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过来时季屿川只感觉浑身酸疼，像是扛了两个三十升水桶爬二十层楼。池砚舟的手臂还搭在他身上，这会睡得正香，他咬着牙掰开那只手，从床上爬起来，脚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他强撑着往浴室走，两条腿不受控制地发着抖，每一步都像在受刑。

站到淋浴喷头下，他才看到身上成片的青紫，季屿川愤愤地想，早知道就不应该答应池砚舟，让他自己憋着。

池砚舟是被浴室的淅沥水声吵醒的。身边的床空着，他生怕季屿川睡完不认账，赶紧跑到浴室。

对上他的视线，季屿川吓得立马拽过浴巾挡住自己的身体。

但他还是先一步见到那些青紫色，回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局促到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那个、你不方便的话、我、我帮你吧。”

季屿川连连拒绝，把人推出去关上浴室门，才想起两个人早把对方看光了。

他洗完澡回卧室，池砚舟也跟着进来，又不敢靠太近，只抵着门站。

他赶人出去“我要换衣服。”

池砚舟噢一声，半只脚跨出去，又不忘回头嘱咐“你有事记得叫我。”

比他们刚认识那会还要尴尬。

季屿川的衣服皱巴巴掉在地上，还沾染了不明液体，显然没法再穿。

他顺手拿了池砚舟的裤子，这比他的大一个码，穿在身上松松垮垮，刚好适配他的状态。反正也是穿了，干脆穿全套，他又配了件衣服。

闹钟应该是响了一遍，被池砚舟顺手按掉了，现在已经过了季屿川上班的点。

现在这样他也确实没办法工作，他打电话请假，果不其然被骂了一顿。

池砚舟的视线始终黏在季屿川身上，他想，穿着他的衣服，身上都会沾满一样的味道。

虽然这个人已经从里到外都是自己的味道了。

池砚舟轻咳一声，克制住自己乱七八糟的思想，凑过去挨着他坐下，顺手把话筒扣回去。

早就看这个老板不顺眼了，要不是季屿川还得回去上班，池砚舟一定骂回去。

季屿川抬头看他。

两个人谁也不知道说什么，气氛有些尴尬，还是池砚舟先找到话题“我去买早饭，你吃什么？”

“楼下那家馄饨，大份的。”体力大幅度消耗过后，季屿川早就饿了，他万分不舍道“以后就吃不到了，趁着现在我得好好和它告别，你也记得去买份巧克力蛋糕吧。”

池砚舟已经穿好外套，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我们要一起搬家了吗？”

“不是你说的吗，你反悔了？”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问，这算是和我私奔吗？”池砚舟开玩笑道。

季屿直接了当“算，所以你准备好了吗？”

“当然。我会抓紧找房子，最后明天就走。”池砚舟把这句私奔回味了好一会，才试探着开口“那……我们现在算是在一起了吗？”

季屿川气得咬上他的胳膊，指着自己脖子上的吻痕反问“昨天都那样了，你现在问我这个问题？”

得到肯定回答，池砚舟傻笑起来，他抱着季屿川的身子，在他的脖颈上蹭啊蹭，像只大型犬。发丝扫过季屿川颈侧的皮肤，有些痒。

蹭够了，池砚舟抬起头，伸出四根手指做发誓状“我发誓，我会永远爱你。”

季屿川早过了相信永远的年纪，轻飘飘的许诺没有约束力，随时能反悔，可他还是很想相信这句话。他认真道“我会监督你慢慢兑现诺言。”

他想清楚了，现在他是幸福的，这就够了，前路再曲折他们也会一起去面对，至于结果怎样，就交给天意决定吧。

池砚舟下楼之前还特意灌好暖水袋捂到季屿川腰上。他再拎馄饨回来时，季屿川就那样睡着了。他轻手轻脚地把馄饨放在茶几上，脱掉自己的大衣盖在人身上。

衣服还带着外面的凉气，季屿川的睫毛颤了颤，终究没睁开眼睛。

池砚舟坐在他身边，捧着脸盯着他看，要多痴情有多痴情。

真的在一起了。

现在这个人属于他了。

季屿川没多久就醒过来，他坐起来，揉揉眼睛靠在沙发上醒盹。

池砚舟深情款款开口“小作家，你真好看。”

他觉得荒谬，怎么会有人觉得另一个人衣服皱巴巴头发乱糟糟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好看啊，果然恋爱使人盲目。

他开完笑道“你是吃爽了写个好评来贿赂我吧。”

“就算什么都不做我也一样会这样觉得。”池砚舟接着小声道“不过如果让吃就更好了。”

季屿川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我现在浑身上下都痛，你技术烂死了。”

“对不起嘛，弄疼你了，下次我一定会有提升的。”

季屿川哼一声“可是我不想让你有下次了。”

池砚舟连忙凑到他身边，讨好地帮他捏着肩，撒娇道“别这么绝情嘛，能不能再给我一次好好表现的机会。”

“看情况吧——再往下一点。”

他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不清醒，抬手摸自己的额头，池砚舟也跟着摸上去，有些发热。

完了。

池砚舟手忙脚乱给人量体温，显示37度6，好在只是低烧。他心里有些愧疚，自己下手没轻没重，害人受伤了不说，现在还发烧了。

他赶紧去药箱找药。

季屿川接过消炎药片，打开馄饨的盖子，里面已经凝固成块了。

“别吃这个了，我再去买一份。”池砚舟见状道。

“没事，不影响味道。”季屿川用力把馄饨夹开放进嘴里，边吃边假装不经意提起“其实昨天吃完药，我就突然什么都想吃了，你拦住我的时候，我是真的打算去买吃的。

“想吃什么，以后我陪着你一起吃。”池砚舟握住他的手，想起他昨天吃的那瓶药，还有些后怕。

“是啊，这么一想，突然就感觉生活变得美好起来了。”季屿川笑道。

两个人确定关系之后，池砚舟像个大型挂件一样黏在季屿川身边，找机会就上手碰一碰，再不然就盯着他看，像是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宝物。

“你老跟着我干嘛呀？”季屿川无奈地瞧着站在厕所门外站岗的池砚舟“上厕所你也要守着吗？”

池砚舟像是幸福冲击傻了，一整天都只会傻笑“这不是看你今天发烧吗，怕你出危险。”

“我真的没事，求你快去看电视吧。”季屿川把人往沙发的方向推。等他从卫生间出来，就看见池砚舟坐在沙发上眼巴巴盯着他的方向。

真的很像一只小狗。

季屿川挨着他坐下，倚在他身上看书。池砚舟感觉到身侧的热量，心里痒痒的，终于忍不住，嘴碰上对方的脸颊又立刻分开，见人眼皮都没抬一下，又亲了一口。

如此反复几次，季屿川抬起头，噙着笑盯着他不说话。

池砚舟被这眼神勾地咽下口水，身体向他那边挪了挪，有些不自在地问“我可以亲你吗？”

终于等到这句话，季屿川啪一声合上书，揶揄道“最后一步都做完了，现在倒是开始害羞了，昨天按着我这样那样的不是你？”

池砚舟的脸瞬间红到耳尖，抠弄着沙发表面不敢看他。

季屿川一点点倾身向前，在距池砚舟两厘米的位置停下，舌尖暗示性地扫过唇缝“你是我男朋友，想做什么都可以。”

他轻轻闭上眼睛，下一秒就感受到唇瓣贴上两片炽热。这个吻循序渐进。再睁开眼，迎上池砚舟热烈的目光，季屿川笑起来“谢谢你愿意不离不弃地爱我。”

“我也谢谢你愿意让我走到你身边。”池砚舟答。他问出一直憋在心里的问题“小作家，你是真心喜欢我，还是因为我死缠烂打才和我在一起的？”

“死缠烂打——”季屿川故意拉长声音，瞧见他失落的神情笑道“才怪呢，你冒着雨专程送伞的那一次我就喜欢上你了。”

池砚舟想起那时候季屿川那个奇怪的眼神，原来那是心动。他算了半天时间线，才突然反应过来“那为什么我表白那么多次你才同意，我都快郁闷死了，还以为我们真没可能呢。”

整整33天，这是他人生中最难熬的日子，不敢往前也不甘退后。

季屿川笑笑“因为我不想耽误你，也怕你只是识人不清，我们的感情不长久。”

“现在放心了？”

季屿川点点头，他半开玩笑道“是你先招惹我的，别想中途离开，不然我会一直缠着你，让你没有安生日子过。”

“这句话应该我说，我死缠烂打的功夫肯定比你强。”池砚舟抓住他的两只手腕道“我是绝对绝对不会放你离开我的。”

季屿川抬头轻轻在池砚舟的唇上啄了一口，想分开时却被按住脑袋，对方的舌头不由分说钻进他的口腔，加深了这个吻，直到他快喘不上气才松开。

池砚舟手臂紧紧箍住他的腰，用脸贴上他的肩膀，再次强调道“我爱你。”

睡前池砚舟帮季屿川量了好几次温度，确认他彻底退烧才放下心来。

季屿川像往常一样往手心里倒安眠药，池砚舟拦住他“可以不吃吗？”

“我没有你这么好的睡眠能力，不吃药我一晚上都睡不着。”

“我陪着你睡，你睡不着我就哄你。”池砚舟眼巴巴地瞧着他，又问了一遍“可以不吃吗？”

季屿川了解自己的睡眠状态，不过他不仍然拒绝不了池砚舟，便点点头答应下来。

大不了后半夜再起来吃吧。

他躺进被子，池砚舟在他额头印下一吻，道了声晚安，他也回了晚安。

不过两个人都没能晚安。

池砚舟实在是太兴奋了，一晚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望望天花板又看看身边的爱人，想象很长很长的未来。

美梦终于成真，未来的每一天都充满了盼头。

季屿川被池砚舟抱在怀里，等他睡着还是起来吃了药。

他做了一整晚噩梦。

梦里，池砚舟要分手。季屿川拉住他不放，急切道“不是说好了要一直相爱吗，你怎么这么快就反悔了？”

池砚舟露出嫌恶的眼神，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实话告诉你，我受够你了，你真的特别没意思，遇到一点小事就闹情绪，谁爱你谁倒霉。”

季屿川想要解释，池砚舟已经摔门而去，屋子变得越来越暗，他忍不住抽泣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池砚舟半梦半醒间听到他快要断气的抽泣声，赶紧把人抱进怀里。他死死扒着对方的衣服，好一会才缓过来，分开时身子还一抽一抽的“对不起，把你吵醒了。”

“跟我不用道歉，是做噩梦了吗？”池砚舟一下下顺着他的后背。

“嗯。”季屿川闷闷地应着。

“梦到什么了？”

季屿川却是沉默着，池砚舟见状握住他的手轻轻揉着“不想说就不说，但不管遇见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

季屿川感受着对方手心的温度，他一遍遍告诉自己，那种事情不会发生的，他们会一起奔向很远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