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人在宿舍,救命啊!!!!】
名叫“一排青蛙上青天”的宿舍群里,许烟澄发出痛苦的哀嚎。
苏璟:【?】
白序姿:【怎么了?】
许烟澄:【我稿子忘拿了,哪位天使能帮我送过来啊呜呜呜】
苏璟:【死心吧,今天周六,我是不可能从床上离开的。】
舍长大人:【西门“嘉华发廊”烫头中。】
秦止宁:【我去,稿子在哪儿?】
许烟澄:【姐,你是我永远的姐,在第二层蓝色文件夹里。】
秦止宁没骑车,她怀抱着文件夹,走在雨后被浸润的潮湿地面上。
早晨匆忙之间天空挥洒了一片雨水,毫无半点拖泥带水,声势浩大卷走漂浮的尘埃和一丝热气。
夏日的雨总是雷厉风行的,温度催促着让气氛逐渐焦灼,雨水仿佛在落下的那一刻便开始蒸腾,将空气锁住,一同黏在人们身上。
进了文华楼一楼,穿过长廊,到达传媒报告厅。
门大开着,秦止宁站在门口,一度怀疑自己来错地方了——这里不是报告厅,是蜂窝,里面挤满了嗡嗡的小蜜蜂。
她给许烟澄发了消息,说自己已经到门口了。
等了五分钟,许烟澄还是没有回,里面不停歇地传来声情并茂念台词的声音,秦止宁犹豫了片刻,迈步走进去。
地面上散落着各种纸板、工具以及亮晶晶的不明东西,墙边摞着几大包五彩斑斓的衣服布料。
秦止宁小心翼翼地跨过面前一颗横倒在地的假树,站在报告厅最后,居高临下环视全场,不出所料地,没找到人。
台上的队员还在排练,前面聚集着不少人。
离秦止宁几米远,在角落里立着一男一女,从她进门开始就一直在吵:
“这队形不好看啊,你看这稀稀拉拉、乱七八糟的,得在这儿再补俩人啊!”
“话剧社管他阿猫阿狗的全上了,连门后那扫帚都没逃过,就这还缺人呢,我上哪儿再给你找啊,要上你自己上!”
“我一个男的怎么穿裙子当天使啊?”
“那你那么多屁话?”
……
秦止宁默默往旁边又挪了几步。
“秦止宁,我在这儿!”最后还是许烟澄先找到了她。
许烟澄这扯着嗓子惊天动地的一喊,甚至压过了台子上演员的声音。
秦止宁感觉整个报告厅都安静了一瞬间,一个个黑漆漆的小脑袋转过来看向这个方向,她身体僵了僵。
许烟澄拖着大裙子一步三台阶从前往后飞奔而来。
“谢……谢谢谢,感——呼——感动落泪。”她翻了翻这厚厚的一沓稿子,喘个不停。
还没等气喘匀,旁边一声:“小许,来。”
刚才那一对激烈干架的男女,此刻庄重而立,无比正经地向许烟澄招了招手。
许烟澄一脸防备地走过去。
“找你的这位同学是谁?”
“我舍友,咋了?”
“这不是缺人吗,问问你舍友能不能帮个忙。”
“她不可能答应。”
“你问都没问呢。”
许烟澄翻了个白眼。
古学支摆了摆手,直接绕过许烟澄,走到秦止宁面前。
“你好同学,我是话剧社的社长,请问你有没有兴趣来当个群演?”
秦止宁果断拒绝:“不好意思,我不会演戏。”
“不需要演,也没有台词,纯纯救急,就跟在人群后面凑个人数。”
秦止宁摇了摇头:“抱歉。”
古学支静了片刻,叹了口气:“我们这是六一儿童节的特别节目,到时候前面几排坐的都是小朋友,还有市里面针对特殊儿童的福利活动,大家都很努力想办的更好……”
“你道德绑架啊?”许烟澄伸长脖子,把脑袋从旁边挤进来:玩儿的真脏!
秦止宁刚想说话,古社长严肃补充:“我们包餐食,还赠送下一次话剧的演出票。”
秦止宁刚才站在最后一排,看了一部分表演,这个节目还是很有意义的,而且,周方宣周大社长倒是很喜欢看话剧……
秦止宁想了想:“我没有台词,只需要当背景板对吧?”
古学支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没错,就作为机动人员,弥补一下我们群演缺少的情况。”
“好吧。”
事实证明,男人的话不能相信。
秦止宁不仅要在开场第一幕戴着头套扮演向日葵,还要在接下来的每一幕穿着白裙子当天使,他的话没有错,的确是“没台词”、“背景板”,不过是一个从头到尾站在第一排的背景板,这下算是和整个话剧社同进退了。
答应了不能反悔,秦止宁倒也没有什么不满。
情绪在于自我选择,她很快就找到了这份“工作”别有一番风味的有趣之处。
台下,吵架的另一女生一脸无语:“你干嘛?”
古学支:“咳咳,送上门的就是天意,再说了……”
他莞尔一笑:“小孩儿才是最颜控的生物。”
接着他扯着嗓子:“那个,秦同学,你往前站点儿,对对对,就是那儿,最前面……”
他正说着,旁边飘过来一个女生,拉了拉他的衣服。
“那个,社长啊,既然她上了,我能撤了吗,我就是一写稿的。”
古社长微微一笑:“回去。”
“我们这是大场面群戏!”
席作存单手拢着手机,随意地翻动,到最后索性直接放下手机,抱臂靠在椅背上。
他低垂眸子,眼神落在门脚缝隙。
周方宣做作地翻动一页书,眼睛转了180度,瞄向对面,然后在心里咂咂嘴:气压这么低,装都不装一点,那讨人厌的笑容都没了。
“小秦干嘛去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来?”旁边林琴言小声嘟囔了一句。
周方宣:“不清楚呢~”
“小席同学!”
“怎么了,学姐”,席作存转过头,扬起笑容。
“小秦有告诉你她下午做什么去了吗?”
席作存缓缓摇了摇头,低声说:“我不知道。”
林易摘下耳机,也是不解:“对啊,她一个从不来晚的早到星人。”
正说着,屋子里的四个手机齐齐响了声。
当背景板的秦止宁同学终于找到空隙时间,在群里请了个假:“不好意思大家,我下午有突发事件,去不成了【鞠躬】【鞠躬】”
周方宣开玩笑:【给你记缺勤了啊!】
“没出事儿就行。”林琴言放下手机。
周方宣转了转椅子,对着席作存绽放了一个温润如玉的君子笑容:“你可以走了。”
席作存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也没客气:“行”,转身就走了。
“不是,你真走啊?”
等到人走了好几分钟,周方宣靠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说:“骚包啊,每次来穿这么好看。”
林琴言一边在纸上写写划划一边认同点头:“的确,瞧瞧人家,跟男模一样。”
周方宣很不满,凑近:“我也可以是男模好吗?”
然后他被林琴言一巴掌拍走:“别说话了,打扰我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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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公阴晴不定。
即将走向五月的尾巴,迎来越发浓重的暑气,这两日却突如其来断崖式降了温,不过夏轩意仍然硬抗温度穿着短袖到处溜达,于是不出众望的——他感冒了。
席作存一进宿舍,就看到夏轩意窝在陈科桌子旁边,拖着唐老鸭般的嗓子嘎嘎说个不停,因为鼻子还堵着,夏轩意说两句就中场休息喘几口气,再乐此不疲地和旁边据理力争。
“你介打的森么完硬,会不会打……”
“离我远点,别传染我了。”陈科双手捧着手机,嫌弃地侧过脸。
“席桌存,你回来哇。”
席作存眼角一抽,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道:“抽屉有药,去吃。”
“真男人从不吃药,咳咳咳……”真男人话没说完,先惊天动地咳了半天。
重开了一局,夏轩意一边手上不停,一边瞄了一眼桌子上的日历,开嗓:“后天六一诶,怎么过?”
“你神经病啊,六一儿童节!你快入土了,装什么少年?怎么过,宿舍躺着过!”
夏轩意含含糊糊地说:“后天校园台放日,有休盆友哇,去抓几个。”
陈科又输了,给了旁边这个猪队友一巴掌,索性关了游戏,翻起了朋友圈。
夏轩意嗓子哑了,话却更多了:“听说还有舞台剧表演呢,不过是儿童剧,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咳……”
“咦?这不是秦同学吗?”
席作存敲键盘的手停住,他向后靠了靠。
陈科把手机递给夏轩意:“我有她舍友微信,朋友圈发了她们合照。”
夏某人善解人意地把手机拿着,溜到席作存旁边一起看。
苏璟发了条朋友圈:【两位美女倾情参演,我必须支持!】
下面附赠一张照片:
站在许烟澄斜后方的秦止宁一身向日葵的造型。
“还挺有意思,上哪儿抢票啊?”夏轩意道。
“别的倒是要抢,这个不需要,全是小朋友,大学生都跑光了,朋友圈转发集20个赞就行。”
陈科刚说完,刷新了一下朋友圈,就看到席作存转发了活动:【集赞,谢谢大家!】
陈科不可置信地缓慢抬起头,就看见席作存放下手机,对着大家温文尔雅地笑了笑:“一起吧。”
“人来的还不少,大家都疯了吗?”夏轩意一脸惊悚地看着阅文大报告厅外排着的长队。
整整排了半个小时,他们三个才跟着人流检票入了场。
前面几排还是空的,他们挑了左侧靠走廊的位置,两个人一左一右夹着席作存。
刚坐下去没多久,浩荡的儿童大军就从前门驶了进来,本来叽叽喳喳一片骚乱的后排大学生们安静下来,将接力棒自然地交给前面。
各位领导冗长的发言结束,今天的表演正式开始。
几首歌作为开场。
待场子并没怎么热起来之后,古社长带着他的战队隆重出场:一群各式各样的动植物涌了上来。
夏轩意一眼就看到了秦止宁。
她一上台就站在舞台最右侧,面带标准幼师笑容,cos一朵“乖巧可爱”的向日葵。
旁边响起很明显的一声笑。
夏轩意和陈科见鬼了一般左右转过头,只见席作存连眼角都缀上了笑意,如同一幅尘封多年的油画刷上了亮光油,唤起所有色彩。
夏轩意收敛了表情,沉默了片刻。
秦止宁嘴唇轻抿,缓缓勾起一个弧度,但其实在发呆。
舞台下乌泱泱一片,而她却没什么反应,内心很平静。
因为秦止宁同学根!本!就!没!戴!眼!镜!
视线里几百个马赛克挤在一起,又因为台上台下巨大的亮度差别,她什么也看不见。
台下好像化成了夜晚的一片海,只有月的光影在水面波动。
第一幕结束,秦止宁跟在前面“蜜蜂大哥”的尾巴后下台。
副社长不知道从哪里突然钻出来,一把抓住她,左手搀着另一个女生,急匆匆地跟母鸡妈妈一样把她们两个小鸡仔拎起来,嘴里还招呼着其他人:“快快快!”。
秦止宁想起之前一瞥的视频里,超模走秀后台惊人的兵荒马乱,觉得此时此刻这里也是不遑多让。
她快速换好白裙子,一个女同学嗖地跑过来,像在饼干工厂给趣多多点巧克力豆一样,如流水线般丝滑,将一个个花环扣在一排“天使”头上,随后功成身退。
裙子差不多在膝盖上方,转动起来,像一朵小花苞。
秦止宁飘上去,继续做背景板。
夏轩意看得津津有味,他坐起身,隔着席作存小声对陈科说:“哎,这还挺有意思,谁还说我没有童心。”
陈科也凑上前:“我还以为会很幼稚,居然这么好看,早知道买爆米花了。”
二人胆大包天地在席作存面前你一句我一句聊得兴高采烈。
夏轩意看旁边的人半天不吱声,侧头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