冰层,望见骇人景象——冰棺如林倒悬,每具棺中都封着前世的自己:或执剑刺穿萧断云咽喉,或怀抱焦黑的婴孩自焚,最新那具冰棺里,"她"正将辰钥刺入烬生眉心。
额间逆鳞突然暴起金芒,沈寒酥的狐裘在强光中焚成灰烬。当赤足踏上祭坛时,冰面显出血色星图:贪狼吞日图的狼首处,悬着枚青铜钥匙,锁孔形状竟与烬生缺失的脊椎严丝合缝。
"娘亲..."
孩童的呓语自深渊传来。沈寒酥劈碎冰棺,见烬生被菌丝钉在冰壁上,后背脊椎处空荡荡的血洞正渗出辰钥纹路。贪狼星纹化作锁链绞住他四肢,每道锁链末端都系着片萧断云的逆鳞。
"外祖说...要拿娘亲的眼泪润钥..."烬生瞳孔完全化作狼类竖瞳,咧开的嘴角淌下荧蓝血沫,"可是烬儿舍不得。"
冰祭坛突然倾斜,三百冰棺齐开。沈寒酥的银簪刺入冰面,在急速坠落中望见惊心真相——每具冰棺底部都刻着"癸亥年七月初七",铺棺的金鳞竟全数取自萧断云的逆鳞!
"接住!"
萧断云的白骨左臂破开虚空。沈寒酥抓住残骨的刹那,时空骤然凝固。冰渊深处浮起盏鲛灯,灯芯裹着粒重瞳,映出二十年前血色画面:
年轻的沈翊执剑立于归墟海岸,脚下躺着鲛人公主轩辕璃的尸身。当他剖开女鲛腹部时,捧出的不是婴孩,而是枚刻着祭司咒的龙蛋。蛋壳碎裂处探出的龙爪上,赫然生着萧断云腕间的刺青!
"原来你才是..."沈寒酥的逆鳞突然离体,金血在冰面凝成祭文。当祭文触及辰钥时,整座梅岭开始回溯时光。
雷雨夜的沈府地宫,少年浑身是血撞开石门。他白骨森森的右脸贴着女童耳际:"记住,破军星亮时去鲛人冢..."沈翊的剑锋自背后刺穿他胸膛,龙血溅上女童襁褓时,辰钥纹路首次浮现。
"第一百次轮回,失败。"
春嬷嬷的叹息混着菌丝蠕动声传来。沈寒酥在时光乱流中望见无数个自己——或剜鳞饲玺,或焚身祭天,每个轮回尽头都立着萧断云残破的身影。他腕间刺青随轮回更迭变幻,最终凝成西戎大祭司的图腾。
冰祭坛崩裂时,沈寒酥抓住坠落的辰钥。钥匙插入脊椎空腔的刹那,烬生爆发出非人惨叫,贪狼星纹自天灵盖透体而出,在虚空拼出完整的西戎王庭堪舆图。
"夫人...看雪..."
萧断云的声音自王庭祭坛传来。沈寒酥抬首望见骇人天象——贪狼星吞噬明月,雪片化作燃烧的龙鳞,每片鳞上都映着萧断云剜鳞时的面容。额间逆鳞裂纹扩至心口,狼神图腾苏醒的剧痛中,她终于读懂《燃鳞咒》的禁忌:
"以轩辕血为引,燃逆鳞召龙魂。辰钥归位时,山河烬作尘。"
菌丝深渊突然涌出滔天血浪,三百青铜匣随波浮沉。沈寒酥劈开最近的匣子,腐臭中惊见萧断云被斩断的龙角——断面处沾着茯苓饼碎屑,与三岁那夜少年塞给她的残饼一模一样。
"萧景和!"她将龙角按在心口,"你还要骗我到第几世?"
梅岭突然地动山摇。当沈寒酥跃上最后一块浮冰时,望见毕生难忘的景象——萧断云的白骨身躯自深渊升起,石化的右脸嵌着重瞳,左臂化作龙骨剑。祭司刺青爬满胸腔,心口处却系着褪色的梅花络子。
"夫人可知..."他的声音混着龙骨摩擦声,"这络子是用龙筋编的?"
贪狼星陨落的刹那,沈寒酥的逆鳞彻底碎裂。狼神图腾吞噬凤凰纹的剧痛中,她终于看清梅岭真相——所谓山峦,竟是萧断云第一世被斩落的龙骨所化;所谓白雪,尽是龙血结晶。
"接住这个轮回。"萧断云的龙骨剑刺穿自己心口,挑出枚带血的茯苓饼,"下个梅岭之约...别再迟到..."
当沈寒酥握住残饼时,三百青铜匣同时开启。无数龙鳞汇聚成星河,裹着她坠向归墟海眼。在意识消散前,她听见烬生最后的呓语:
"娘亲...下个轮回...让爹爹少痛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