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写字楼，女人满脸疲惫地走向地下停车库。进入驾驶室，手提包往副驾驶的座位上一甩，随后撸了把长发往后一靠，长长地舒了口气，加班的阴霾一扫而光。
忽然，包里传出“嗡嗡”两声，不到两秒，手机像发癫一样持续震动起来。
？
女人犹疑地拉开包包拉链，拿起手机一看，满屏消息。有微博推送，实时热点，还有好友的微信信息……手指都落在微信消息那一栏了，结果眼睛随意那么一扫，脑子自动提取，发现这些消息都有共同字眼：【偶像团体moment成员于揽希】
这很正常，因为这是她刚粉不久的一个小明星，抽空都会去为他所在的团体进行歌曲打榜和做数据，不过，跟在后面的是什么啊？！
“疑似恋情曝光？！！”女人瞪大双眼，火急火燎地坐起戳开微博。足足三分钟多的夜间视频，牵手、拥抱、接吻一个不落，还特地截出照片放大，而从超话早已沦陷，她不断往下翻，铺天盖地都是质问和谩骂。
虽然女人第一时间确实怒火中烧，但是……她心里又有点心疼和难过……
“草！”
·
宋境忽然睁眼，又抬起手背遮住，头顶撒下好刺眼的灯光……
适应了一会儿，一阵吵闹声从楼上传来，接着室内的门被推开，宋境循声转过头，两名男生一前一后走进来。
最前面的男生身材颀长，两条细白胳膊在黑色的宽松无袖背心下吊着，头发染了脏橘色，用黑色皮筋束成个苹果头，前额垂下来几缕，堪堪及眉，脸和脖颈带着微红，手上的矿泉水还剩半瓶。而后面的男生和前面差不多高，稍微健壮一些，气质冷淡，但不冷漠，右耳耳骨处穿了个黑色素环，穿着简单的白T和运动裤，手指间也卡着瓶冰水。
“队长，你怎么躺着啊？”
男生朝宋境伸出手，眼睛笑弯起来像只小狐狸。
宋境看了他一眼，将手递出去，男生将自己拉起来。
“太累了，”宋境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摆，“休息一下。”
适时，楼上动静更响了。
“于揽希你到底什么意思啊！我说了多少次让你最近别跟你的小女友见面，你还是不听？现在好了吧终于出事了，偶像团体本就靠女友粉吃饭，这下预备发的新歌和MV怎么办？！你对得起你的队友们吗？更重要的是你对得起你自己吗？！！”
“怎么回事？”宋境斜了下额头。
“你还不知道？”倪家集落座飘窗上的瑜伽垫，随后瞟到方桌，桌面上正搁置着宋境的手机，他说：“自己看喽～”
接着倪家集用很俏皮的语调对纪帆倚说：“感觉韩兆哥血压蹭蹭蹭往上飙呐。”
纪帆倚走到他旁边，“有你被粉丝拍到在便利店门口抽烟的时候高吗？”
“去你的。”倪家集甩了纪帆倚后腰一巴掌。
宋境无意加入其中，便捞起手机看了个究竟。
半晌，宋境抬眼：“我们团有这么红吗，前十热搜上了四个？”
“还行吧，主要是于揽希比较红。”倪家集转了下瓶子，说：“粉丝数不胜数，个人代言追着喂，团体广告总被安排甲方安排在C位，没看到他家粉丝总喊着要他solo？觉得我们几个拖累了她们家哥哥……”
宋境勾唇一笑：“你羡慕？”
“谁不希望红？”倪家集反问道，接着嘟着嘴嘀咕，“我也想红……”
“所以你和他的CP粉人气团内第一？”纪帆倚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倪家集夸张一指：“你别阴阳怪气的啊！”
宋境乐不可支，忽闻楼上情况愈演愈烈，三人一齐抬首。
“什么？”韩兆差点破音，“你是不是疯了？！”
不知道于揽希说了什么，最后只听见韩兆吼道：“滚！现在就给我滚！”
最后，隔了好久，门扇被重重地一摔。
“你们说，”倪家集突然落寞道，“我们团会不会就这么解散了，毕竟非、常、红的于揽希要走了……”
“听你语气，”纪帆倚说，“舍不得他？”
倪家集看向他：“有点吧，毕竟我也能靠CP粉涨涨人气。”
“走了。”纪帆倚起身说。
“诶，”倪家集拉住他衣角，“现在回去肯定会遇上他，多尴尬。”
纪帆倚可能觉得言之有理，便重新坐回去。
倪家集手撑在膝盖轻轻叹了声，“前途堪忧啊。”
良久，舞蹈室的门从外往里推开。
“韩兆哥。”三人异口同声道。
“你们在啊。”韩兆声音明显哑了点：“原本看里面灯还亮着，进来关个灯，杨秉呢，去哪儿了？”
“他先回宿舍了。”宋境开口道，“于揽希他……”
“别提这个小兔崽子了！”韩兆看上去特别疲累，眉头拧成个川字，“想我当初替他赔高价违约费，把他从之前那个小破公司里带出来，今天就这么回报我？”
倪家集惋惜：“他这么想不开呢。”
韩兆摆摆手：“根本不是这回事儿。他想得太简单了，演员这条路他根本不会走长久，他一没背景二没资源，演了一部网剧尝到甜头后就沾沾自喜，这个蠢货。”
倪家集讶异：“他想当演员啊？”
韩兆颔首，“翅膀也硬了，居然想出这么个法子逼我放他走。”
纪帆倚意外：“他自曝的？”
“背着我已经签好新公司了，”韩兆说，“下个月就应该会官宣吧。”
末了，韩兆又说：“算了，随他去吧，他怎样都跟我没关系了。你们先回去吧，下面可能围了很多粉丝，当心点。”
·
保姆车门一关，粉丝的呼喊声便拦截在外，助理小哥缓慢向前。
前座，倪家集摘下口罩，边滑手机边说，“怎么感觉韩兆哥对于揽希用情至深呐。”
黑暗中，旁边纪帆倚伸出手，准确无误地摁熄屏幕再抢过来：“乘车的时候别看手机。”
“我就看一小会儿，快还我！”
纪帆倚单手抵挡倪家集两只飞舞乱爪，“小声点，队长睡着了。”
倪家集立即噤声，同时回过头，宋境闭着眼，坐得离车窗很近，但并没靠上去，下巴微收，晦暗不明的灯光时不时扫过支起黑色口罩边缘的那截鼻梁。
“队长～”倪家集扭过身，小声呼唤道，“你真的睡着了吗～”
“没有。”宋境睁眼，褪去口罩，“只是闭目养神。”
纪帆倚也回过头，“感觉你今天格外累。”
宋境笑着问：“有吗？”
纪帆倚点点头，倪家集说，“队长能不心累吗，好不容易练好的舞蹈和新歌……明天还有必要来公司吗？”
助理小哥忽然出声：“别沮丧哦，你们韩兆大经纪可不是一般角色。”
“嗯？”倪家集被激起好奇心，“此话怎讲？”
“韩哥毕竟浸淫娱乐圈这么多年，肯定深谙其中门道，想必于揽希这件事对他来说就是小风小浪，根本不值一提。我觉得韩哥更多的是心寒吧，感觉他其实挺欣赏于揽希，结果于揽希这次先斩后奏，根本不顾韩哥的…知遇之恩，算是可以这么说吧，还在会议室特别冷静地说‘我会付违约费’，”助理小哥娓娓道来，“然后你们知道韩哥说什么吗？”
纪帆倚大概猜到了：“韩兆哥没要。”
“对！”助理小哥使劲拍了下方向盘，“韩哥当时语气也特别冷静，说不用了，然后韩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了句‘你如今也付得起违约费了’，我靠，我们当时几个在门口偷听的时候都倒吸了一口冷气，都不知道韩兆哥会有多难过！”
倪家集的重点在别处：“那他的违约费谁出？”
“当然是韩哥出啊，”助理小哥说，“虽然他在公司有话语权，但又不是他一个人的，高层那些人当然不管，反正给他们赚钱就行了。”
“可我们公司里最红就是他啊，”倪家集反问道，“他们能同意韩哥放他走吗？”
“你们也不差好吗？我还是对你们充满信心的。”助理小哥边等红灯边说，“再说，韩哥既然能放走他，说明他根本不慌。”
“诶，我再跟你们说点别的。”助理小哥今晚简直化身话痨机器，滔滔不绝：“于揽希这个人性格，怎么说呢，有点少爷脾气？不过也挺讨观众喜欢，可能他唯一摔过的跟头就是当年刚出道签的三无公司。其实他挺多黑料的，但你们成团快三年了吧，愣是一点都没爆出来过。”
“靠！”倪家集愤愤不平，“那我被拍到抽烟那件事韩哥居然不管不顾，害我被多少人骂！”
助理小哥安慰道：“你那是粉丝发的嘛，再说也有不少粉丝为你说话呀。但是媒体和狗仔爆料，那性质和受众又不一样了。”
“而且据我所知，于揽希跳槽的公司是很久之前和韩兆哥闹掰过的人开的，至于怎么闹掰的，众说纷纭，反正就是死对头，”助理小哥越说越起劲儿，“你们说这个于揽希，这不是往韩哥的心上狠狠地戳吗？！”
“你还知道挺多。”倪家集短促地笑了下。
“呃，”助理小哥莫名有点胆寒，低声道，“那你们千万别往外说哈，也别说是我说的。”
“嗯嗯。”倪家集躺回靠背，“你放心。”
·
宿舍距离公司挺远的，但胜在环境优美静谧，是片安保严密的小区，公司艺人差不多都住这里。
乘电梯上了11层，倪家集没先去自己和宋境住的房间，反倒去了另一间。
叩叩。
倪家集小声地一字一顿：“有、人、在、吗。”
屋里传出声音：“他没回来。”
立即推开门，倪家集探头探脑，“他真不在啊。”
“嗯。”坐在下铺角落里的杨秉，狼尾长发盖住后脖颈，季春夜风从窗口经过，特意分出几缕来撩动他近乎遮掩眉眼的头发。刘海分岔，露出一双朝气蓬勃的眼睛，正专心致志地盯着自己手上的木雕，一刀一划，手腕间用红细绳穿起的桃木挂饰跟着晃动。
纪帆倚跟着进去，在自己桌前撂下手机后起身打开衣柜，准备去洗个澡。
倪家集坐在纪帆倚的转椅上，望着对面于揽希的床铺，“所以他是不准备把东西拿走了？”
杨秉停了下，又接着雕刻，说：“可能明天搬吧，等我们都去公司的时候。”
倪家集盯着看了一会儿，随后连人带椅移动到桌旁，注视着杨斌手中苹果大小的深棕色木块，“这次准备雕什么？”
“天使。”他回道。
“天使？”倪家集像没骨头似的趴在桌沿，“感觉好不适配啊。”
杨秉笑道：“有吗，我都还没雕出来呢。”
倪家集声音越来越小：“可能我刻板印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