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也并非真对感情之事一窍不通，看玟小六如此这般，他的拿不定主意突然就有了答案。

玟小六半蹲着，直勾勾盯着相柳，眼中满是真诚。

“好，我答应你。”相柳嘴角微微上扬，轻声做出回应。

玟小六没怎么看见过相柳笑，乍然见到了，有一瞬间的惊讶。下一瞬反应过来相柳说了什么，自己也笑开了。

玟小六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小声道：“五神山离清水镇，着实不算近。我们若要转移蛊虫，约莫是需要去一趟。”

“你想何时去？”相柳抬头看着天际，随口问道。

玟小六站起身来，拍拍手笑道：“择日不如撞日，我们现在就去吧。免得轩的箭伤好了，又跑回清水镇找我麻烦。”

相柳自然是知道轩受伤的事，甚至还略微有些欣慰，没有自己的帮助，防风意映也重伤了轩。她这些年的闭关，也算没有白费。

只是他没想到，玟小六会坦率到这个地步，竟会那么直接地说他急于解蛊的原因之一，是不想被轩找麻烦。

相柳带着玟小六，先乘毛球到了入海口，然后召来自己那枚大海贝，一路平稳驶向五神山的方向。

玟小六素来胆大，在海贝上四处溜达，左看看右瞧瞧。

“我们直接从海上过去，不会被发现吧？”玟小六想起高辛水军的实力，突然有些担心。

相柳摇摇头，只道：“若这都能被发现，我还叫什么海底妖王？”

略一停顿，相柳没忍住开口打趣：“再说了，咱们也不会靠五神山太近的。厉害的控蛊师，远隔数千里亦可操控。你以为都像你啊，还要眼巴巴跑到人家门口。”

“嘿嘿，我这不是不太懂嘛。”玟小六自知理亏，嘿嘿一笑并未反驳，还给自己找补了一句。

相柳没再继续看，变出两壶酒，提酒喝了几口。玟小六看他喝得很香，自己也默默拿了一壶喝了几口。

“差不多了，别再靠近了，我先试试吧。”玟小六感觉了一下大概的方向及距离后，突然开口道。

相柳点点头，令海贝停住，答道：“好。”

玟小六摸出那个黑黢黢的山核桃，一咬牙划破手指抹了些血迹在上面，又递到相柳面前，道是：“你也一样，弄点儿血。”

相柳默默看了一眼玟小六，划破手指轻轻抹到山核桃上。

“好了，闭眼吧，最好心里念几句欢迎蛊虫之类的话。”玟小六瞧了瞧手上的山核桃，小声念叨了几句。

相柳觉得这话完全是玟小六在胡说，却还是默默闭上了眼。

玟小六见状，也闭上了眼，口中念念有词。他心口处的蛊虫竟真的开始发光，缓缓飞动着。五神山内，颛顼心口处的蛊虫，也在同一时间萦绕起光芒，慢慢飞着远离了他。

“这是？给我解蛊了。”不知为何，看着飞远的蛊虫，颛顼竟觉得好像是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蛊虫晃晃悠悠飞到了海贝内，似乎是确认了一下，径直飞进相柳体内。两只蛊虫一齐跳动了几下，山核桃默默消失了。

玟小六悄悄睁开一只眼，感觉好像是完成了。他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开始四处翻找他的山核桃。

“你做什么呢？”相柳抬眸看着玟小六，有些不解。

玟小六头也没抬，继续翻找着，抽空回答：“你是不是把我的山核桃顺走了，我咋找不到了呢？”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咱们种蛊成功，这个蛊虫的容器就自然而然消失了呢？”相柳无奈叹气，却还是耐心解释。

玟小六歪头想了一下，这倒是也说得通，于是默默点头。

“刚刚那么大动静，高辛不可能毫无反应，我们该走了。”相柳伸出手，提醒了一句。

玟小六超自然地握住相柳的手，点头应道：“对，咱们走吧。”

相柳带着玟小六，沉入海底。有了大海的掩护，匆匆赶来的高辛水军失了方向，只能悻悻而归。

许是因为这是情蛊的缘故，相柳看玟小六的眼神温柔了些。两人在海底同游，瞧见了不少新奇景象。

玟小六看到一面明显爬满了花，却并未绽放的墙，试探着摸了一下，可惜却是毫无反应。

相柳看到后，默默游到玟小六身后，把他揽在怀里，牵着他的手指戳了一下那面墙，一瞬间无数红花绽放。

玟小六有些看呆了，心底却不由得吐槽，这些花和自己一样是资深颜控。玟小六看着相柳偶尔含着笑意的脸，又看了看周围难得一见的美景，又默默扒拉出他的狌狌镜开始记录。

相柳自然是知道这物件儿是何作用的，却并未阻拦玟小六的小动作。两人这海底同游，萦绕着一股甜蜜的滋味儿。

自打从五神山回来后，相柳和玟小六是愈发亲密了。老木都记不清自己有多少次看得牙酸，跑到算命坊讨酒喝了。

串子和桑甜儿，偶尔也会瞧见两人同游。只是他们夫妻二人，都有些聪明劲儿在身上，从不会主动去说这事儿。

若说不愿看的，约莫就只有经常等在河边的涂山璟了。可他却没有一个合适的身份，去劝玟小六离相柳远些。毕竟认真算算时间，玟小六已经很久没单独见过他了。

次年初夏，某天午后，清水镇下了好大一场雨。

正在走街串巷的玟小六就近进了算命坊，就发现老木早已坐在里面。阿姒在煮茶，白芷在鼓捣下酒菜，老木竟是已经喝上了。他也不客气，放下身上的物件儿就走过去，坐到了老木身边的椅子上。

“围炉煮茶，檐下听雨，再来点儿美酒，你们这生活，当真是美好得让我羡慕。”玟小六轻声感叹。

阿姒及时给玟小六端了杯茶，笑着打趣：“六哥这话唠的，竟像是如今没与我们同坐在此处似的。”

“也是也是，那我今日也享受一番。”玟小六拿了个鸭爪开始啃。

酒过三巡，窗外的雨仍在下，且瞧那模样，约莫是还要下许久。

白芷抬眸看了看抱着杜康酒猛喝的老木，又把视线移到玟小六身上，似乎只是随口一问：“你中了情蛊耶，情郎是谁呀？”

玟小六的女子身份，白芷和阿姒是很早就知道，老木是隐隐有猜测。如今白芷这突然戳破，倒也没有让人很意外。

“不瞒各位，我确实是个女子。”玟小六脸颊挂上了一抹绯色，也分不清是喝多了酒，还是突然害羞了。

老木默默放下酒杯，感叹一句：“你这装的是真像，早年间我是真觉得你是个粗糙的弟弟。”

玟小六嘿嘿一笑，举起酒杯冲着老木晃了晃。毕竟已经相识那么久了，老木自然懂他的意思，也拿起酒杯碰了一下。

玟小六看向白芷，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起身弯腰道是：“多谢白芷姐姐，告知于我，我身上这是情蛊。”

“这是做什么，不年不节的，可别行此大礼。”白芷也起身扶了一下玟小六，应下了他这句谢。

玟小六嘿嘿一笑，说话的语气有些满足：“我之前对这蛊术一知半解，了解不多。如今确认这是情蛊，那我不后悔种到了他身上。”

“瞧瞧，就这模样。那中了蛊的情郎若不是相柳，我从今日开始就不叫老木了。”老木放下酒杯，笑着打趣。

玟小六并未否认，只是突然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开口：“既是情蛊，我应该让他看看我本来的面目。可我流落大荒期间，早已忘记了自己的脸，如今是变不回女子了。”

“啥意思，你能随意变脸？”老木愣了片刻，心底暗道这手段应是只有那天罡三十六变或是地煞七十二变才能实现。但据他所知，此方世界并没有这两门神通啊。

玟小六点点头，只是简单答道：“是这样没错，可惜变的次数多了，我已然记不起最初的模样。”

老木心底对于玟小六真实身份的猜测，又有了几种假设。这般手段，结合玟小六的灵力状况，那便只能是神器加持。

“那你想变回去吗？至少让相柳看看你真正的模样。”白芷饮了口酒，似乎只是在问玟小六晚饭打算吃啥一样。

玟小六仔细琢磨片刻，重重点头答道：“我想。”

略一停顿，玟小六起身直视白芷的眼睛，开口道：“我知道两位姐姐颇有来历，不知可有法子助我恢复真身？”

白芷和阿姒对视一眼，心底暗道时机看来是已经成熟了。

老木看二人沉默，帮了句腔：“他这糙汉的模样，虽说是适合行医。但相柳那容貌，如今与他站在一处，确实有些不大匹配……”

阿姒拉了一下老木，示意他暂且先不要说话。

白芷也站起身子，回看玟小六，轻声问道：“难道，你真的不知道真正能帮你的人，是谁吗？”

玟小六刻意忽视的一个地方，跃然脑上。她曾在那儿苦修，也曾见过那里的灵力充沛资源丰富。

“我失了满身修为，不好意思回去见师傅。”玟小六低下头，神色间满是黯然。