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离开后,顾暖暖一直有些恍惚,就连阳阳都是宋清川去隔壁抱回来的。
在回府的马车上,顾暖暖一直在回想郡主在国公府的那一年,她一直以为郡主是世子妃,是国公府未来的女主人,应当比自己这个注定要嫁出门的二小姐在府里过得好,可谁知……
“暖暖,别想太多了,当年的很多事大哥作为郡主的枕边人都不知情,你作为一个外人又怎么会知道的。”
“再说了,就算你知道了,当时的你又能做些什么?”
宋清川知道暖暖在自责,当年郡主在府里一直对她很照顾,她却没有发现郡主其实在府里受了不少委屈。
“清川,你不明白,我当时应该想到的……”
今日郡主和大哥说的话,让顾暖暖想起当年的一件事。
当时郡主刚嫁入国公府没有多久,顾暖暖在母亲的院子里陪母亲用早膳,恰好适逢郡主来母亲的院子里请安。
顾暖暖平日里并不经常陪母亲用膳,所以之前没在母亲的院子里见到过郡主,不知道母亲平日里和郡主是怎样相处的。
那日清晨,郡主来请安,母亲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无事就回自己的院子里用膳吧,我这边不用日日来,每旬来上一次即可。”
当时顾暖暖不懂,在郡主离开后还问过母亲:“嫂子既然已经来了,母亲为什么不顺便让嫂子坐下陪您一起用膳呢?也省的嫂子空着肚子再回韶光院。”
当时母亲眼皮轻抬,眉眼淡淡扫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嫂子是皇后娘娘跟前的红人,我一个国公夫人有什么资格摆婆婆谱?”
“至于用膳,你嫂子在自己院子里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多自在,陪我们一起吃反而拘束。”
当时的顾暖暖只以为母亲不摆婆婆谱,不给儿媳妇立规矩,是难得的好婆婆,毕竟她听过太多婆婆为了在儿媳面前立威,日日让儿媳侍奉、磋磨儿媳的婆婆,这种情况在勋贵之家也不可避免,遇到这种婆婆儿媳有口难言。
母亲能体谅郡主这个儿媳,顾暖暖是很意外的,同时也觉得母亲是个难得的好婆婆却从未想过,这何尝不是在给儿媳下马威,不用日日到婆婆面前请安的儿媳,除了婆家宽待,还有一种可能是不被婆婆接受,被婆家冷落。
更过分的是,顾暖暖还曾在和郡主闲聊之时说过,府里母亲和善,郡主嫁到她们家来也算是享福了。
如今,想起当时郡主似笑非笑的表情,顾暖暖只想扇自己一耳光,自己当时的话不亚于在郡主心窝子里捅刀子。
纵然郡主有再多委屈,对母亲有再多不满,面对自己这个母亲的亲女儿,郡主只怕有苦难言,自己还洋洋得意地夸耀母亲是个难得的好婆母,当时的自己真是蠢笨如猪啊,是不是在郡主眼里觉得自己这个小姑子有些蠢坏呢?枉费郡主平日里对待自己的好。
“清川,你说我是不是以后都没脸见郡主了。”
顾暖暖想到这里,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
“我竟然一直傻乎乎地以为家里人对郡主很好。如若不是今日大哥明明白白说出来,我只怕还蒙在鼓里呢。”
知道顾暖暖自责,宋清川起身坐到她身侧,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拍了拍:“暖暖,你也说了,这件事发生在郡主刚嫁入国公府的时候,后面郡主一直对你如初,说明她明白你不是故意的,没有把你的话放在心上。”
宋清川说到这里顿了顿,才又接着说道:“其实,郡主和大哥之间是分是和,最根本的问题在于大哥自身,别的都只是催化了他们之间的矛盾而已。”
在婚姻里,起支撑作用的是夫妻双方,如果有任何一方在婚姻中失职,那么这日子就变了味。
幽兰别院。
“郡主,宋公子已经把阳阳接走了。”
石榴走进内室,就看到郡主端坐在榻上,海棠坐在下首的杌子上手里拿着药膏在郡主的手腕处细细地涂抹。
“我知道了,你和海棠去忙吧,我这里不需要你们陪着。”
叶萱收回自己带着红痕的手腕,对着石榴二人摆了摆手,示意她们该忙什么就去忙吧,不用守着自己。
其实叶萱腕子上的痕迹泛着红,看着比较刺眼,但实际上并不算严重。以前顾元庭每次握自己的腕子稍稍用力就会留下这样类似的痕迹,一般抹上药膏揉一揉,一个时辰左右也就消失的差不多了。
叶萱在意的不是手腕,是顾元庭适才说的那些话。
因为顾元庭一直把身心都扑在了仕途上,每日里早出晚归的,他们之间聊天的机会并不多,再加上婚后顾元庭对她也不像别的小夫妻刚成亲那样亲密,所以叶萱一直认为婆婆高氏和婶母段氏的言行他应该有所知晓,一直没有作为是因为他默认了这些人的行为。
没想到,顾元庭会在今日赤裸裸地指出两位长辈的过错。
“郡主,隔壁顾世子送来了一瓶活血膏,要收下吗?”
海棠和石榴刚出门没多久,院子里下人就寻她说隔壁主子送了东西来。海棠第一反应和石榴一样想直接回绝,但是最终没有自作主张拒绝,而是选择了到郡主面前禀告。
不论郡主和顾世子的关系如何,她们作为下人能做的就是关键时刻站在主子这一边,其他时候都要听主子的话。
“拒了吧。”
听到这话,海棠没有再多说什么,退了出去。
“海棠,郡主怎么说?拒了吗?”
海棠回到她和石榴住的厢房时,石榴正在屋子里心神不定地来回走动,看到海棠进门,急忙上前。
看到海棠点头,石榴松了一口气,接着又双手叉腰,变得气哼哼的。
“我就知道,一墨和他主子搬到咱们隔壁肯定是没安好心,这才多久就伤了咱们郡主。”
石榴原本是留在府里和宋家的奶嬷嬷一起照看小宝宝的,没过多久就看到宋公子一人来接小宝宝,石榴就有些疑惑,顾小姐并没有跟着一起来,有些反常。
直到看到郡主低落的情绪和泛红的腕子,石榴才知道郡主一行人在隔壁闹了不愉快,但是具体发生了什么,石榴没敢当着郡主的面直接问。
“海棠,你一直跟着郡主,你说说你们在那边发生了什么?郡主她有受委屈吗?”
眼下,只有海棠她们二人,石榴忍不住问了出来。
海棠此刻心里也很乱,恰好也想找人讨论刚刚在隔壁发生的事情,拿个主意,就简单和石榴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省的她胡乱猜测。
但是不等她们捋出个一二三来,宫里传来不好的消息,皇后娘娘病倒了,一行人就着急慌忙地跟着传话的人去了皇宫。
坤宁宫。
叶萱踏入坤宁宫看到的第一眼就是福华公主,她脸上连带着发髻上都挂着泡过的茶叶,前面的衣襟也被洇湿一大团,显得有些狼狈。
叶萱看到福华公主的时候,福华也扭头发现了她,只是福华公主罕见地什么话都没有说,仅仅看了一眼来人就安静地低下了头。
叶萱着急外祖母,也无暇关心福华公主又作了什么夭才会乖乖跪在此地。
此时的叶萱还以为外祖母只是老毛病又犯了,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直到叶萱进到外祖母的寝殿,才嗅到一丝反常,寝殿里安静地过分,没有一个人走动。
太医们在崔皇后的床前跪了一排又一排,前面几名太医的身上还留有明显的茶渍,显然这里刚刚发生了一起雷霆之怒。
看着外祖父-当今圣上静静地握着外祖母的手沉默不演,一股莫名的恐惧笼罩在叶萱的身上。
“外祖父,外祖母病了太医是怎么说的?还是好好修养就可以了吗?”
叶萱尽量让自己放松,但是问出这话的时候,声音是她没察觉到的颤抖,扶着海棠的手更是变成了用力地握着,只有这样才能借到外力让自己站稳。
“是萱儿……来……了吗?”
叶萱话落,床榻里传来崔皇后微弱的声音,虽然这声音弱到几不可闻,但是还是让叶萱狠狠松了一口气。
“阿莹,是萱儿来了,你不是想见见萱儿吗?朕不打扰你俩说话,等你们说完了再进来陪你。”
昭顺帝轻轻地在崔皇后枯瘦地手面上拍了拍,起身带着一众下人和太医出了寝宫,把空间完全留给了叶萱和崔皇后二人。
“外祖母……”
叶萱几乎是扑在了崔皇后的床榻上,刚刚寝宫里死寂的气氛让她一度以为外祖母已经离她而去了,好在……。
叶萱伏在崔皇后的怀里,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一些。
“外祖母,你吓到萱儿了。”
听到这话,崔皇后苍白的唇角牵出浅浅地弧度,搭在床边的右手试着吃力地抬起,想要再抱抱叶萱,安慰叶萱不要怕,但是终究是没有实现,每次刚刚离开床面就无力地落回原地。
“萱儿……不怕……,外祖母……会……心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